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回到最初那一刻，还会做这样的选择吗
野外小路上，一匹匹骏马在山间飞驰，扬起漫天黄沙，寒风袭来，卷起荒山间的黄沙，险些遮挡了前方的路。
“陛下，明日便可抵达漠城。”
李潜纵马飞奔，一刻也未曾停息，“传令下去，原顾家军随我速速驰援漠城，其余人马跟在后面。”
“是！”
李潜死死抓着手中缰绳，目光所及之处便是荒山雪景，而脑海里却满是顾娇的一蹙一笑。
他把顾栏三年前上交的剩余顾家军也带来了，这次，他一定会及时赶到，不会让三年前漠城一战的悲剧，再次上演。
漠城将军府里，顾娇在查探一切事务后便向着慕颐的房间走去，这两日夷国大军并没有任何动静，但她也要弄清楚慕颐和慕弃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慕颐，你还好吗？”顾娇刚走进院落，看见慕颐着一身单薄衣裙站在檐下，这几日来，慕颐的情况一直不太好。
慕颐闻声抬起头，往日里妖冶魅惑的脸上，此刻却是一副素白虚弱之相，尤其是那件单薄的白色锦裙显得她格外寂寥，毫无生机。
“无碍，发生何事了？”慕颐问道。
顾娇缓步走到慕颐身边，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原来是夷国的方向。
“你想家了？”顾娇试探地问着，余光不经意瞟过她眼底的哀伤。
慕颐自嘲一笑，收回目光，轻声说道：“家？那不是我的家。”
顾娇听后心中微微一动，没有继续问下去，随即换了话题，“我来是想问问，你是如何让慕弃改变主意的？给了我们两日时间。”
慕颐有些失神，察觉到身上的温暖和安全，她抬眸望去，是顾娇将身上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
“他，以前对我很好的，是真的很好。”突然间，慕颐自顾自地说道，“真的很好。”
顾娇知道慕颐所说的“他”指的是慕弃，她没有插话，任由失神的慕颐自言自语。
“我被父王接回宫后，便再没有见过我母亲了。那时候父王对我很是宠爱，有任何大事都会带着我，所以几年间，我成为了整个夷国百姓心目中的天圣公主。”
“百姓们对我的尊敬、仰慕和爱戴，这些都是父王和三王兄给我的。”
“只可惜，原来父王不是我的父王，三王兄也不是我的三王兄。”慕颐凄然一笑，声音沙哑地说道：“是不是很讽刺？”
顾娇看着面前的慕颐如支离破碎般的镜子，她心中阵阵作痛，得到过却又失去，这或许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
“小姐！出事了！”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是黄平。
顾娇伸出手为慕颐拢好外袍，安慰着说道：“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慕颐站在原地，手指轻捻着外袍的带子，目送顾娇离开后，她转身走向屋内，心中已然下了一个决定。
顾娇听到秦朗的声音，向慕颐告别后便疾步走向院外，在院门口看到了一脸焦急的黄平黄安和故作镇定的李文。
“何事？”顾娇问道。
李文走上前，一拱手行礼，“小姐，刚才陈副将传来消息，夷国大军正在逼近漠城。”
顾娇心下一惊，眉间轻蹙，“不是还有一日吗？怎么会？”
李文眼神瞥过院内，随即上前走了一步，轻声说道：“五公主为我们争取了两日时间，但夷国君王显然是毁约了，不知道五公主是否知晓内情。”
顾娇摇头叹息，直言道：“她不知道。”
顶着三人的目光，顾娇轻笑一声，“我相信她，若是她有害人心思，恐怕我们早就中毒死了。”
李文心想着，这话确实在理，只是眼下这情况，夷国大军明日一早攻城，而援军最快也要后日才能到。
他们显然是等不到援军了，既如此，还不如将小姐送走，只要她无事便好。
李文和黄氏兄弟对视一眼，三人很有默契地做了相同的决定，随即缓缓向顾娇面前走去。
顾娇还在思索接下来的绝境如何化解，却看到李文他们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顾娇心中微动，随即后退一步。
“你们想做什么？”顾娇嗤笑一声，无奈摇头，“若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想如当年那般将我强行送离，对吗？”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顾娇心中早有答案，她对铁血卫可太了解了，在他们眼中，顾氏比他们的命还重要。
顾娇见他们三人垂眸不语，于是便语气有些放缓，轻声说道：“我不可能丢下漠城百姓和将士，自己一人逃跑。”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如果我临阵脱逃，岂不是给我顾氏蒙羞？”
“在你们心里，顾氏为重；但在顾氏看来，百姓为重。”
顾娇看着他们，心中酸涩不已，“我知道，我留在这里，既不能上阵杀敌，还要你们分出心神来保护我。”
几人听到这里，刚想说些什么，但很快被顾娇拦下。
“可我顾娇就是这样的存在，只要我在，百姓和将士们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过去如此，现在亦如此。”
李文向后退了几步，随即猛地一跪，“属下明白了，是我们浅薄了。”
“起来吧，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打赢了，你们可以回家和亲人相聚，而我继续做天下臣民的定心丸。”
顾娇说完，随即话音一转，“若是打输了，还真的是证明了，这漠城啊，确是我顾氏的埋骨之地。”
“走吧，找陈副将商议接下来的迎敌计划。”
*
城外不远处的营地里，慕弃在大帐里回想着刚才见到的“贵人”，思及此，他仍然有些心有余悸。
早在多年前，在“贵人”找上他时，他就已经成了“贵人”的棋子。这些年来，大历顾家人的死或多或少都与他有关系。
“君王，一切准备就绪。”
慕弃闻言从迷惘愤恨中清醒过来，眼下这情形早已脱离了他的掌控，或者说，这一切的一切，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选择，主导权从未在他手上。
“传令，明日巳时攻城。”慕弃说道。
“遵令！”
顾娇刚到城门处，所见之处，士兵严阵以待，还有一些留下的百姓自发地组织一起守城。
男子随士兵一起守卫城门，而女子则是做好后勤，为将士百姓们准备热汤热饭。
城中百姓撤离时，留下了一些粮食，但漠城被围困三日之久，城中粮草都快见底了，危机若不及时解除，恐怕他们也撑不了太长时间。
“参见皇后娘娘！”众人见顾娇来了，连忙行礼问安。
顾娇一袭素白大氅，端的是一副高贵大气之相，远山眉下一双清澈鹿眼直叫人看的心安。
“平身，如今大敌当前，我定会与各位共进退。”
“皇后娘娘，夷国已经陈兵城外，现下还没有行动。”陈副将上前禀报。
顾娇走在最前方，缓缓走上台阶，一步步走向了那个当年她母亲拔剑自刎的城楼上。
登上高高的城楼，眺望远方，顾娇心中感慨万千，今日情景和三年前漠城一战何其相似！
如今江敬霆从济安堂逃走，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偏偏在此时，慕弃决定提前攻城，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江敬霆去了夷国军营。
难道眼下漠城的绝境，就是江敬霆想看到的？他是要再次挑起两国纷争？
真是个疯子，彻头彻底的恶神。
“如今形势危急，稍有错漏，便会将漠城陷于绝境。本宫自知比不上你的军事才能，所以漠城的生死存亡，全仰赖陈副将了。”
顾娇说罢，随即向陈副将微微行礼，希望他们还能多撑些时间，能等到援军到来。
李潜哥哥，你何时能来？我快撑不住了......
我还能等到你来吗？还有机会再次见到你吗？
深夜已至，本该是安寝的好时候，但此时的漠城，灯火通明，将士们手执长矛各居其位，各司其职。
与此同时，城外不远处的夷国大军，遍布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寂寥凄凉的荒地上显得格外诡异摄人。
翌日。
昨夜对于漠城的将士和百姓来说，是他们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
尽管守城士兵轮流上值，但大家依然感到身心俱疲。见到士兵和百姓们誓死守城，顾娇也没有去休息，而是守候在一旁。
她不能帮上什么忙，但陪在他们身边总还是能做好的，只要这次能挺过去，击败夷国，相信漠城百姓可以有数十年的安宁生活。
“报！夷国军队正在逼近！”
顾娇和陈副将还在商议接下来的安排，但显然慕弃并没有打算给他们时间。
几人来到城楼上，顾娇看向城下夷国大军正在气势汹汹的向漠城奔来，脑海里满是三年前漠城一战。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夷国习惯的挑衅行为，但没想到夷国竟暗地里发动五万大军。
当时，父亲察觉到夷国的阴谋，于是立即向京中发去求援信。当时的他们都以为，一定可以解决眼前危机。
可万万没想到，江敬霆会横插一脚，切段漠城和京城的消息往来，现在细细想来，或许三年前的漠城一战，就是江敬霆的手笔。
片刻后，夷国军队已然兵临城下，为首的正是夷国新任君王，慕弃。
寒风袭来，枯枝败叶四散飘落，扬在着白雪皑皑的漠城土地上。夷国士兵立于阵前，身穿铠甲，手拿兵器，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的漠城。
在他们眼中，面前的漠城是他们掠夺金银财宝的开始，只要拿下漠城，救下五公主，他们便可以进一步拿下大历其他城池，最终将富饶的中原宝地收入囊中。
“陈副将，我们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出城迎敌。”顾娇一边看着城楼下的情况，心中一边想着该如何拖延片刻时间。
“是，末将和娘娘的想法一样，眼下这情况，我们只能暂避锋芒，守城为上。”陈副将说道。
一时间，两方人马对峙城前，气势大开。
半个时辰后，夷国阵前出现一辆精致的马车，从车中下来一人，此人正是慕弃。
慕弃抬头望向城楼，继而往前走了几步，随即站在一旁，伸手示意身后的士兵过来，说了几句话。
不一会，一个夷国士兵径直向着城门方向走来。见此情景，陈副将随即吩咐弓箭手做好准备。
那人走了几步，接着向着城楼上大声喊道，“速速开城门投降，吾王保证，留尔等一命。”
顾娇闻言嘲讽一笑，心中满是鄙夷嫌弃，呵，暴虐无道之人岂会存善心？
“无需理会，我们安心守城，切勿上当。”顾娇说道。
“是！”
慕弃坐在车架上，看着城楼上数道身影，却始终未能看到他想看的人。
“君王，那些大历人只会缩在城里，这样耽误下去可不行啊！”一旁的瓦达将军眉头紧皱，只见他手执双锤，脸上还留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瓦达眼神狠辣地盯着漠城方向，他一只手紧握双锤，另一只手则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
这道疤正是大历护国大将军顾长平所伤，这笔帐他今日就要向大历讨回来，也定要将漠城上上下下屠戮殆尽！
慕弃看着瓦达眼底猩红，脸上满是想要复仇的狂热，不由得冷笑一声，“他们想当缩头乌龟，本王岂会让他们如意。”
“众将士听令！攻城！”慕弃站在车架上，大声怒喊道。
“杀啊！”
“杀啊！”
顾娇见夷国发动进攻，开始攻城，心中不由得有些慌乱，但很快便冷静下来，随即看向陈副将，“按计行事，斩断架桥！”
“是！”
......
荒山野岭间，无数马匹急驰而过，扬起阵阵黄沙。连续几日赶路，李潜等人早已是人困马乏，但他们仍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陛下，约莫一个时辰便可抵达漠城！”
李潜纵马狂奔，耳边传来阵阵风声，激得他一阵耳鸣，险些听不到声音。
“报！陛下！夷国开始攻城了！”李潜派去前方的探子回来了，听到消息，李潜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李潜随即握紧缰绳，控住身下马匹，挥鞭向前奔去，心中担忧不已。
“城中守军空乏，他们守不住的。”
顾娇娇，你再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到，求你一定要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