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霜林在下坠。

    身后漆黑的空间中伸出了无数的手，想把她拉入看不见底的深渊。

    溺水的人无助地挣扎着，妄图抓住救命的稻草。路霜林全身无力，脑袋沉重到根本运转不起来。

    意识模糊的时候，人总是会把一个简单的想法误认为是世界级真理。只是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路霜林只记得起来要在自己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做一件事情。

    “快跑……”

    清醒的达达利亚哭笑不得。

    路霜林受的伤不重，可能加上惊吓过度，在达达利亚找到她之前就已经晕了过去。人虽然不清醒，但是梦中似乎格外活跃，不停地让他快跑。

    也许路霜林做的梦是在大逃杀，身体颤抖得可怕。达达利亚怕二次伤害到她，只敢把她放平在地上，做了一些应急处理。

    感谢女皇，达达利亚进愚人众初期学的那些应急医疗手段都还能用得上。无奈的是当时学的不怎么扎实，达达利亚费了好大的劲，搞得满头大汗才算是把药上好了。

    就是绷带缠的歪歪扭扭，不知道的还以为路霜林是哪个遗迹新出土的尸体。

    达达利亚觉得不满意，拆下来又重新缠了几遍，最后终于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而不是绷带的问题。他索性随便随便扎了个粗糙无比的蝴蝶结，垂在了路霜林额头旁边。

    做完这些之后，他托着腮等了一会儿。昏迷的路霜林眉头紧锁，想必在梦中痛苦的不得了。

    达达利亚也帮不上什么忙，看着路霜林有点干着急。

    另一边娜坦的身体发出了咕噜咕噜的气泡声。达达利亚才想起她，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

    半丘丘人化的身体干瘪地不成人形——虽然本来就不是人的模样了——像是个风干已久的肉干。

    啧。有点过于狼狈了。达达利亚内心毫无波澜地想。

    如果她晚一点动手就好了，现在还得把娜坦带回去，挺麻烦的。

    达达利亚不怎么关心任务内容背后的利益纠葛，所以也没有追问「公鸡」到底想干什么。不过现在全都连起来了。

    有人用深渊的力量做研究，似乎是想实现人类进化，培养什么超人类战士。可惜实验做的不成功，研究的手稿似乎是散落在了这处秘境，人却不知所踪。

    路霜林从须弥受邀而来，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有心人一探便知，想要抢在这个学者前面下手。

    这群人目前还不确定是不是一伙的，有可能是在内讧。教令院选出来的助手娜坦居然也是个接受了改造的人，把藏在愚人众士兵里的叛徒爆了出来，想自己抢走东西。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对深渊的力量念念不忘呢。达达利亚叹了口气。不是自己的力量用起来真的舒服吗？

    迟来的医疗队检查了路霜林的伤口，确定没事之后和大部队一起先撤离了秘境，顺便带走了娜坦。

    整个秘境摇摇欲坠，天空就像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半边的天向秘境所在的位置压了过来，压迫人们呼吸不畅。

    达达利亚还敢肯定的是，前文明——在七神统治确立之前的人们一定对深渊进行了很深入的研究。

    女皇想要的技术难道就是这个吗？

    比起刚刚，现在建筑物倒塌的速度放缓了下来，仿佛被使用了慢速的魔法。先是底部开裂，承受不住顶端的压力，之后缓缓倾倒。

    路霜林终于醒了过来，达达利亚松了口气。

    路霜林醒来之后没有立即说话，她沉默了一段时间，等思绪跟上时间。

    “问题解决了，所以现在可以撤退了吗？”达达利亚打断了她的思路，他示意路霜林看看远处倾塌的建筑，“再不走的话我们会被埋在这里的。”

    路霜林心里估算了一下，平淡地回答了他：“没事，按照这个速度我们还有半小时的时间，足够了。”

    路霜林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她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下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没感觉哪里奇怪。

    似乎是视野变清晰了？达达利亚应该是帮她把血擦干净了。

    路霜林疑惑地摸摸脑袋，确认自己的脑子并没有空出一个大洞。达达利亚看着她的手擦过了蝴蝶结，没有注意到丑丑的蝴蝶结，忍不住想笑。

    思来想去，路霜林还是决定先专注眼前：“数据应该采集好了，我们回收仪器就可以离开了。”

    达达利亚亦步亦趋：“这里其他的资料不要了吗？”

    路霜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们的报酬只给了我数据的那部分摩拉，我才不要多干活。”

    路霜林看了一眼仪器记录的数据，眉头一皱：“这些数字似乎不太对啊。”

    达达利亚顺着问：“哪里奇怪了？”

    “深渊粒子波动很奇怪。”路霜林直起腰，环顾四周，“难道这里真的和书里记的一样，在这里曾经进行过实验吗。”

    达达利亚没来得及拦住路霜林，路霜林拨开了挡路的草丛，朝更深处行进。

    “很久之前——似乎是在我小的时候，”路霜林一边说，“我听过一个说法，说这个世界终究会毁灭。”

    “深渊会慢慢侵入提瓦特。这个世界会灰飞烟灭。”但如果世界式是真的存在的，也许可以做出一些改变。

    奇怪，娜坦为了找到这里的研究成果而来，可是路霜林在附近并没有找到类似的东西。

    地上有一个落了灰的丘丘人面具，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了。

    破碎的天空泛着不自然的紫色，路霜林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突然问：“你有见过提瓦特世界的边缘吗？”

    达达利亚摇头：“没有。”

    “下次可以带你去看看，很美的。”路霜林想到了什么，迅速找补了一句，“那是因为你救了我，不是什么别的原因。”

    达达利亚还想说什么，地面猛地晃动起来。

    达达利亚眼疾手快，扶住了没站稳的路霜林。

    “似乎加速坍塌了……”达达利亚话还没说完，几只巨大的深海龙蜥从水中跳了出来，落在了他们面前。

    “是龙蜥，不是应该灭绝了吗？”龙蜥把他们认成了侵犯领地的敌人，吼着扑了上来。

    然而脚下的地板松动，龙蜥沉重的身躯直接踩穿了石板，朝着底下的空洞坠落。

    达达利亚也顾及不上路霜林的伤口，拉着她就跑。

    “喂……”路霜林被糊了一嘴的风，说话都说不清楚了，“数据……仪器还扔在那里……”

    “别管了。”达达利亚直接抱起她翻过了障碍物，“我还不想交代在这里。”

    虽然「公鸡」要求哪怕他们出事也要把数据带回去。

    路霜林奋力一挣，从达达利亚的怀里跳出来：“换条路，避开龙蜥的警戒范围。它们在黑暗中生活久了，感官有所退化，只要动静小一点就可以了。”

    他们的脚底都在轻微的颤动了，马上这里也要崩溃。达达利亚却无可奈何地笑了出来。

    “行吧，”达达利亚说，“战士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的。”

    “至少是不会在你之前倒下的。”

    整个秘境都在崩溃，逃生的龙蜥接连从水中跳出。可是地方只有这么大一点，龙蜥越来越多，它们把心思打在了路霜林和达达利亚身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达达利亚的武器一直就没有离开手。

    “拿到东西就往前跑。放心地往前跑，博士。”达达利亚挡在了路霜林面前。

    身后的道路没有敌人，龙蜥群动的那一刻，路霜林的身体也随之动了起来。

    达达利亚一定会活下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路霜林就是对这一点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