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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前夕

    蒋宝茹听闻凌挽馥遇袭,拉着蒋老大一大早就过来闫府。直到看到人没什么事,才舒了一口气,拉着她不停询问那天发生的事情。

    “让你们担心了,只是受了点惊吓,那点皮外伤不算什么。我本不想报官的,但是夫君他坚持,没办法。”

    “那是自然的,他有想法,报京兆尹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蒋老大对闫楚禛的做法是赞同的,报了官,过了明面,那些从抓到的刺客口中审查出来的,才可以拿出来。且京兆尹出面插手调查,事情闹得越大,闫楚禛不管是安排人手保护凌挽馥还是调查此事,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姑娘家大了,嫁人了,就不要那么倔强了,学着交给你的夫君。”

    “哼,嫁人就得听夫君,没嫁人前就得听父亲兄长的。都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女儿家才可以自己做主,有时还挺羡慕挽馥,没有烦人的兄长。”

    凌挽馥和蒋宝茹一起长大,自是知道蒋宝茹是无恶意的,不过是因为婚事闹心,借题发挥吧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句没有兄长,在方乘飞耳里就不舒服了。

    “丫头,你说谁没有兄长?”

    “挽馥是孤儿,被落华夫人领回来的,没有兄弟姐妹,不是吗?”

    “谁说她没有兄弟,不就是有个现成的吗?”

    凌挽馥成亲后,蒋宝茹是和凌挽馥往来是少了些,可也没有听闻她说突然多了一个兄长。不仅是蒋宝茹,就连蒋老大也表示不知道,两人都望向了凌挽馥。

    “方公子他,额。”凌挽馥也是无奈,也不好跟他们解释为何突然自己多了一个兄长出来。想了想,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说法:“姑且算是我的义兄。”

    好玩了,还真的多了一个兄长。既然是义兄,她伯父是凌挽馥的义父,她和挽馥一起长大,那她和方乘飞怎么排位。到底是方乘飞应该叫她一声大姐,还是方乘飞虚占有一个兄长之名。蒋宝茹最近闷得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打牙祭的机会,兴致颇高地和方乘飞就两人排位问题争论了起来。

    蒋老大对蒋宝茹是放纵,要不是蒋柏孺将蒋家拉上了皇商的位置,蒋宝茹也不需要收敛活泼性格去应对官家夫人。难得今日她有机会出来放松放松,蒋老大就不去过多说教,和凌挽馥坐在一旁,闲聊了起来。转眼间,孩子都陆续长大了。不管当初是怎么样的际遇,闫楚禛对凌挽馥疼爱的,她是算找到了良缘。至于侄子和侄女,很快也会找到了另外一半的。

    “义父有心事?”青龙帮和生意上的事,蒋老大基本上都给了蒋柏孺。可凌挽馥总觉得,卸下重任的蒋老大,精神大不如从前,眉眼之间的忧多了几分,人也衰老了不少。

    “没有,只是感慨。你现在有闫大人护着,落华泉下有知,应当是欣慰的。就是不知我家宝茹能不能也如你一般。”

    关于蒋宝茹的婚事,蒋老大没有和凌挽馥谈及。然凌挽馥知道,其中并不顺利。蒋柏孺给蒋宝茹安排了和官家结亲,蒋宝茹觉得兄长是拿妹妹的幸福来换取前程,死活不同意,几乎天天和蒋柏孺在家里闹。手心手背都是肉,蒋老大见向来相亲相爱的兄妹俩一夜间黑了脸,心中又怎么会舒畅。“义父你不要太过忧心,他们兄妹向来亲厚,等事情谈开了,自会没事的。小时候不是有个算命先生说了吗,宝茹向来是个有好运庇护的姑娘。上天必然厚待她的。”

    但愿吧,当初是他选择让蒋柏孺接手蒋家,支持他去竞选皇商的。已开弓的箭,又怎有回头之路。希望老天看在他一把老骨头的份上,多些怜悯他的孩子们,愿他们都多一份安稳,少些波折。

    比起家里那位整日在凌挽馥面前转来转去的大舅哥,闫楚禛更讨厌另外一位在他面前站着的,蒋柏孺。

    今日京兆尹派人过来传话,说会上闫府询问关于那日凌挽馥遇袭的细节,希望闫楚禛能在场陪同比较方便。闫楚禛刚走出吏部大门,就看见了黑面神一样站在那的蒋柏孺,迎面而来的就是对闫楚禛的一番指责。

    “馥儿常常和我言,蒋家大哥向来视她为亲妹,看来果不其然。馥儿是我的妻子,我自会爱戴保护,请放心。”不论多少次,闫楚禛都会毫无介意地向蒋柏孺强调一番。

    “你能做到,便是好,不然,我们蒋家定不会放过你。”蒋柏孺冷笑道,言语间透露着威胁之意。只要闫楚禛稍有辜负她,他必然会不顾一切将凌挽馥带离闫府。

    “那是必然,那些整日里不知想什么的人,我劝他还是省省心,他痴心妄想的机会,是这辈子,不,下下辈子都别想。”和京兆尹约定时间快到,闫楚禛不想跟蒋柏孺浪费时间,正要转身离去之时,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笑着道:“听闻蒋大哥已定了亲,成亲当日,我们夫妻两必然前往道贺。”

    “要你管。”闫楚禛口中的夫妻二字,不管多少遍,只要对象还是她,都会让蒋柏孺听起来刺耳。

    “你娶妻为何人,我倒是一点都不在乎。只是怪我多嘴,提醒一句,有的人,还是远离为妙,有些事,不是你所想象中简单,不是能如你所料。”闫楚禛是不喜欢蒋柏孺对凌挽馥的惦记,但是不会否认对他的可惜。本来是可以潇洒一辈子的公子,接任蒋家,不管是延续青龙帮固有的风格,还是扭转局面,另辟蹊径,都不惜成为一段佳话。因为一时过不去的执念,被卷入朝堂风雨当中,被晋王那堆人熏染得失去了风格,如何不让人惋惜。

    京兆尹的人上门不过是走个流程,除了询问凌挽馥关于那日遇袭的一些细节外,还带来了仵作的验尸结果。那日的刺客身上有许多旧伤,牙齿间藏有毒药,一旦被抓,就会咬破中毒身亡。被抓获的仅存的刺客,在一番严刑拷问之下,说是受人重金所托,全程都是通过惯有的秘密途径联络,他们根本不知道委托人到底是谁。

    闫楚禛拿起从刺客处缴获的兵器仔细端详着,兵器非常锋利,做工精良,不像来自民间的一般作坊可以锻造的。在刀背面,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闫楚禛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是一小块不平整,摸上去有点粗糙,和整个光滑的刀面相比,显得不协调。

    “会不会是工匠锻造的时候失误所致?”京兆尹百般看不懂里面有何不妥。

    “不知,那就劳烦大人你派人调查。”

    “分内之事,如有什么新的进展,定会第一时间过来告知。时候不早了,先告辞了。”京兆尹得到了新的线索,总算今日没有白跑一趟。

    闫楚禛让人送走了京兆尹,同时叫来了阿竖,叮嘱了几句。阿竖不停点了点头,随即也出了门。

    “你有其他的想法?”

    “尚未确定,得先看看情况再说。”那个不平整的地方,更像有人故意而为之,像是在掩盖着原有的图案。

    “其实,关于那天的刺客,有个人或许能给到我们线索。”凌挽馥把那日在小巷子里碰到女乞丐的情形一一和闫楚禛道来。“她的面容有几分眼熟,有可能是我认识的人。”

    “一个无缘无故的女乞丐跑来个提示,确实是值得深究。”

    不一会,阿竖就按照闫楚禛的要求,从端王府那借来了护卫的兵

    器。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端王。

    “听闻闫夫人被袭击,本就想前来拜访。刚好回府的时候看到阿竖过来,就跟着一起来了。兵器有何不妥吗?”

    “找到了,这里。”闫楚禛拿着借来的兵器,比划着大致的位置。果然找到了同样的位置。那里,刻着属于皇家的专属标志。闫楚禛将京兆府那缴获的兵器情况和端王简要地说了一番,两批兵器的相似之处,让他不得不怀疑它们的出处。大虞朝官府专用的兵器都是统一锻造,再下发到所需的府衙,军队,下发之前,会根据兵器的去向在某个位置铸上专属的图案。例如端王府的护卫所用的,就有皇家徽章。

    “即便是确定来自官府,也没办法就断言出处。工部每年命人锻造的兵器那么多,即便有登记,也没办法凭借此处具体找出到底是那边的兵器遗失了。”

    “也不需要每一次都查,根据那些样式和使用痕迹,我觉得可以重点排查的是幽州。”

    “你是怀疑废太子?”废太子妃出生英国公府,英国公是武将之家。英国公年轻时在军中威望甚高,退出朝廷后,被誉为能接任英国公府的便是现今的幽州统帅,英国公的二公子。事情突然牵连到废太子,端王越想不安,里面那些细思密恐的可能性,都在隐约之间指向某个方向。恐怕新一轮的朝廷风雨,已经在他们无法觉察的角落暗中酝酿。

    正如凌挽馥所言,女乞丐对整个事情似乎有着某种知情。幸运的是,闫楚禛找到了。

    “没想到,小姐还是认出牡丹。”

    “那是自然的,你可是出身凤宜阁的姑娘。”凤宜阁人,都是她一手挑选的,不仅是牡丹,就是普通厨娘,凌挽馥都会一一记住。他们都是她生命中不缺缺少的存在。女乞丐是牡丹,凌挽馥是不意外的,让她想不到的是牡丹现在的样子。衣着破烂,身上散发着臭味,腿部已经受了伤,行走不便,脸上,身上有着深深浅浅的刀痕。有的已经愈合,形成了可怕的瘢痕,大部分因为处理不当,已经化脓。根据阿竖说,找到牡丹的时候,她躺在一破庙里面,手里握着抢回来的半个臭馒头。

    行内人都说,百花楼的牡丹被一富商赏识,赎身纳为妾,跟着富商下南方了。谁又会想到昔日的当街花魁,并没有离开京城,反而沦落为乞丐,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凌挽馥欲请大夫过来,给牡丹医治后才审问,但牡丹拒绝了。

    “闫大人找到我很不容易,小姐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趁着我还可以说上几句有用的话。”牡丹在百花楼后不久,就被王老板纳入了菊园,专门用来伺候那些前来赏玩的达官贵人。王家败落后,菊园很快就迎来了新的主人。新主人从来都不会出现在菊园,日常都是一个老管家在传话安排活,具体菊园新主人是谁,牡丹都不知道。大约是三个月前,菊园里的客人来得频繁。出生青楼的女子几乎都有着独有一套的识人本事,即便未曾对来客身份言明,牡丹还是从他们的穿着,席间的对话间,判断出他们来自朝堂,有的还是军士。每次的来客都会关起门来谈话,没有任何人仆人伺候,甚至还会派护卫严守。直到他们谈话结束后,才会召唤姑娘进去,而且,他们从不留宿。

    “那日,我因为掉了发簪,就返回寻找,来不及退出来,他们就来了。我只好跳窗躲在了外头的植物里,许是他们也没想到此时还会有人在,窗户未关牢,我无意间听到他们在说谋大事,还有调集兵器,逼迫让位。第一步要先抓住那些京中大员的妻子,这样就不怕他们不驯服。那名字里,我听到了小姐的名字。”牡丹意识情况不对,迅速便离开了,然她还是被发现了。她被抓了起来,为保事件不泄露,连同菊园里面所有的姑娘都一同被杀害,抛弃在山间。许是上天眷顾,在负责清理的士兵离去后,重伤的她醒了过来。

    逃出生天的牡丹混迹在乞丐流民中,每日都在伤痛中恐惧中度过。她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发现她尚在人世,她担心对方能够顺藤摸瓜找到妹妹。她唯一想到能保护妹妹的人便是凌挽馥,她要想办法接近凌挽馥,告知她对方的计谋,从而换来对妹妹的保护。然她一直无法找到机会,知道那日她跟着凌挽馥到了巷子。

    “那日巷子里的乞丐和往日不一样,多了些陌生人,为首的那个人,扔下了银两就走了。即便化了妆,但是我还是认出了,是菊园里的人,我便跟着过去了,没想到,他们那次行动的目标就是你。”牡丹的许久没有开口,一下子说了那么多的话,让她感到不舒服,猛地就是干咳。看着凌挽馥为自己端来的茶水,牡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凌挽馥的时候的场面,她也是这般端着一杯茶水走向自己。明明是比妹妹还要年纪小的丫头,居然敢对着她们说,以后你们就是凤宜阁的人了,对她们做出了安稳生活的承诺。几番周转之下,她还能喝上凌小姐递过来的茶。

    “我如今的身体是什么样,我心中有数,唯一牵挂的就是妹妹。闫大人,闫夫人,牡丹自知无法和你们谈条件,但是能否看在我那日拼死告密的情面上,保护妹妹,让她离开京城。”

    牡丹的口供,突然出现的刺客,那些民间无法得到的兵器,都指向废太子一派的不臣之心。事情涉及皇座安危,闫楚禛立刻派人找来端王,共商量此事。他们要找出参与密谋的是为何人,牡丹口中的被挟持的夫人有多少,藏匿于何处,更为重要的,军士中有多少愿意站在废太子一边。当年郑皇后为太子挑选太子妃时,看中的便是英国公府在军中的威望以及手中的兵力。太子成亲以来,英国公府虽然未曾明确参与皇位争夺,如今看来,先前的沉默不过是等候,他们在等待,蓄谋着一个时机,能让英国公府的力量发挥到最大的程度。闫楚禛和端王力量有限,正面交锋他们不一定获胜,现今唯有智取,找出其中破绽,逐一攻破,化大为小。

    五月初,英国公长公子带着英国公的亲笔书,上奏崇光帝,称英国公病重,希望圣上能体恤为人父母之心,让他见一见小儿子。崇光帝派御医上门多番诊治后,确实情况无误,只能允奏。是以,在幽州镇守的英国公二公子领命带着亲卫,光明正大的回来了。棋局上的最后一枚棋子,也准备到位,关于皇位的棋局,再次暗中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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