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利亚脚步一顿。

    “你是说她那个心思不正的助手吗？博士是聪明人，肯定注意到了。”达达利亚转身看他。

    他的瞳孔猛然一缩——趴在地上的士兵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士兵砍掉的双手创口处涌出了黑泥，瞬间凝结形成了新的手。他的整个身体冒出了浓密的毛发，撞开了列维，冲向一旁深不见底的秘境之外一跃而下！

    愚人众的士兵们当即摁住了躁动的叛徒们，阻止他们自尽。

    男人说：“再见了，「公子」大人，希望下次见面你能叫出我的名字。”

    远处传来了巨大的一声响，视野里的一座高塔在缓缓倒下。

    达达利亚脸上的笑容一敛。

    ……

    头痛的快要炸开。

    路霜林痛苦地闷哼了一声，强行找回了自己的意识，逐渐清醒了过来。

    熟悉的身影在拼命寻找着什么东西，从地上捡起了散落的笔记本，一点也不怜惜地翻起来。

    似乎是没找到自己满意的内容，来者愤怒地将破旧的书撕成了碎屑。

    路霜林缓慢地链接起昏迷前的记忆。

    “你醒了啊。”

    路霜林喃喃出声：“达达利亚……”

    面前的人哈哈大笑，她笑到弯下了腰：“他才不会过来呢，博士。”

    她的嗓音也变得嘶哑扭曲起来：“你把东西放在哪里了？”

    娜坦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走过来，扯住路霜林的衣角，把她从地上薅了起来。

    衣领一紧，路霜林的眼睛被糊上了一层鲜血。可惜她才刚刚醒来，耳朵里全是杂音，根本没有听清楚娜坦问的是什么。

    对……娜坦……

    路霜林记起来自己是被打晕的。

    耳边呼啸的声音传来之时，路霜林的身体早就反应迅速地躲到了另一边。可是她才刚看清楚娜坦的脸，娜坦就毫不犹豫地举起旁边的石板砸到了她的头上。

    所以还是有必要去北国银行给自己也买一份人身意外险的。

    路霜林的脑袋晕乎乎的，竟然稀里糊涂冒出来了一个很无厘头的想法。

    “东西在哪！”娜坦掐住路霜林的脖子，逼问道。

    平日里看起来柔弱无力的女孩此刻的力气却异常大。路霜林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喉咙就被死死扼住。

    路霜林像一条躺在干涸池底的鱼，无力地张了张嘴。她的肺部在燃烧，跳跃的火焰顺着身体，灼烧着眼睛。

    路霜林的视野模糊一片，漆黑和血色交织一片，蒙住了她的眼睛。

    疯子……掐住脖子怎么说话啊……

    路霜林试图抬起手掰开娜坦的手，可是她的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劲。

    还没等她想出别的什么方法自救，娜坦就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叫声，把路霜林丢到了地上，抓狂地两手捂住了脑袋。

    “啊啊啊！”她骂了几句脏话，“我要的东西呢！”

    路霜林跌在了地上，止不住地咳嗽。喉咙干的厉害，她甚至一边咳嗽，一边还想反胃。

    但是没时间了。

    娜坦看着精神不正常，不知道是不是碰了什么东西被污染了。路霜林一直知道娜坦的心思不在研究上，可是她一开始以为娜坦只是为了毕业才来的。

    路霜林觉得她精神有点不正常了，身体的掌控感在慢慢回来。即使脑壳痛的似乎已经裂成两半，路霜林还是努力拖着受伤的身体往另一边移动。

    达达利亚……对，还有达达利亚。

    只要能拖住等达达利亚回来就行。

    路霜林忍痛站了起来，发了疯一样冲向了门口。

    “轰——”

    远处的高大建筑在缓慢地坍塌，扬起了很厚的烟尘，遮盖住了秘境本就灰暗的天空。

    娜坦发现了逃走的路霜林，脸上的表情狰狞而可怕，扭成了一团。

    “博士，是不是你侵吞了宝物！”她尖叫着。

    路霜林的一只眼睛已经被血糊的完全看不到了。她捂着受伤的手臂，冷静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从始至终就没有宝物……”

    “你胡说！”娜坦抬高了音量，打断了路霜林。

    她脸上闪过了痛苦的神情，焦急地用手挠了挠另一只手臂。

    路霜林注意到她的皮肤有不自然的隆起，血管膨胀的明显。娜坦难以忍受手臂传来的感觉，挠出了好几道血痕。

    她眯起了眼睛。

    秘境似乎在崩溃，怎么回事？

    逃也逃不掉了，路霜林索性靠在了墙边，放松着身体。

    她现在必须得相信达达利亚。她快要没有退路了。

    “你怎么了？”路霜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缓了语气。

    娜坦全身都在颤抖。害怕，担忧，疯狂，暴怒，得意……所有的情绪混杂在她的眼睛里。

    她没有听到路霜林的声音，一个人自言自语：“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不用死了……”

    娜坦像一个坏掉了的机器人，嘴里翻来倒去地就念着那几句。

    脑袋上的伤口还在止不住地流血，路霜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差点没站住，挤出了一声忍受不住的声音。

    娜坦注意到了她：“秘境中有一份关于深渊力量和人融合的研究成果，它在哪里？”

    “你刚刚似乎把它撕了。”路霜林说。

    “那根本就没有我想要的！”娜坦又发出了一声尖叫。

    路霜林的耳膜隐隐作痛：“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成果！我要的是成果！”娜坦扯下了一大把头发，她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疼痛，“这是不是有一个人在这里做研究？然后得到了深渊的恩赐？我要那个……我要的是那个！”

    她的声音到后面染上了哭腔，一改之前的态度：“我要那个啊……”

    “那个可以帮助我一步升天啊——”

    娜坦的话语断在了喉咙里。

    她的喉咙发出了奇怪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娜坦难受地去抓自己的喉咙，血从她的指尖流出。

    之后流出来的却是细长细长的虫子。

    它们顺着伤口探出了头，娜坦下意识就去抓住它们往外扯。

    虫子的身体又细又长，怎么拽都拽不完。娜坦看到了路霜林复杂的神情，终于后知后觉，低头看到了自己沾满血迹的手，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在手心中蠕动。

    “博士！博士！”娜坦尖叫着，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

    “您救救我！求您救救我！”

    “您不是一直在研究深渊吗？您一定知道怎么救我对吗？”

    娜坦惨叫了一声，尖锐的黑色指甲取代了人类的手指甲，从手指上钻了出来。

    她的皮肤迅速老化，皱了起来，变成了黑乎乎的一片。

    娜坦哭泣着，尖叫着，变成了毫无尊严的怪物，向路霜林的方向爬过来。

    从她的身体开始变化的时候，路霜林就意识到娜坦肯定是触碰了自己严禁接触的东西了。

    那朵黑色的琉璃百合带着很浓的深渊污染，除了路霜林以外的人碰了它都会变成这样的下场。

    如果是在实验室里，或许路霜林还有办法救她。

    可是在这里……

    路霜林不忍心看她，闭上了眼睛。

    娜坦的躯体变成了丘丘人的样子，想必还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以外又进行了什么研究。不然根本不会在路霜林还没有发现的情况下迅速地魔物化。

    而且，深渊是欲望的化身。欲望越强，深渊的力量就越强。

    “博士……救救我……救救我……”

    娜坦微弱的声音传来，混合着哭腔。

    路霜林沉默了很久：“我做不到。”

    裤脚一沉，娜坦拉住了路霜林的衣服，强行扒着她站了起来，血掌印在了路霜林的衣服上。

    因为贴的很近，路霜林还能听见娜坦骨头碎裂的声音。她的身体在飞速地瓦解，继而重塑。

    娜坦身上腐烂恶臭的气息浓烈，快让路霜林晕了过去。

    她哽咽道：“博士……我错了，我错了……”

    娜坦像个走丢了的小女孩，卑微无助地拉住路霜林的衣角。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砸到了路霜林的手上。

    路霜林紧紧地闭着眼睛。

    「霜林……我错了……」

    死去的回忆攫住了路霜林，娜坦的声音和过去重合在了一起。

    路霜林记得，接下来应该是松开她的手。

    但是娜坦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哭着说：“博士，从来就都是现实。有人在骗你。”

    路霜林一愣。她呆呆地看着娜坦。

    箭头透过娜坦的头骨，停留在路霜林额前几厘米，倘若不收一点力，飞箭恐怕会直接刺入路霜林的眼睛中。

    路霜林的瞳孔一缩，下意识闭上了眼，挡住飞溅的血迹。

    娜坦喷出的几滴血液溅在了路霜林的脸上，滚烫滚烫的。

    有人骗了我？是谁？

    路霜林的心脏疯狂地跳动。

    达达利亚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路霜林！”

    达达利亚从高处的建筑物上纵身一跃。

    路霜林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慢慢地垂下了头。娜坦的身体从她的身边擦过，倒在了地上。

    娜坦的眼睛失去的亮光。但是路霜林看到她最后的眼神是清澈的。

    就像娜坦第一天到她的实验室报道一样。

    困意涌了上来，黑暗铺天盖地地朝着路霜林的方向侵蚀，张开了血盆大口将她吞下。

    路霜林最后看到的是达达利亚向她跑来，他的脸占据了她的视野。

    他身后的建筑物在接连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