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家回来以后，顾太太和顾总真的对大女儿的结婚对象开始上心了。
这天顾太太带着顾长宁搞到手的阿尔法文件，到陈女士家做客，继续拉近关系。
家里只剩放假的顾总和两个未成年暑假党。
“这肚子，”顾长安从朋友那里找到了一张相亲预备役选手的生活照，急匆匆拿到爸爸面前，“这五五开的身材比例，这行走的轮胎人模型——”
“你瞎掺和什么……”顾总好歹是一表人才，他追求那种知识分子的儒雅清隽感，本着女儿事多的想法看了一眼照片后，抬手扭头，“拿走。”
顾总默默地在心里把这个备选划掉，又准备重新再拟一份名单，把要求重新调整一下。
他当爸爸的，其实没有那么急，虽然圈里联姻资源有限，但是他还给未来的新贵留了机会，耐不住上面老人催，身边老婆急，这才想搞个名单交差的。
顾长安再接再厉：“我觉得吧，此事急不得，得徐徐图之。”
“你说得对，”顾总揉揉眉心，“都怪你妈，眼高手低的，天天念叨那几个一流家族，我这不着急嘛！”
顾长成端水杯站在楼梯口不满道：“怪我妈干什么呀？我妈和你结婚是因为钱吗？”
“顾！长！成！”顾总一摔报纸站起来，“你是不是叛逆期到了，父母是你可以随便乱评价的吗？马上给我道歉。”
顾长成梗着脖子：“就是看不惯你总是甩锅给我妈！你先给我妈道歉，我就给你道歉！”
“我说——”顾长安兴奋地跑去把大门打开，深情号召，“你们要打就出去打，家具是无辜的！”
顾总懒得和他们闹，上三楼生闷气去了，走前指着顾长成的鼻子说道：“等你妈回来收拾你。”
一场冲突结束再开始之前，狡猾的大人，顾长安拿老爸没办法，遗憾地把门又关上了。
她上楼经过顾长成面前，听弟弟大言不惭道：“要是真的动手，我也不是没有胜算。”
就在这时，家里的大门从外面打开。
顾太太先进门，边换鞋边念叨：“其实今天见的那个男孩挺不错的，他家搞实体，人也一表人才，还主动找你说那么多话。”
“我和他没有共同话题，妈，你以后玩你自己的就好，别操心我了。”顾长宁脱了高跟鞋，脚后跟特别疼，她不喜欢穿。
看见少年们靠在楼里口吃瓜，顾长宁停下：“干什么？”
隔音太好了，她们回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听见家里父子两的对呛。
顾长成担忧地看一眼大姐，走到换鞋区域，站在地毯外面：“妈，我姐才大一诶，就相亲？”
“你懂什么？”顾太太揉揉儿子的脑袋，“姐姐的婚事都不许添乱啊。”
顾长宁说了句“我回房间了”，抛下他们疲惫上楼。
房间已经打扫过了，一如既往，一尘不染，阳光洒进来，斑驳的影子像时光落叶。
顾长宁躺在床上，情绪不高。
今天顾太太只是说，让她也跟着去见见陈阿姨，有什么问题她在场更好解答，谁能想到本质上会是一次软相亲？
“那个男的长什么样？”顾长安的声音冷不丁出现。
这小屁孩什么时候跟进来的？顾长宁眨眨眼：“忘记了。”
顾长安抱腰，不屑：“想必极为普通，那你们聊了什么？”
顾长宁拉过一个抱枕：“一些我不感兴趣，但他滔滔不绝的金融，高频词是‘长远’。”
“……”顾长安绝望了，“你放假这段时间，妈妈不会还要一直带你去相亲吧？”
顾长宁：“我不会去的。”
小老弟冲进来：“妈妈上来了！”
“你小子，天生就是干斥候的料。”顾长安十分欣慰地赞赏弟弟，“给你一个三等功。”
顾长成后退半步，抱拳一拜：“多谢将军！”
不多会儿，顾太太果然走进来：“宁宁啊，累了？我们今天还没有画画，再坚持坚持……”
“今天什么也不干。”顾长宁还是头一回露出真面目，她今天不想和女主的妈妈玩这种弱智的游戏了。
顾太太察觉到了大女儿的情绪，短暂踌躇后，把另外两个孩子赶出去，耐着性子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关门的声音很明显，卧室里很安静，安静得可怕，风很轻，但一直都没有停下。
顾长宁把脸藏在玩偶里，楚楚可怜：“我身体不好……”
刚回国还发烧了，顾太太担心她的身体，伸手过来贴在她额头上：“怎么了？头晕？”
“不，”顾长宁摇头，避开顾太太的手背，神色悲戚，“我得了绝症。”
顾太太赶紧拿出手机：“你别瞎说，怎么可能——”
“别打电话了，治不好的。”顾长宁坐起来，捂着心窝，“我得的是厌蠢症，看到蠢货就会胸闷，没胃口，尤其是突然的情况。”
顾太太的脑回路跑了一圈回来，终于连接上了，她欲言又止，最后也在这里待不下去了：“顾长宁，别拐弯抹角的，你有意见直说，妈妈也不会这样为了你白费苦心。”
啊？这就走啦？
顾长宁目送那窈窕身影远去。
几乎无缝衔接地，两颗脑袋探进来。
“进来。”顾长宁早习惯了，这两人不写暑假作业，天天跑她面前吃瓜。
顾长安狗哈哈地凑近：“你和妈吵架啦？”
顾长宁辟谣：“没吵架，我们是对相亲这事，友好地交换了意见。”
用过才知道，外交黑话果然体面，顾长宁满意点头。
“你们没回来的时候，顾长成和爸差点点就打起来了。”顾长安开始分瓜。
紧接着，依旧躺在懒人沙发上的顾长成也开始造谣：“他不战自败，退上三楼去了。”
“退上三楼……”顾长宁为他鼓掌，“体面。”
晚上吃饭时，顾总在开视频会议，众人（三个）期待的父子冲突没有爆发。
顾长宁睡觉前照例水群，今天大家都十分活跃，历史记录都没有耐心去翻了。
大概是在讨论欧洲移民相关的问题，这和顾长宁没有关系，但是她要说两句。
【顾长宁：朋友们晚上好，我今天相亲回来了！】
【群友1：Ning，中国法定结婚年龄下调了？】
【群友2：没有下调，但是Ning马上要二十岁了，中国的女孩最低结婚年龄就是二十岁。】
【玛尔：@顾长宁，宝贝，和我结婚吧，移民来英国，我给你自由。你的家庭实在过于窒息了……（哭脸）】
顾长宁把手机拉远：？？这上面是什么字，突然看不懂了。
【利威尔：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玛尔：如果你不能接受同性结婚，我可以收养你，你当我的养女，离开那个控制你的原生家庭！】
【利威尔：@玛尔，宝贝，你年纪不够收养资格】
【玛尔：（哭哭）】
【顾长宁：好感动，母爱如山啊……不过谢谢啦玛尔，你这两个方案都太先进了，我还是用中国的方式。】
【群友3：中国方式是什么样的呢？】
【顾长宁：温水煮青蛙，在青蛙发现死亡危险的时候，已经无法逃离高温滚水了。】
【玛尔：需要多久？】
【顾长宁：比起这个，还是想想十月的万圣节派对吧】
【利威尔：玛尔说拜托你在中国寻找合适的丝绸，现在进展如何？】
【顾长宁：我已经拜托我的朋友去打听了，她们比我更懂。】
【玛尔：（欢呼）】
【群友：（期待）】
【群友：（欢呼）以及，真的没有人想要和我结婚吗？@某群友，这位希腊小伙？】
【希腊小伙：少来这套】
顾长宁在备忘录里写到：明天想想怎么搞合适的丝绸。
之前顾长安说她投资了一家舞蹈室，跳舞的一定有服装布料这方面的路子。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顾长宁翻手机的时候，看到了备忘录，她去敲顾长安的房门，没有人在。
倒是楼下挺热闹的，往楼梯走下去，争吵声越来越清晰激烈。
好家伙，顾长成正在一崽挑二主，他怎么敢？
眼看顾长成大势已去，顾长宁从昨晚的水群中获得了灵感。
她调整好嗓子的状态，路过沙发，停下，抬手按住要弹射起飞的弟弟：“停一停，爸，妈，关于相亲这事，我突然有一个新颖的思路。”
两位家长疲于迎战这位重量级选手，希望大女儿能快点说完：“什么思路？”
“你们说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啊，”顾长宁带着她上辈子开组会养成的学术探□□惯开腔了，“我可能，喜欢女生呢？”
她越说越积极：“要不然爸爸把相亲名单换成女生吧！”
四人安静下来，视线聚焦在她身上。
顾长安醍醐灌，拍一掌沙发，两眼冒光：“诶！有可能诶！”
“有什么可能！绝无可能！”顾总的情绪波动比刚才面对儿子还要激烈，这回不用顾长宁去摔古董盘子，就达到了她一直想看的效果。
顾太太气抖冷：“你存心气我们是不是……你，你给我回房间去！”
教育失败叠加，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之间。
“顾长安，走，”顾长宁苟住老妹的脖子，云淡风轻潇洒离场，“找你问个事请。”
顾长安又兴奋又害怕，这时候跟着大姐走开比较安全：“好好好，什么事……”
“唉——”顾长成又变成一个人了，“那我。”
顾总发飙了：“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老公！冷静一下！”顾太太果然还是拦上来了，她可不忍心宝贝儿子真的被打。
怪可怜的，顾长成难得大度了一把：“好了好了，对不起对不起，您就别生气了啊，我姐那个，额，我们生物老师说了，同性恋是天生的，这个——唉！怎么又打我了？？？我不是在安慰你们吗！！！”
顾长成躲着躲着，往楼上蹿去了。
中年迎来严重家庭危机，顾总脑袋嗡嗡直响，心脏乱跳。
“老公……别激动，别伤了自己的身体。”顾太太双眼含泪，无暇顾及那几个叛逆的孩子，扶着顾总躺在沙发上面缓和情绪。
二楼，顾长安听了姐姐的要求后，把找丝绸的活包揽下来：“放心交给我吧！”
“把小样拿给我，我自己挑就好。”顾长宁最后说。
顾长成一口气闪电般冲上来，靠在大姐门口对面的墙纸上：“怎么办啊？爸妈真的生气了。”
“你不是想和爸单挑吗？”顾长安唯恐天下不乱。
顾长成挠挠头：“他明显是被大姐打击到了啊，姐，你不会真的……？”
楼下没了顾太太的安慰声，看来两人渐渐冷静下来了。
顾长宁无所谓性向，她回答弟弟：“我不知道啊，就是突发奇想，万一我其实是男女都不喜欢，单纯不喜欢活人呢？”
“啊，你又说鬼故事。”顾长安离她远了一步，“喜欢点阳间的东西吧，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