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风，大漠常年干旱缺水，这雨来得倒是及时，给咱们送来水源了。”

    “水源？”

    “没错，我在洞口附近放了些盛水的木桶，这场暴雨估计是接了不少水，除了饮用之外，应该还够给你这个小花猫洗澡用。”

    “玄风~我才不是小花猫呢。”

    “对对对，我的超风是这世上最美的娘子，是为夫失言了。夫人连日奔波，洗个热水澡正好祛寒解乏。你且等一会儿，我去将水烧热。”我听着玄风倒水忙碌的声音，回想起与他生活的点点滴滴，从寻得无忧居、闭气功夫再到雨中汲水，玄风总是未雨绸缪，若非他心思细腻，今日的一切便只是梦中的泡影。重回无忧居不到一天的功夫，玄风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有了玄风，我再也不用胆战心惊，拼命提防周遭，从此我便有了依靠。

    正念及此，玄风朝我缓缓走来，“良人，请随为夫沐浴更衣。”

    听见玄风此言，我的脸羞得发烫，忙低了头，低声说道，“好，夫君。”

    玄风扶着我来到了浴桶，将我的双手放到桶壁，便低头试着水温。我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玄风，这里怎么有花香？”

    “夫人真是聪明，这水温正合适，你下水便知。”说着便为我解开衣物。

    我的脸上更加发烫，握住玄风的手，“玄风，我自己来嘛~”

    玄风用指背在我鼻尖轻轻一刮，“夫人别害羞呀，都是老夫老妻了，夫人连日奔波，还是为夫来吧。”玄风故意说话逗趣，惹得我轻笑连连，便由他去了。我听得衣袖簌簌的声音，知他已将一件件衣物挂在架子上，又听得他喘气加剧，知他心中所欲，不禁好笑，随后整个人被他横抱进了浴桶中。我坐在浴桶中，双手轻轻荡着桶中之水，发觉水面上似是有东西在漂浮，我用掌心捧着水放在鼻前轻嗅，发觉刚才闻到的香味正来自于此，“玄风，这是什么呀？这香味煞是好闻。”

    “丫头，这是当年你在草原上最喜欢的萨日朗花。”

    “玄风，你还记得呀？”

    “那是当然，夫人的喜好，为夫自是要铭记心头。我清晨下山找寻食物时，见这花开得娇艳，知你喜欢，便带回了些。”

    我再次从桶中捧了些水细闻，只觉花香伴随着水汽的氤氲袭入鼻中，恍然间我仿佛置身于充满花香的幻境之中，似乎一切都美好得像梦一样，似真似幻，直到背脊上，玄风的手掌越来越热，才缓缓回到现实。我知玄风此时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沐浴，脖颈都羞得发烫。

    我转过身来，用手轻捶玄风的胸膛，“玄风，干嘛一直看着我呀。”

    “没。。。没。。。超风，你都瘦了，”玄风轻笑，声音有些粗哑，“不。。。不。。。咦？你怎知我在看你？”

    “还说没看”，我微微一笑，轻轻将水撩到玄风身上，随即用手轻轻勾着他的下巴，含笑说道，“夫君，你这么如狼似虎，这些年忍得很辛苦吧？还是已有不少红颜知己，为你解忧？”

    “你这丫头，别将为夫说得这么不堪。不过倒还真是有女人想跟我好。”

    “哼，我就知道你不是柳下惠，美人坐怀而不乱，”我没想到玄风还真被我说中了，不觉攥住拳头向外转动，“说吧，这些年都有几个女人。”

    “也谈不上几个，还记得那个蒙医有个小女儿吧？”

    “嗯。”

    “我从昏迷中醒来时，她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我卧床休养时，便和她一起为他爹收拾药材。后来，那小姑娘出落成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模样也甚是好看，他爹见我身体无恙，精通药理，虽然没给我治好我的失忆症，但也让我了无牵挂，便想让我娶了他女儿，继承他的医术。他试探过我几次，我都婉言拒绝，没想到这蒙医真是邪得厉害，趁我睡觉，直接把她女儿放在我床上。”

    我越听越气，但是知道玄风当时失忆，就算发生了什么、娶了那女孩，也怨不了他，只得默默坐着，闷闷生气。突听得师兄朗声大笑，轻轻握住我的双拳，“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与那女孩相差十余岁，我只当她是我妹子。”

    “哼，你当时都失忆了，还为谁守贞呀？”

    “真的。我虽失忆，但是每逢雨夜便多梦魇，梦中感觉好像总是有人在等我，似是一个女子，还有人跟我说须走东南。我猜自己失忆前定是与人有约，而且很可能是个女子，说不定是与人家有婚约。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耽误这蒙医妹子。”

    “你也梦魇？刚才怎不见你害怕？”

    “真的~真的~你。。。你。。。可知我刚才为何突然醒来。”

    “为何？”

    “自。。。自然是这。。。这雨夜惊雷。”我听出玄风急得开始结巴了，知他并无越矩的做法，但还是想逗他一番。

    “人家都到你床上了，你还能拒绝？”我从水中伸出双臂，搂住玄风的后颈，“我坐着练功都能被你抱到床上。难不成，你还是柳下惠？”

    “超风~她怎么能跟你比呀！当时我睡梦中，忽觉床上有异，迷迷糊糊中触手一摸，只觉柔软温热，我还道是山里的豹子钻进了蒙古包中，吓得一身冷汗，登时就醒了。睁眼后却发现那妹子竟只着中衣躺在我床上，瞬间三魂少了七魄，我抓起衣服便从那蒙古包中跑了出去，直跑了几里地才堪堪停下。我知如果回去，那蒙医说不定还会想出什么古怪方法逼我就范，又不愿毁那妹子名节，只得远行。我无处安身，想起了雨夜梦魇时须走东南的谜团，便朝东南方向走去，直到找到了一个市镇，靠在镇里的医馆给人帮工过活。”

    “真的？”

    “真。。。真的。。。唉，在你这丫头面前我从来不会说谎。真不知道为什么把这事跟你说出来了。”

    我不禁轻笑，佯装生气，“后来又怎么样了？”

    “后来我渐渐攒下了积蓄，自己也开了间小小的医馆。那年蒙古大疫，我熬了几夜研究治病的药方，治好了不少人，后来镇上找我看病的人也越来越多。”

    “所以咱们夫妻重逢是因你那几年做了不少善事？”

    “可能是吧，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后来医馆的名声越来越大，突然有一天来了一队蒙古兵请我去军中治疫，说是请，但是已将刀架在我脖子上了。我一个大夫，没有办法，只得将医馆交给伙计，随他们去了军营，去了我才知道那是王罕的军营。”

    “王罕的军营？难怪你后来会找到我。那你这失忆症是怎么好的？是不是那个美女大夫给你治好的？”

    “没。。。没有。。。我去了军营后，便每日给人治病，大疫散去后，他们也不放我回去。我知自己恢复记忆无望，也因此了无牵挂，便留在军中，采药治病，调理身体。两年前，我上山采药，走到一处山路湿滑，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头撞在了山石之上。撞击之下，一幕幕往事前尘都袭上心头。我才知自己不是大夫，我是陈玄风，我的妻子是梅超风。我循着记忆，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无忧居，却发现物是人非，咱们夫妻已经分开八年了，我知你凶多吉少，在无忧居痛哭了好久，但我不相信咱们夫妻如此缘浅，从此便到处找寻你的踪迹。荒山夜战让我失了武功，我后来怎么练也练不回来，此时的我手无缚鸡之力，只得在王罕的军营里，随着军队迁徙，借此到处找寻你的踪迹。两年来，我踏遍了大漠的高山荒漠，鉴证了塞外的星河日月，已经接近金蒙边境，却依旧找不到你的踪影。我不愿放弃，又怕走得太远，你回无忧居后看不到我，便每过一段时间，告假以上山采药为名在无忧居住上一段日子，希望能与你在无忧居重逢。我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我想如果你回无忧居时，我已回到军营，当你发现无忧居还和当初一样时，你定会发现我还活着。就这样，直到昨日我在无忧居遇到了你。”

    “难怪我昨天发现无忧居的一草一木还和以前一样，似是有人最近来过；难怪你会在家里放些汲水的木桶”。

    “是呀，几日前我回了一趟无忧居，因为我当时想着这两年来遍寻不到你，如果再找不到你，就只能去东南方的金国碰碰运气了，便在临行前回了一趟家。”听着玄风的叙述，我心中不禁感叹，还好他没有出发去金国，我随王爷的车队来到了蒙古，如果此时他去了金国，怕是我们夫妻只会就此错过、相聚不易。

    我轻抚玄风的面庞，发现他脸上有泪，我轻轻拂去他脸上的泪水。我知他这些年过得不易，也知现在气氛沉闷，便轻轻将水撩在他身上，想逗他笑笑，“看来我的玄风真的是柳下惠了。”

    “超风~你还不知道我？我视天下美女如粪土，我的心里只有你。”

    “视天下美女如粪土？那玄风你说我是不是粪土呀？”

    “超风~哦~你这丫头还敢逗我，看为夫怎么罚你。”我只觉颈上一湿，知玄风朝我撩水，躲避不及，便连连向他撩水。玄风也不示弱，撩水反击。桶中的水甚是温暖，水洒在身上并不会感到寒凉。

    过了一阵，听得玄风呼喊，“超风，别撩了，我衣服都快湿透了。”

    我咯咯一笑，“那你先停，”没想到玄风还真不再撩水了，只听得衣襟簌簌，“玄风，你在干什么呀？”

    “自是要把湿衣服脱了，总不能一直穿湿的吧。丫头，水凉了吧？我再给你加点水。小心别烫着。”我才发现不知不觉，桶中之水已少了大半，腰间隐隐泛着凉意。随即便听得水声阵阵，水温变得更暖了，一呼一吸都是氤氲的水汽。

    “丫头别动，头发都跑到前面去了”，玄风将我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我感到玄风的手似乎有些冰凉，知道刚才撩水有些过火，担心他受了风寒，“玄风，你再多穿些，别受凉了。”

    “不用了，你再撩水，不还是得湿了嘛。”

    “好你个陈灯笼，人家好心关心你，你还不领情！”

    “为夫自是有个更好的方法，一劳永逸”，忽然我感觉桶中水位上涨，玄风的气息渐渐靠近，“还是让灯笼哥哥好好照照猪蹄妹妹吧。”没想到玄风竟也来到浴桶之中，我霎时羞得浑身发烫。

    “玄风，你干什么呀？”

    “大漠干旱少雨，自是不能浪费这水源啦。”随即便听得水中涟漪阵阵，恰如一池春水。

    “玄~”未尽的话语已被玄风轻轻含住，化作一声几乎听不见的闷哼。声音虽轻，却如炭火一般，将玄风这个暖炉烧得更热，滚热之感霎时从面颊传至耳后，随即蔓延全身，犹如触电一般。恍惚中，玄风真似灯笼一般将黑暗从我的前额、眉梢、肩颈及周身驱散，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桃花岛上含笑的少年，拉着我的手，带我扬帆远行。

    桶中之水时起时落，水声阵阵，似如惊涛拍岸一般。玄风紧紧护着我的双耳，我亦紧紧拥着他。我回想起了在江湖上的日子，那时的我仿佛是暴风雨中海上的一叶孤舟，可如今玄风就在我身旁，护着我、爱着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怕。不知过了多久，桶中的水已洒出大半，但玄风紧紧抱着我，丝毫不会觉得寒冷。

    午夜梦回，我隐隐听得无忧居外雨声渐起，雷声轰鸣，但是躺在玄风的怀里我不再害怕。时值春日，万物生长，春雨带来了新生，梦中我似乎听到了新芽破土而出的声音，我想第二天草原上定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