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温柔抚过，绿荫被迫轻微颤动，喧闹自校园穿过，清湖平映悠悠白云，野草展现出勃勃的生机。程草抬头仰望，便见春光无私照耀。

    “小草，中考多少分?这么高兴。

    保安爷爷侧身走出狭窄的房间，就看见平日里内向害羞的女孩竟罕见地对暖阳露出笑意。

    “爷爷，很明显么?”程草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暖白的肤色泛着微微地红，像是做了错事怕被发现的小孩子。

    “明显啊！我很少见你笑得这么开朗，看来这次中考确实很成功。”

    保安爷爷揶揄程草，脸上和蔼的笑意透露出他对这个姑娘的喜欢。

    “的确还不错，爷爷，这次中考总分820分，我考了692.5分，全年级第三。”

    压抑不住高兴，程草还是把这个好消息透露给了与自己非常亲近的保安爷爷。

    “真棒，那已经确定好去哪个学校了么？”

    “已经确定好了，走了特招，过几天就能去报到了。”说起自己的梦中情校，两个甜甜地梨涡便浮现在了程草脸上。

    “那真好，以后要好好地啊！”

    保安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只觉得时间流逝地太快，似乎几个落叶打旋的瞬间，小小学生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保安的夸奖不明显，程草微浮的梨涡不动声色地隐了些下去，旁边的和风似也不那么温柔了，它反复跳动、旋转，惊起一滩波澜。

    程草有点点怪，她其实一点都不谦虚，可外界的夸奖声太动听，她抵制不了，所以只能伪装成一个完美的小孩。

    年迈的保安哪里知道清瘦的少女心中所想，他把少女当作孙女，在滤镜的作用下，把程草看作一个成绩好、懂事乖巧、懂得为父母分担的乖乖女。

    ……

    蝉鸣声不绝，暖光带着热意轻轻揉偎着程草的肌肤，家中没有空调，空气像热浪被蒸发般炎热，程草的心燥燥地，有点烦。

    “知道么？我们二班的张照和石诺谈恋爱了。”李冬梅紧紧挨着程草，八卦着班级恋情。

    “真没有想到他们俩竟会在一起，对了，你有喜欢的人么？”八卦倏尔转移到程草身上。

    “我谁都不喜欢，好不容易放假，我只想看小说。”程草很老实地在解释，但李冬梅不相信。

    “言情小说这么吸引人？怎么你除了学习就是看小说啊！你不会真是'书女'吧！知道二班里的人怎么说你么？都说你是书呆子，你就没有一个喜欢的人？”

    “班里的男生都长得丑，我要求高。”程草反pua回去。

    “你这么说，也没错，毕竟三班的男生都丑，帅哥都在我们二班。”

    李冬梅还真就这个问题思考了起来，越思考越感叹自己真幸运，初三被分到帅哥云集的二班，不像程草，可怜兮兮地跑到了三班。

    眼见好友的注意力被转移，程草松了口气。作为一个在班中不那么受欢迎的人，她一点都不想接触这个话题。

    定义中，15岁的少女一定是青春地。在汹涌的荷尔蒙地引诱下，可能会和流动的时间一起思慕某个帅气少年。

    但15岁的程草是个例外。

    她很晚熟。

    在身边朋友开始对异性产生好奇时、抵制不住诱惑开始和异性偷尝禁果谈恋爱时，程草在认真学习。

    搭配上内向的性格，她就成了大家口中的“书女。”此后，程草还包揽了“乖孩子”的称号。

    中学时代，成绩好的学生在班级很吃香，他们会得到老师和同学的喜爱。但程草就像是满天繁星中唯一不发光的孤星，她虽然同样优秀，内向性格却不受班级同学的喜爱。

    过分的社恐和自卑使得程草被划分为书呆子行列，没人喜欢书呆子，于是书呆子只得继续在书呆子的路上愈行愈远。

    程草幻想自己优秀、想象中的自己无所不能，既可以在学业上夺得第一，又可以在人际关系中游刃有余。

    但现实给了她狠重的一击，程草就是个见人会害羞，不会和人交往的书呆子。

    “怎么也不开灯？”红梅走进女儿房间，顺手按下了白炽灯，打断程草思考。

    “妈，你怎么来啦！”

    “饭做好了，准备喊你来吃饭，结果就看到你呆呆地躺在床上，在干啥呢？”

    “没干啥，等等，我穿个鞋子。”程草快速起身，先把床铺叠了叠，然后才跟着妈妈去三楼吃饭。

    红梅是个很好的母亲，每次做饭都是三菜一汤。明明家里很穷，但她怎么都不肯短了儿女的吃穿。

    特别是女儿，她更是宠到了极点。

    “9月1日是不是要去报道，我给你买个学习机？”红梅边吃着鸡肉，边试探性的对女儿道。

    “不用，初中不是也没用学习机么？能学懂得根本不需要学习机，学不懂得买学习机也没用。”不想让妈妈为自己花钱，程草果断拒绝。

    “初中哪里能跟高中一样？”红梅不赞同。

    “真的不用。”露出勉强的笑容，程草一再拒绝，

    “那等你想买了给我说，我给你买。”看女儿拒绝的态度实在太明显，红梅退而求其次。

    “好，到时候我想要了给你说。”虽然这么说着，但程草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开这个口。

    吃完饭后，程草自觉起身收拾完。

    “不用，你放在那里，让程序去洗。”看着女儿的动作，红梅的脸严肃了起来。

    程序是程草的弟弟，才刚读四年级。

    “妈，我还小，我才9岁啊！”

    “少给我废话，快去洗。”红梅态度坚定。

    “还是我去吧！”

    程草倒也不是一心一意为弟弟着想的好姐姐，就是觉得程序洗碗洗得不干净。

    旁边的阿姨看到了，感叹：

    “红梅，你真的好会养女儿。你看看你女儿，成绩又好又听话，还考了个重点高中。”

    “再看看我女儿，她真的能把我气死，不好好学习，直接进了个中专。”说这话时，阿姨还拍了拍自己的颈部，像是真的担心被女儿气死。

    程草有点尴尬，立在一旁不说话，虽然她很喜欢别人夸奖她。

    红梅就没这担忧了，她顺着朋友的话就夸起了女儿。

    “我家老大确实乖，比下面这几个小的靠谱多了，中考前还天天帮我洗碗，结果还考这么好，都进珍珠班了。”

    “珍珠班？这是什么班？”

    旁边阿姨好奇。

    “珍珠班是云平中学的一个重点班。云平中学有28个班。其中三个云班，三个重点班，还有一个特殊班就是珍珠班。珍珠班的学生都是一些成绩好，但家里穷的孩子。学校就给这个班发补助，每个月补助250元。”

    “那你家姑娘不是每个月都有250元。那你家小草真的好棒。别人家读书是花钱，你家读书是赚钱啊！”阿姨半是羡慕半是感叹。

    “确实，这次踩到狗屎运了，刚好撞上了，都不用花钱，家里负担也少了，我家小草确实懂事。”

    程草在厨房边刷碗边听着妈妈和阿姨夸奖自己，虚荣满满地堆积在心间。

    这样不好，这样真的不好，程草暗暗对自己道。

    但是真的改不掉啊！

    在家的时间总是流逝得飞快，如白马过隙，在程草还没意识到时，秋天到了，开学季来了。

    9月1日，一个极好的天气。太阳虽暖融融地挂在天上，但并不热。中途还有清风抚摸，散去了盛夏的最后一丝热。

    红梅带着女儿来报名，周围乌泱泱地，挤满了人。

    “怎么这么多人，像丧尸围城。”红梅边挤边吐槽，旁边程草听得忍俊不禁。

    红梅在校园里四处游走，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找到高一（九）班，班级中人闹哄哄的，都是家长带着子女在报名。

    人虽多，但程草一眼就看到了班主任。

    这自然不是班主任长得多特别，而是他旁边的那个男生格外的亮眼。

    程草在内蒙古出生，那个地方有一个特别之处。刚生出来的孩子非常黑，但过几年就会白回来。

    程草就如此，她刚从内蒙古回到四川时，邻居在路边看到她，还会和自家丈夫打趣：“你看看，哪里来得黑娃。”

    但回来几年后，程草白到了一个极致，甚至好友李冬梅有时都会打趣：“你是不是得了不能见太阳的病？不然怎么会这么白。”

    但这次，在这个教室里，程草见到了比自己还要白的男生。

    红梅带着女儿往班主任的方向走，她们来得时间有点晚，很多家长都报名成功了。所以虽然班中人很多，但报名处只有一个家长，正是那个男生的父亲。

    男生挺安静，全程站着不说话，看着父亲和班主任李先交涉。

    “你家这个孩子，最适合的道路是出道。”

    收了报名费后，张老师抬头瞅了眼男生，说出了这么句话。

    “长得帅哈！但还是让他读读书，读书出来找个好工作，出道太难了。之后得多麻烦老师帮忙看着点了。”

    中年男人对这个话题游刃有余，还小小地恭维了张老师一番。

    “没事，这是我班主任应尽的责任，但是最终成绩肯定还是看孩子学不学，学了一般都会有好结果的。”

    “是的，那还是麻烦老师了。那老师，我们就先走了，再见。”

    “老师再见。”

    在即将离开时，男生终于说出了一句话。声音低低地，沙沙地，像是正处于变声期中。

    程草抬头看了眼男生，就是这一眼，两人对视了。

    男生个子高出程草一个头，皮肤白白地，眼睛不大，却是少见的樱花眼，眼尾还有点红红地痕迹，有点道枝骏佑的感觉。只是他明显比道枝骏佑更青涩、更内向，神情还有一丝明显的局促。

    在程草看来很悠长的对视，其实非常短暂。目光交错间，两人就移开了眼。

    “老师，这是报名费，成绩单，我是程草的妈妈，来给程草报名。”

    红梅从包里掏出成绩单和钱，有点紧张地递给张老师。

    “程草？”

    张老师边重复名字边拿出录取名单找人，终于在倒数两三行找到了程草。

    “还得努力，总分692.5。在普通班算是不错的，但在珍珠班是倒数第三，高中得加油。”

    “倒数第三？”红梅狠狠震惊了番。

    自己女儿在枣林镇的小学能排全集第三，到了市区高中竟然是倒数第三。

    程草对这个结果倒没太大惊讶，枣林人少，师资力量差，692.5就算高分了。但是市区人才济济，珍珠班又是重点高中，692.5分自然不够看。

    张老师没和红梅多说什么，麻利帮程草完成了报名。

    “你现在是要跟我回去住一晚，还是直接就待在高中了。”红梅疑惑着，不知道该不该带女儿回家。

    “我还是待在这整理一下宿舍，晚上还有见面会。”

    程草一点都不想待在宿舍，她有点害怕和人交往，但现在回家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红梅买了些盆子和洗漱用品，带女儿来到了宿舍。宿舍是典型的八人间，上床下桌，位置很是拥挤。

    程草进门就被一个女生的颜值惊到了，她长得很美，毫不夸张地说，简直是低配版范冰冰，容貌很有攻击性。

    不只是程草，周围的家长和学生都有意无意地注视着她。

    红梅用胳膊悄悄地碰了碰女儿：“这个女娃长得好漂亮，这个才应该去出道。”

    “是挺漂亮的，但是那个男生不好看么？”程草疑惑。

    “男孩子也好看，但是长得好寡淡。这个女娃娃长得太有攻击性了，她的美比较明显。”

    解释完后，红梅长了个心眼。

    “你问刚刚那个男娃娃干啥？我警告你，高中不要给我恋爱哈！这是学习的最好时候。”

    “妈，你乱说什么，我跟人都不认识。”程草皱着眉，语气有点烦躁。

    “那最好哈！”

    说完，红梅就走到床上帮女儿收拾床被。看到漂亮女生的家长时，还主动打了招呼。

    程草挺害怕和漂亮女生相处，她们似乎都有些公主病。但这个女生是个例外，她一点都不因为容貌精致而自傲，相反还非常内向。

    看到程草时，她也不说话，只是唇角微微弯了弯，便躲在自家妈妈身后，看着很是羞涩。

    红梅没在学校待太久，她帮程草整理好床铺便离开了，家里还开着店，不能长时间没人在。

    妈妈走了后，程草摸着揣在裤袋里的150元，有点小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