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抱，如冷水当头浇下。
黎礼立马从恐怖沉浸中抽离出来，回归现实。
揽山孤儿院招人不审核？这么明目张胆揩油的色鬼也要？
她嘴一张正要喊，对方掌心覆上来，接着耳畔倏热，清泠泠的声音钻入鼓膜。
“别叫。”
很轻哑，随即淹没在背景音乐中，是徐昼然的声音。
黎礼这才后知后觉又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冽然又好闻的气味。
赵栎阳伫足，吃不准这两人到底是隐藏npc，还是只是在这偷欢的情侣。
唐诗原本在看壁画，听到细微动静转过头，视线落过去。
身子微晃，脸上情绪不明。
徐昼然又轻声说：“你——”
黎礼意会，没等他说完，就伸出双手，很主动地搂上他的脖子。
她感觉到徐昼然呼吸一滞。
又略微松了松手。
抱一下而已，没必要这么介意吧？
况且她还是在帮他隐藏踪迹。
虽然徐昼然脸上还戴着那个可怖的面具，但黎礼已经不害怕。
反而好奇起这面具是怎么贴合脸面不掉下来的，于是手顺着他下颌线摸索。
一直摸到后颈，都是空空荡荡。
她还想向下去摸锁骨，被一把抓住。
或许是室内空寂，也或许是挨得近，徐昼然喘息声格外明显。
“能不能别乱动。”
听语气好像有点不悦，黎礼把手垂下去。赵栎阳到底不好意思打搅，拉着唐诗走了。
唐诗走远了，又回头看了两眼。
人一走，黎礼马上被推开，徐昼然掀开面具，露出沁着薄汗的脸来。
“我刚刚想让你别转头，不是让你，”徐昼然顿了顿，语气低了几度，“抱住我。”
“抱都抱了......”黎礼歪头，朝他敞开双臂，“不然让你抱回来？”
徐昼然：“......算了。”
“这个面具是哪来的，你戴着它干嘛？”黎礼拿过他的面具，低头研究。
原来是两耳有个小小的挂钩，像眼镜腿那样可以架住耳朵。
徐昼然：“道具，眼睛那里有特殊镜片，戴上能显影。”
黎礼把面具戴上，沉甸甸，压得她脖子紧胀。她双手托举着面具减轻重量，左顾右盼。
视野里一片昏黄，雾蒙蒙的，像身处阴雨天。
但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之处。
“徐昼然，我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
“因为你瞎了。”
徐昼然嗤了声，手覆上她头顶，把脸往右带。
黎礼就在刚进来的正大门背后，看到了一串数字——028376。
数字泛着荧荧绿光。
黎礼摘下面具，绿光连带数字骤然消失，一扇普普通通的金属雕花门立在眼前。
黎礼又把面具戴上，复读了遍数字：“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层通关密码。”
黎礼：“......”
谁能想到关键线索，居然会藏在新手村第一道门上。
黎礼好奇：“你是哪找来的面具？”
她低头翻看手册，再度确认：“只说要找鞋子，没说要找面具啊。”
“这是隐藏道具。”
“你怎么知道？”
“大概是，”徐昼然神情莫辨地看她一眼，“因为我有眼睛。”
黎礼：“？”
徐昼然把手电筒递给她，对着光源翻转面具，露出底部。底部贴着张拇指粗的胶条，写着四个大字——隐藏道具。
黎礼：“......”
徐昼然展示完，拎着面具，朝其中一间房走去。走两步回头，对黎礼扬下颌：“跟来。”
黎礼以为他又发现了什么线索，听话地跟上去。
房间里有扇假窗，发出绛红的光，将室内照得浓云惨雾。
依然是哥特风格内饰，卧室看起来既破败又凌乱。
打开柜子衣橱之类的家具时，会骤然发出奇怪声响或窜出不明物体。
徐州夜每次都淡定地重新阖上门。
搞得黎礼再一惊一乍就有些不礼貌了。
她在一张儿童小摇椅上坐下，看徐昼然翻翻拣拣，终于出声：“你在找什么，我跟你一起找。”
“找一个隐秘地点。”
“然后呢？”
“把面具藏起来。”
“为什么要藏？”
难道有有什么她忽略的新线索？
黎礼正要低头翻手册，突然听徐昼然不徐不疾道。
“为了不让别人轻易找到。”
黎礼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句：“徐昼然，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
“坏？”
“幼稚。”
徐昼然：“......”
面具最后被放在可拆解唱片机里，黎礼把一个破布娃娃放在上面。
两人向二楼进发，走廊尽头是条长得一眼望不到边的楼梯。楼梯向上延展，没入黑暗。
踩上台阶，发出腐木晃动的“咯吱”声，像指甲刮过黑板，刺耳难耐。
黎礼忍不住扯了下徐昼然衣袖：“你走慢点。”
徐昼然果然慢下脚步，仰头望向天花板。
黎礼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瞟，天花板漏了个窟窿，一张小孩的脸出现其中，双目阒黑，咧嘴阴恻恻一笑。
黎礼腿软下去，抓住徐昼然胳膊才不至于瘫倒。接着脚下的木板突然下陷，两人齐齐摔下去。
落入柔软的床垫上。
上方的暗门“砰”关闭，严丝合缝，把最后一点光亮也掩去。
她听到手电筒轱辘转了几圈，停在某处。
或许是摔下来时不慎关闭了它的按钮，周遭伸手不见五指，纯粹的黑笼罩下来。
“徐昼然，”黎礼坐起来，朝身边缓缓摸出手，“你在哪？”
然后，一只手握住了她。指节修长，掌心干燥，肌肤触感带着点凉意。
“在这。”
男性声息就在背后响起，后颈骤然窜上股细微电流，激得心脏也跳快几拍。
黎礼突然想起一个词——吊桥效应。
大致意思是指如果异性同处危险环境中，会把因紧张、恐惧带来的心跳加速现象误认为是心动。
从而对对方滋生情愫。
这不是天赐良机？
黎礼靠过去，咳了声：“徐昼然，你害怕吗？”
徐昼然淡道：“这有什么好怕的。”
“万一我们怎么都出不去，也被人遗忘在这了，你害怕吗？”
“不可能。”
“不要逞强，把真实想法说出来。”黎礼另一只手也叠上去，鼓励似的压了压，“这不丢人，我不会笑话你的。”
徐昼然：“......”
“嗯，我害怕。”
这间小暗室低矮，徐昼然坐着，天花板堪堪擦过他的发顶。
他边平铺直叙讲着自己害怕，边脚尖勾住手电筒，往内一挑，手电筒滚至身边。
按下按钮，“咔嗒”，毫无反应。
黎礼呆住：“坏掉了......”
身边唯一的可用光源没有了。
周围静谧得可怕，徐昼然低匐下身子，从黎礼那抽出手：“我去找出口。”
手心蓦然一空，热度抽离，黎礼下意识再度抓回他的手。
徐昼然愣了瞬，将身体稍斜过来：“还有什么事？”
“没有，你去吧。”黎礼松开手，把自己缩到墙角，补充，“你快点回来，我就在这等你。”
她特别将重音放在“快点”两个字上。
徐昼然好像轻笑了下。
“那你在这等我。”
静谧将一切声音都放大，回音在狭小空间内迭声响起。像风刮过尖锐岩片，干涩喑哑。
黎礼抱住胳膊，也不想去纠正他偏掉的重点，点头：“好。”
大概过了五分钟，徐昼然回来了：“需要你帮个忙。”
黎礼连人的轮廓都看不清，面朝声音方向：“做什么？”
“西北角有条通道，很窄。我进不去，你去试试。”
黎礼被牵着来到徐昼然说的地方，跪坐在地上，摸到一个洞。
弯腰往内探一眼，估不准通道的深度，只能隐约看到底部一点红光闪烁。
像浓雾中的零星火光。
黎礼心中了然：“那个就是开门机关？我是不是要爬进去按一下。”
徐昼然：“......那个是夜视摄像头。”
他同样俯身，指着红光下方一处模糊的弧影：“那里估计就是机关。”
徐昼然说得没错，洞口真的很狭隘。
黎礼身型已经算瘦削了，初钻时仍被卡了一下。
她收敛双肩，深吸一口气，双手撑地，双膝慢慢往里挪动。
移动中带起扬尘，她边咳嗽边问：“徐昼然，里面应该不会有别的东西吧？”
“别的？”
“那种东西。”
她现在连“鬼”字都不敢说出口，生怕一语成谶。但心里大抵是安定的，如果真有危险，徐昼然也不会让她这个弱鸡进。
她只会忙中添乱。
经过管道闷堵，徐昼然的声音格外缥缈。
“我也不知道。”
“徐昼然，我不敢深入了。”
“放心。”
黎礼僵在原地，等着他发表高见。
“那个红外摄像头，就是量身为你这种人准备的。”
“什么意思？”
徐昼然撩起眼帘：“万一你吓晕了，监控里可以马上发现，这样我们还能速通。”
黎礼：“......”
人血馒头不是这么吃的。
她威胁：“我往回爬了。”
“不要退。”
黎礼没搭理，开始往后退。
折返比来时还要束手束脚，她终于快出通道，足跟蓦然一凉。她向后摸出手，触碰到一片金属栅格网。
“都说让你别退了。”徐昼然嗓音和着笑意。
怎么不早说。
黎礼已经快哭了。
徐昼然略思忖，声音冷静：“所以尽头那个估计是处压力机关，你再过去，用体重压着。”
黎礼只好再度返回，爬到尽头时双手倏然略微一陷。
借着昏暗红光低头看去，是一处凸起的圆台。她跪坐在上面，支棱起耳朵回望：“开了吗？”
话音未落，头顶响起“嗒”一声，光线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