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剑直指少女。

    少女抱着脑袋缩在角落里,一身委屈,也一身倔强。

    大概是因为与盛道桉较劲了一世,已养成了宁死也不肯在他面前低头的习惯,所以如今虽已是瑟瑟发抖了,可叶锦书依然是不肯服输地,仰着头望向站在她身前的少年。

    少年的眉浓眼亮,棱角分明,穿这一身薄罗羽缎制的月白长袍,腰间坠一块和田沁玉,摇摇一望,便觉孤高冷傲、矜贵无双。

    盛道桉手里的剑光又向叶锦书逼近了一寸,“说,为什么绑架我?”

    绑架一事,的确是叶锦书先动手的。

    十天前,叶锦书还只是人间一道不散的阴魂,而十年前,叶锦书就是叶锦书。

    前世,叶锦书的妹妹叶锦诗,从路边捡回了被屠满门、家破人亡的盛道桉,经过一个月的悉心照顾,成为了盛道桉一生的白月光。

    而她叶锦书,身为杀寨的少帮主,从小被教的心狠手辣,主张“家里不养闲人”,在盛道桉养伤期间,为教会妹妹“做事”,叶锦书每天都要来递鞭子,逼妹妹抽盛道桉,再使唤他干活。

    叶锦诗每天哭着按照叶锦书的话“虐鞭”盛道桉,人是叶锦诗抽的,可盛道桉也是一点儿没恨错人,后来成了绝世反派,大魔王归来,又眼睁睁看到在一场帮派之争中,叶锦诗因叶锦书而死……

    总之,新仇旧恨一起算,盛道桉当场抓了叶锦书,直到将她折磨虐杀至死。

    叶锦书死不瞑目,更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倒是做鬼的十年,她流浪到其他地方,看到别家的孩子怎样长大,她才明白她爹教她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原来是错的,而自己的曾经也是荒唐不堪,如今死了,叫“善恶终有报”!

    叶锦书在光阴里悔悟,大概是老天垂怜,而今,她重生了,回到了她的十五岁。

    人生得以重来,叶锦书当即便打定主意:一定要对盛道桉好!到时再带着大家金盆洗手,烂虾上岸,也就没什么帮派之争罢!

    当叶锦书振作精神,勇敢去寻叶锦诗时,她发现:她来早了!

    叶锦诗还没去救盛道桉,盛道桉的全家甚至也还活蹦乱跳,没被灭门!

    老天爷真好!

    那么问题就来了,叶锦书绞尽脑汁地想:能不能改变盛道桉的悲惨命运呢?能不能为他做点什么,成为他的大恩人呢?

    经过几天几夜的苦思冥想,叶锦书终于想出了今日这招!

    “我是为了救你!”叶锦书高呵一声,声音娇软,却颇有几分歇斯底里的意味。

    明白如今不是怕的时候,叶锦书眉眼坚定,也敢往盛道桉的剑前凑了一寸,“盛道桉,你要是想杀我便杀!可你若是不想家破人亡,便放下剑,好好听我说!”

    女孩视死如归的作风已是出乎盛道桉的预料,他下意识收了收剑锋,察言观色之余,不免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了。——若是做戏,这未免也太冒险了些!

    “有人要灭顾家满门!”叶锦书的语气坚定,“不要问我是谁。依着道上的规矩,便是为了我帮里兄弟们别在裤腰上的脑袋,我便不可能透露他们的姓名。”

    手心汗津津的,叶锦书紧捏着拳。

    剑,还指着她呢。

    一个土匪出身的帮派,能听到些风声倒也正常。想到小姑娘连坏事也干不利落,盛道桉故意收剑,作出信任的态度,循循善诱道:“可按理说,你更不该设法告诉我此事,不是吗?”

    这是一场人心的博弈。

    叶锦书睨着盛道桉手里的剑,她长呼了一口气,带着对盛道桉性格的了然。

    “只有你们家真被屠了,我所知道的那个名字才有意义,否则我说出来,便是得罪,是自寻死路。”叶锦书承诺道:“你信我吧,真到了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大庭广众就敢劫人,还以为是个蠢货,如今看来,这小姑娘思路周密,行事谨慎,守分量寸,倒也有几分头脑。盛道桉轻挑眉头,不置一否。

    “他们会在两日后动手,这件事,除了你的爹娘,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叶锦书提醒盛道桉:“一来是省地惊动了他们,再陷入被动。二来......公子,你们府上至少有一半人叛变,恕我直言,根本没法分辨谁是自己人。”

    “哟,这么厉害呢?”盛道桉的目光由上往下打量叶锦书,仿佛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叶锦书能理解,毕竟这场悲剧之所以能发生,也正是因为所有人都不相信。

    而当江湖回首,见顾府满门血色,无一人生还之时,面对现实,一句“晚了”又能抵轻多少痛呢?

    “盛道桉,这世上,但凡涉及父母的性命,便是再蠢的消息你都得听、得信,更不能冒险,因为这世上定有万一,而有些万一,你输不起。”叶锦书真诚道:“你既然愿意被我绑来,何不陪我继续演下去呢?就当得一个安心。”

    倒也不是不行。盛道桉静静凝望叶锦书,他看不透她。一如他不能否认,她说的都对。

    见盛道桉的态度有所转圜,叶锦书只身往书桌边走,“我给你磨墨吧,由你亲笔写封信给你爹娘,就说你被我绑了,如今顾府里外都有我的眼线,若他们胆敢声张或是报官,我便杀了你。”

    盛道桉一点即通,“你是想以赎人的形式,不动声色将我父母约出来。”

    “是!”叶锦书坦坦荡荡接受盛道桉的审视。

    许多事,说出来危险,可瞒着又......叶锦书低着眼,姿态柔软,提笔舔墨,她轻笑了一声,还是决定豁出去,“给你母亲的信里记得写上:于两日后的丑时,带上鱼莲金环,到郊外青霞村赎人。”

    江湖之上,无人知晓能开启前朝墓库的鱼莲金环在顾府。若是为了这个,就算顾家身为江湖十大门派之一又如何?那毕竟是一国之财啊!谁也无法阻止各方势力的贪心。

    叶锦书本来是不想提鱼莲金环的,毕竟——

    杀意已近身,叶锦书抬眼,见盛道桉眉眼坚定,已刺剑而来。

    叶锦书错身躲闪,又反手抓住盛道桉挥剑的胳膊,与他臂力相争。另一只手臂抵住盛道桉的肩口,叶锦书试图锁盛道桉,却被盛道桉提起来,甩了出去。

    叶锦书不敢松开盛道桉的胳膊,她紧收核心,如燕般在空中划过,而落地的那一刻,盛道桉的剑又向她刺来。

    他要她死。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这是盛道桉人生的准则。

    叶锦书几乎没有犹豫。她知道:退,她便可以不用受伤。而进,她能赢一个破绽。

    抽出袖匕,迎剑而上。

    叶锦书故意松了与盛道桉的较劲,又在他失衡的那一刻,附身扑过去,横着胳膊,锁着他的肩膀,将他死死按下去。

    “砰——”盛道桉被倒在叶锦书的书桌上,书本茶砚摔落一地。

    “咚!”叶锦书的匕首死死插进了盛道桉身下的书桌上,离他的脖子不过毫厘。

    输了?盛道桉心里一冷。

    之前拿剑指着叶锦书的时候,她也没吭声呀!合着反抗也看心情是吧?

    盛道桉本以为这“少帮主”不过是个名不副实的战五渣,而他穿越而来,又有系统加持,虽只练了两个月,也已有几分剑意。

    老实说,他出剑的时候还蛮自信的,可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现在是他被人拿捏了?

    呵!见过装逼的,没见过装弱的!社会真险恶!

    “我不会伤害你的。”叶锦书静静望着盛道桉,本来没几分把握,也不敢冒险,如今真将盛道桉压在身下,叶锦书心里倒松了一口气。

    只希望盛道桉能信自己。叶锦书顺势就势,取下匕首歉意一笑,"道桉,你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会被你反擒,被你欺负,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因为我从未对你狠过心,从始至终,我不想伤你。”

    这样阴冷而剑拔弩张的时刻,叶锦书的语气与眉眼依然是温柔的,甚至带着几分娇软。

    这样软绵绵的她,几乎要让人忘了,这是个臭名昭著、霸道残暴的疯子。

    “叶、锦、书!”盛道桉语气冷漠,又尽是威胁,“若没有此难,天涯海角,我必追你、杀你。”

    倒是难得多了几分勃勃生气,叶锦书心里生出几分顽意,她俯下身静静凝视盛道桉的眼睛,又朝他歪了歪脑袋。

    “道桉呀。”叶锦书笑道:“如果是我被你压在身下,也许你的威胁会更有力量。”

    盛道桉静静望着叶锦书,也见自己落进叶锦书的睥睨之中。

    少女目光清澈温柔,长相过妖,气质却温婉,有御姐的飒爽,也有甜妹的软萌,盛道桉盯着她瞧,白皙的脸上也忍不住染了霞色,竟染了几分娇怯的柔弱。

    “你别得意。下次,我一定赢你!”

    盛道桉莲一般的风雅与气韵,如春风扑来,几乎熏染到叶锦书的心。

    若不是被盛道桉恨过,若不是受尽折磨,叶锦书也会承认的,他那样好看。像高高挂在天上的月,独照人间,给的都是清冷。偏叫人生出银白色的梦。

    “我才不跟你比呢。”叶锦书莞尔一笑,又傲娇回绝,“你以后会成为天下第一,所有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我对你放狠话,你反过来拍我彩虹屁?更看不透了。盛道桉静静睨着叶锦书,想到她对自己自始至终地袒护与容让,迷茫之余,盛道桉心里有了个荒唐的猜测,“莫非......你喜欢我?”

    “啊?”叶锦书的脸瞬间通红。

    叶锦书承认!再遇见他,她对他的确很好,但那些都是为了......

    见盛道桉乖乖躺在自己身下,如被自己采撷的娇花,一句“其实我想认你当大哥”便堵在喉口,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也不清楚盛道桉是如何自我脑补、自我攻略成这样的,叶锦书干脆将计就计,红着小脸羞涩道:“也没喜欢多久,就两年而已,你别多想啊!”

    真猜中了?虚惊一场!身为本书的大反派,盛道桉合理怀疑:这叶锦书绝对就是作者为他安排的恋爱脑小迷妹,说的难听点,为他献身忘死大概是叶锦书的宿命!

    踏实了,盛道桉心里一松,轻轻拍了拍叶锦书的肩膀,和蔼道:“好吧,你......你先下来!我们好好说。”

    唉?就这?真的看不懂反派的自恋与自信!叶锦书懵懂不解,大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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