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礼刚穿上鞋子，就听见外面滴滴哒下起雨来，她盯着窗外逐渐形成的密密的雨幕愣了神。
昨天看了天气预报说预计今晚上才会有雨，但没想到时间有误，才早上十点就开始下起来了。她盯着已经穿好了的鞋子，晃了会神，并不想脱下，麻烦，穿都穿了。
虞礼深吸一口气还是拿起伞和包，出门了。
她这还是14天来第一次出门，前段时间疫情愈发严峻，学校便提前遣返了家住外地的大学生，幸而她家这边的疫情较为轻缓，她刚回来，要先居家隔离。
本想着去酒店隔离，爸妈担心酒店会住很久吃喝都不方便，且卫生方面不敢恭维，就让她自己到这个郊区的小房子自行隔离。
正和虞礼的意，她大三了，课程安排有很多，现在也才十一月份，每天还有网课要上。她也在着手准备考研事宜，住酒店确实没有在自个儿家里轻松惬意，况且那么多书她可不想来回搬。
这房子也不大，50个平方，两室一厅的标准户型，是虞礼父母从前打拼的时候的一个落脚地，前些年家里挣了些钱，举家搬到县城中心地带去了，这个房子就闲置下来。
不过家里本就打算将这所房子留给虞礼，待到那边新家稳定下来过后，也顺便按照她的想法与爱好，把这个小房子重新装修一番，时不时虞母还会过来打扫。
所以虞礼回来完全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今天隔离期结束，刚好又是周末没课，可算是把虞礼憋出头了，即使下雨也阻挡不了她想出门的热情。
她开着她爸专门给她留的一辆旧车，先是去和父母报个平安，一起吃了个饭，又顺走一些菜到车上，接着就开车来到县城近几年才开的光辉超市进行最后的大采购。
她要买的东西有很多，首要任务是囤大米和新鲜的蔬菜水果肉类，还得去买卫生巾沐浴露等日用品，零食饮料盐巴味精等等，每一样都够她挑选好久。
等买完出来天已经黑透了，她打着伞只能跑好几个来回，一袋一袋地放回车里。
县城不大，所以没有固定的停车场，她的车就随便停在划有临时停车位的路边。
坐到驾驶座上，虞礼先打开了雨刮器，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累到了，就光是一袋大米就把手指勒出红痕了。
启动汽车，兴许是车子太老了，第一次没启动成功，虞礼也是大一暑假才拿到驾照，开车次数屈指可数，重新启动了3次才成功，然后挂挡踩离合上路。
下次还是不开车了，老爸和老哥没在旁边指导，虞礼心里还是有点虚，要不是看今天下雨，她要买的东西很多，都不准备开车出来的。
可好像从今天早上就下雨与天气预报的相悖开始，她的运气就有点背。
本来是稳稳当当开在路上的，但出了城区后，她看到前方有个骑自行车的男生，心里有些发毛。
谁下雨天大晚上的不撑伞骑自行车啊，背了个书包，她记得她家乡不是前两年就脱贫了嘛，不至于还有鬼神什么的吧。
这荒郊野岭的……
虞礼手心开始出汗，她一边观察着路况，一边又打量着那个男生。
虽然就看到一个背影，但还是可以看出他脊背前倾而笔直，脚踩着踏板很是用力，时不时屁股还会离开坐垫，感觉骑得比她开小轿车的都快。
她还在一心二用呢，突然前方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只野猫，前面的自行车突然急速停下又摔倒在地，她也连忙踩下刹车。
还是慢了一步，行驶的车辆即使刹住了，却由于惯性加上雨天路滑还在往前冲，即使虞礼紧紧踩着刹车，最后停下的时候还是听到了轻微地碰撞声。
她吓坏了，伞都来不及打只打开了双闪，就连忙下去看少年的情况。
雨滴打在脸上头上，出门才洗的头洗的澡算是废了，那个男生歪倒在地上，虞礼上前去把人扶起来，又看了眼稀碎的自行车。
“还好吗？对不起啊，我先打交警电话，再送你去……”虞礼很急，大雨蒙眼睛，虽然没看到男生有伤口，但保险起见还是要去一趟医院的。
“不用！”可还没等虞礼把话说完，就被他打断了，男生的声音很是清亮。
“嗯？”虞礼反应了会，继续说道：“不行，得去医院的，表面看起来无大碍，可能会有内伤，得去检查才行。”
“我是说不用打交警电话，我刚趴在地上看了的，你的车没有被刮到，我也是躲猫的时候打滑才摔倒的，和你没关。”男生边说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又补充道，“也不用去医院。”
虞礼这才有空看自己的车有没有剐蹭。得亏虞礼算是新手上路，今天又还下着雨，就拿着20码的速度蠕动着车子，才没酿成大祸。
确实像是没有任何碰撞了的样子，“但是你的自行车……”
毕竟没有交警过来定责，这孩子虽然高但面相稚嫩，这在郊区了，看起来也不安全，自行车已经快断裂开了，只一眼就能看出这辆自行车比她的车年龄都大。
“不关……”
“我先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的车也没安行车记录仪，我看这天气，加上这老路上的监控，怕也是个摆设，但不能就直接弃你不管不是，检查费用我出。”这次是虞礼打断了他的话，也算花钱买个心安，检查也不费事。
“不用，我自己摔倒的。”
虞礼看出来这孩子是个倔性子了，毕竟在这情况下，别人是巴不得讹她一笔，而他还一直要求不用管他。
虞礼也不再劝说了，费劲儿抬起自行车就往后备箱搬，打了他个猝不及防。
“我……”
“雨下大了，我再淋就真得感冒了，上车。”关上后备箱，虞礼对那个男生说道。
已经是十一月份了，早就入秋了，更别说她还淋了雨，男生看着她打了个寒颤。
外套也全湿了，虞礼一坐进去就启动车子打开暖气，又脱下外套丢到后座，拿出她爸放在后面的毯子，把自己裹起来。
看着男生还愣在原地，虞礼放下他那边的车窗：“喂，快上来，我也得去医院拿点感冒药了。”
待他上车，虞礼又把她爸放车上不用的衣服递给他，“不介意吧？把湿外套先脱了，穿这件凑活凑活，暖气打好了再说。”
“不……不介意的。”男生比刚刚紧张。
“嗯，系好完全带。”
说完，虞礼就调转车头往县人民医院开去。
挂了号，他俩去到门诊室会诊。
待医生看完男生的情况后，虞礼就迫不及待询问：“医生，他没事吧，刚刚下雨骑自行车摔了，还受了惊。”
“没什么大碍，就有些擦伤，手肘有几处剐蹭伤口，但右脚踝扭伤，我看已经有些肿胀，我开些药等会去拿。”
“好的好的，那其他的呢？不再检查一下吗？”虞礼想着，万一真的有内伤了咋办，毕竟自己有部分责任，差丁点就撞上去了。
当时听到的轻微碰撞声，应该也是自己往前缓冲的时候，他人撞上来了，虽然现在人没事，但还是后怕。
“不放心的话，可以做个核磁共振，我看看片子再做结论。”
男生最先是很乖，任医生摆弄的，但在听到要做核磁突然开口：“不做。”
“做的，别听他说，该做就得做。”虞礼扯了一下男孩的袖子，“好了，那麻烦医生了，我现在带他去做。”
“姐……女士，我真的不做。”出了门诊室，他还想挽回一下，毕竟做核磁可贵，要花好几百呢。
虞礼也像是看出他的担忧，“不用担心钱，本来我就有责任，就当我买个安心行吗，不然我晚上都睡不着觉。”
男生无奈，只好听从安排，去做了核磁还依照医生意思顺便照了CT。
医院实在太安静，晚上就他一个做核磁的，更是静的出奇。
等结果需要一个多两个小时，他俩就坐在最近的椅子上。
虞礼这才得以看见男生的全貌，刚不是惊慌失措，就是匆匆忙忙，根本没心思看人。
男生很高，并排走的时候就发现了，但是很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生火气重，都入秋了还只穿着一件宽大单薄的卫衣，衬得他只剩一具骨架子了。
眼睛是内双，眼尾狭长，瞳孔很黑，她没见过这么黑的，看着她讲话的时候，感觉是一个宇宙黑洞，快要把人吸进去的程度。
鼻梁高挺，嘴唇也薄，皮肤是小麦色，即使是最考验人颜值的寸头，也还是丰神俊秀。
虞礼问他：“要不要先给爸妈打个电话，怕他们着急。”
刚刚太急，忘记给她爸妈报平安了，现在才想起来，又提醒这个男生。
“不用。”或许察觉到太生硬了，他又解释道，“家里没人。”
虞礼点点头，开了个头，后面聊天也顺畅起来：“幸好你随身带证件了，不然还挂不了号，挺有防范意识。”
裴季尧小声的“嗯”了一下。
“那你叫什么名字？刚刚看你挂号，我也没好仔细看证件。”
“裴季尧。”他把还在裤兜的证件拿出来给他看。
下意识瞥到年龄，17岁，是挺小，都快小她4岁了。
“嗯，这名字好听，我叫虞礼，虞美人的虞，礼貌的礼。刚刚真是不好意思了，怕是我那刹车声吓到你了吧。”虞礼还是真诚地道了个歉。
裴季尧小心攥了攥衣角：“没，没关系的，你开得很慢，也没撞到我，是，是我技术不够好，滑倒了……”
“没撞到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过你怎么骑自行车不打伞啊？还骑这么快，没看天气预报？”
“不，习惯看天气预报，早上出门的时候没下雨，就直接骑出来了，刚刚想快点回家，就骑得很快，还差点撞到小猫。”裴季尧在认真解释虞礼的每一个问题。
“嗯，下次得先看了预报再决定骑不骑车啊，虽然有时候不准，但还是能让我们能提前有所准备。”
裴季尧点点头：“以后会的。”
……
“裴季尧。”医生叫到名字了。
拿去给门诊室的医生看，幸好真的无大碍，身上除了右脚踝扭了外，就只有擦伤了，万幸。
“你这脚扭了，不好走，我先送你回家，我再回去。”虞礼把裴季尧扶到车上后，又说，“现在雨势小了些，正正好了，但你还是小心着别碰到水了。”
裴季尧握紧安全带，顺从地点点头。
酆城是刚脱贫不久的小县城，很多社区也都很老旧了，更没有规范的停车场，虞礼又随便找了个路边的临时车位停放好车后，去另一边扶裴季尧下车。
“把力放在我身上啊，别用右脚。”
裴季尧“被迫”靠着她，不禁失笑，她才多高，只到他下巴，却还想着让他用全力。
“我能走的。”裴季尧轻轻拍了拍虞礼的肩膀。
虞礼抬头看向他，怀疑的眼神让他看得十分清楚。
“女……姐姐你帮我拿一下自行车就行，我能走的。”裴季尧正要脱口而出“女士”的称呼，太过疏离，还是换了另一个。
说着就放开揽着虞礼的手，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两步。
虞礼放下心来，转去后备箱拿出自行车，“走吧，你带路，小心点。”
“你这车……还有点重。”虞礼抬着车，由于有点超过她的承重量，说话一顿一顿的。
裴季尧刚刚就很想上手帮忙，可虞礼不让他拿，怕他加重扭伤，现在看她这么累，就直接上前把自行车接过来。
“哎！你……”
“姐姐，我是男人，可以拿住的。”裴季尧靠一只脚站定，另一只脚轻轻点着地，也站得稳稳当当。
虞礼看他这模样，好像是比自己强：“那行，我们两个一起抬，你慢慢走。”
酆城上坡路很多，他俩走完台阶，都废了些时间。
“到了，姐姐你回去吧。”裴季尧把自行车放在地上。
虞礼叉着腰缓了会，说：“这就到了？你家在一楼啊。”
裴季尧有些闪躲，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不正好了，你不用爬楼梯了，回去就先冲个热水澡，别又整感冒了，洗澡的时候注意脚踝别碰到水，后面几天少走动……”虞礼絮叨半天，才离开。
裴季尧站在原地，看着她上车调头走远后，才又拖着自行车转身离开，往另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