闻言那白衣女子面上一愣,寻思着这寻常之人不理应都会跟着客气一下的么?
他们都是为去雾泉谷,遇到此劫是必然,破阵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且不说这几人功夫都不差,甚至还超出同龄人不少,而此人年纪轻轻武功便有如此造诣,仅凭一人之力,便可将那巨形蛊虫处决。
可瑕瑜错陈,有得必有失。
再看他此番模样,年少白发,也不难猜出,他们的目的一样,都是为寻双灵心法而来。
又想起昨日那毛丝鼠这般缠着她,何不好好利用一番?
她若是能搭上这几人,此行,怕是能免去不少的麻烦,说不定还能助她找到心法。
她不禁看了赤柇一眼,潋滟的水眸中略微带着几分柔情笑意,轻启绛唇,“我想与这位公子单独说两句。”
赤柇带笑点头,然后自觉离去。
此时,郁桐恰巧撞见赤柇躲在她身侧不远处的沙丘旁,于是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赤柇察觉有人过来,慌忙伸一指抵在嘴边,意示郁桐不要出声,又怯怯探出一颗头来看戏。
待不见赤柇的身影,白衣女子适才堪堪打量起苍梧。
此人额前散落几缕银丝,五官精致,眉眼生得极好,许是因双目空洞,使其少了许些锐利的气息,添了一丝平易近人的亲切之感,虽衣衫不整,落魄模样却未减半点风采,更显不凡,还越发引人侧目。
只是这人额际间红绳换成了两股银丝,再加上他衣衫不整、唇瓣破皮。
入夜失踪,月黑风高,这......
实在是令人遐想。
赤柇侧耳在那里听了半天没探到任何风声,不由有些气馁,于是旋身看向郁桐,见对方的嘴巴破了好几道口,细长的脖颈有明显的红痕,在心里暗自腹诽。
他独身一人,却同主子一同出阵,昨夜也未见着二人的身影,再见他这模样,主子和他...
主子莫不是喜欢男人罢?!
又见郁桐冷着脸将半出鞘的剑刃抵在他脖子上,只好讪讪一笑,再次侧眸朝二人看过去。
“小东西喜好独特,姑娘剑穗的香气,在几里开外都能嗅到,昨日若有打搅到姑娘,我在此向姑娘赔不是。”苍梧淡淡回她,面上并没有过多的情绪。
白衣女子欲从那毛丝鼠下手,故而从那小家伙问起,谁知对方这样作答。
“原来如此。”
白衣女子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她跟着垂眸睨了一眼那剑穗,随即又开口道:“听闻赤公子说,几位欲去雾泉谷,恰巧我与几位同路,可否能与公子一同结伴而行?”
“姑娘师出南宴盟?”苍梧忽而话锋一转,开口问她。
白衣女子先是微微一顿,续而颔首,“不错。”
前两日,赤柇在客栈和众人有说有笑,还同江湖中多个门派聚饮,喝了一宿的酒,这酒喝得多了,话自然也多了,将他们的底也摸清了。
“南宴盟主...可还好?”苍梧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公子是和盟主认识?”
苍梧笑而不语。
白衣女子看着他面上的变化,眼睛里多出一丝探究来,又连声说道:“相逢便是有缘,公子即认识盟主,不知可否与公子交个朋友?”
“我不习与旁人同路,也不喜交友。”苍梧径直回绝。
见此法行不通,白衣女子斟酌再三后,又缓缓开口:“那若是有人心仪于公子呢,公子也是这般态度?”
此人油盐不进,实难交流,且世间多数人都逃不过一个情字,她就不相信,找不到突破口,想以此为由,再借机跟着他们,也能省去不少的麻烦事。
赤柇听到这话,他面上一抽,用余光瞥向站在旁边的人。
察觉到赤柇细微的动作,郁桐将手中剑稍往后一挪,剑刃跟着又出鞘几分,刀口距离赤柇的脖子不过半寸,她的目光却是定定落在苍梧那头。
“家有一妻,心乎爱矣,中心藏之,万物不及。”
他屡次拒绝,这话的意思亦是再明显不过,再纠缠下去就显得她别有居心了,白衣女子见势也不再多言,说了句打扰便自行离开。
话音刚落,郁桐的手便跟着抖了两下,剑刃划破赤柇的脖子,一丝血迹淌下来。
“对不起,手抖。”她虽愣了一瞬,语气却是诚恳,还利落收剑。
赤柇:“......”
赤柇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可见郁桐方才这般模样,再结合他昨日不论对什么事,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心思昨夜不会是他强迫的主子吧!
见人神智不清,然后趁人之危?
几年不见,主子这感情史未免也太丰富了些,那天水涧主,还有这位仁兄。
不是,他又没成亲,哪来的妻室?!还是在失踪这几年偷偷成亲,关键是,他带回来的那女娃娃不说年纪对不上,长得也不像他。
莫不是被人家给绿了,还替别人养娃娃?
心被伤透,成了断袖。
那女子走后不久,郁桐又见月青朝着苍梧那边走去,将刚迈出的步子给收了回来。
阳光挪了过来,照在他们的身上。
月青见苍梧这副模样,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神色,开口道:“主子这次...似乎恢复很快。”
苍梧一直将月青带在身侧,是因月青与赤柇不同,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也知晓如何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赤柇虽会察言观色,但也容易胡乱猜测,唯恐天下不乱。
闻言苍梧微微拧眉,随即问月青:“现下几时?”
“辰时。”月青回他,接着又道:“可是有贵人相助?”
“不知。”
月青也不再过问,发作之时,他神志不清,这件事情月青几人是知道的,他这样问,是因苍梧这次确实恢复得很快,故而才会多嘴两句。
只是这话听在郁桐的眼里,便不一样了,思索片刻后,她率先打破沉默,“你主子那模样你也看到了。”
难得见他开口,赤柇不禁看向郁桐,惑人的眉目间荡漾出一抹明媚的笑意来,却不显愉悦,看得赤柇心里不适。
被抓赤蛊峰后,他本相被人炼蛊所毁,才会易容,对方这张皮是生得好看,但赤柇此时根本就无心欣赏。
“我若是说,昨夜我同你主子打了一架,你信吗?”郁桐温然说着,纤长的睫羽颤动两下,眼尾朱砂格外勾人。
赤柇轻嗤一声,显然不信。
打架?他在说什么胡话!有打到衣衫不整,打到两个人嘴巴都破了的?
“昨夜他有些神志不清,所以...”说到此处,郁桐稍顿了一下,接着蹙眉开口:“你也不想让他人知道,你的主子有龙阳之好吧?”
赤柇:“......”
“许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还有这喜好。”见赤柇一直不语,郁桐面不改色在那里添油加醋,继续忽悠,“此事仅你知我知,你若不说,无人知晓,也对得起他家中妻室。”
她现下能确定,苍梧根本就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方才在听到月青问他之时,她以为是苍梧不想说,所以才抱着试探的心态问赤柇,可想到方才他看着自己和苍梧时的鬼畜模样,便猜得个大概。
于是就顺着赤柇的心思一提,他其实也可以否定自己,说她诬蔑,但他没有,说明他在心里已经认同她的说法。
一旦赤柇否认,郁桐便会让他同苍梧解释昨夜之事。
可她赌他不敢,若赤柇真同苍梧提起此事,她也能想象到苍梧定会沉着一张脸让他滚。
赤柇的面色微变,终于忍不住开口:“江兄对主子似乎很上心。”
此人一向寡言,这会儿却同他说这些,保不准有什么心思,可就主子目前的情况,确实比先前好许多,他能有什么心思?
他现下有些矛盾,需要掂量一番。
“好歹也共同患难过,江湖中人本就不拘小节,就如方才那姑娘所说,相逢是缘,他既不喜交友,那江某便告辞。”郁桐将手中的水袋挂在后腰处,说完便匆匆离开,再不走她怕是真要露馅。
后半夜时,苍梧全身都滚烫难捱,她扒了他的衣服,再次用红莲骨给他渡气。
最后把袋子里的水都给霍霍完了,接连被他咬了好几次,才勉强将药给他喂过去,还趁机咬了回去。
这人安生了,小家伙又开始闹腾起来,咬着水袋不停叫唤,她不得不去找水源,幸好这荒漠不大,仅半个时辰,便见得到头。
她在打水的路上,便想着同苍梧坦白的,他现下既不知昨夜发生何事,那她也没有坦承的必要了。
还有她面上这张皮,萧澜没同她说如何去了这皮,这面具与普通的面具有明显差异,撕不下来,也找不到衔接的口,脖子上的红痕是她找不到口子给揪的。
见郁桐消失在荒漠中,赤柇适才从沙丘后出来,朝着二人走去。
一丝光亮落在男人的眼睛里,苍梧一时有些难以适应,他阖眼后缓缓睁开,待视线清明了一些,徒见落在沙地上的截截银丝。
拿出腰间短匕之余,又见手心绑着束发带,手指还系着一根红绳。
再拔匕一看,刀口卷起数道刃,男人的眸光微闪,良久后开口:“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