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长思的未亡人
僻静小路上，顾娇收到纸条后，一直站在原地，隐在暗处的暗三见状马上现身，上前询问顾娇。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顾娇捏紧了手中的字条，强忍着内心的不安，“我要去一个地方，你在暗处随我前去。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不必管我，先回去报信。”
“是。”
暗三虽然答应了，但若出事，她首先要先救下皇后，他们的职责便是听从陛下之令，保住皇后。
顾娇在漠城生活数年，对城中十分了解，字条中提及的“济安堂”，她还有些印象。
济安堂是医馆，平时也会收治无家可归的病人。
长思小叔以前还在的时候，若无事，每日都会去济安堂。
难道说小叔没死？
当年她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小叔的遗体，但父亲提起过她身上的玉佩便是从小叔身上取下来的。
怎么可能......
一路上顾娇思绪万千，心中满是疑惑，到了济安堂门口，她却有些不敢进去。
正在踌躇之际，一容貌清丽的女子从堂内走出来，她身穿青绿色衣裙，发髻简单大方，看起来年岁不大。
“你终于来了。”女子说道。
那女子慢慢走上前，一步步靠近顾娇，隐在暗处的暗三目光紧盯着她们，时刻准备出手护住顾娇。
顾娇看着面前的女子，总觉得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
女子面带疼惜地看着顾娇，拿出一枚印章给顾娇，她的语气却是出奇的哀婉，“我是长思的未亡人，楚意羡。”
顾娇指尖微颤，接过印章，上面写着“思意”二字。
她终于想起在哪见过楚意羡了，是在小叔书房里的一幅画中。
那时候，顾娇还小，有一次闯进了小叔的书房中，见他书案上有一副美人图。
图上女子就是面前的楚意羡，那幅画上还印有章印，正是“思意”二字。
“你是小叔那副画上的女子。”顾娇不禁说道。
楚意羡收回印章，小心保存好，温婉一笑，“原来他还画过我，先进来吧，我今日找你来是有事告知。”
顾娇跟随楚意羡进了济安堂，这里和昔年完全不一样，里面没有一个伤患。
顾娇心有疑虑，进到后院后，才问起：“你是小叔说的小一吗？你和小叔是什么关系？”
楚意羡听到小一这个名字，想起了当年那个清俊少年，语气温柔地问她，可不可以叫她小一。
她与顾长思在济安堂相识，起初她觉得顾长思是世家公子总会有些骄矜，却没未曾料到他平易近人，善良温和，对待病患从不施以身份之碍。
漠城虽说是大历的边城屏障，但气候严寒，并不受朝廷重视。直到顾家人来了漠城，他们以身护城，把百姓们当作亲人一般关怀照顾。
可以说顾家是漠城百姓和附近村镇的保护神，只可惜天妒善人，漠城一战，顾家人死伤殆尽。
楚意羡看着面前的顾娇，精神有些恍惚，耳边似乎回响着顾长思当年对她说过的话，他家小侄女有多讨人喜爱。
“楚姐姐？”顾娇见楚意羡面色不佳，知道她是想起了小叔顾长思。
楚意羡从回忆中清醒，语气凝重地说道：“顾娇，你必须马上离开漠城。如今城内看着安静祥和，但实际上最近几日一直有人在暗中打探你的消息。”
“若不是那日在街上恰巧看到你，我都不相信你会重回漠城。我虽不知你因何回来，但这里，已经不是当年你顾家护佑下的漠城了。”
顾娇心中疑虑丛生，不由问道：“楚姐姐这是何意？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顾娇自从走进济安堂就觉得不对劲，这里不仅是医馆，还是收容所，现在缺空无一人。
楚意羡随着顾娇的视线看向前面，那里是济安堂的主厅，“现在济安堂已经荒废了，三年前漠城由新任守城将领蒋司旗接下。”
“他上任后，便把城中因战争无家可归的百姓统一收编，安置在别处。所以，这济安堂也没有了继续存在的必要。”
“蒋司旗？又是他。”
顾娇心中思忖，在这表面繁华宁静，实则暗藏凶险的漠城中，他又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楚姐姐，你说有人在暗地查我的行踪？”顾娇问道。
楚意羡神色凝重，想起从前几日开始，城中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新面孔，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善类。
好在她从小就在漠城生活，认识不少人，几番打听下，她从百姓们的复述中想到那些人找的是顾娇。
“楚姐姐，我是不会离开的，我回漠城就是为了救我哥哥，在没找到他之前，我不会走。”
楚意羡瞳孔里翻涌着悲伤和无奈，顾家人还真是祖传的倔强不听劝。
“我早就该想到的，你和长思一样。当年他若是听我的，不要随军出城，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我......”顾娇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半响都没说出话来。
“我在这里消息灵通，总能帮到你的。我受恩于你小叔，始终放不下你兄妹二人。”楚意羡说道。
“谢谢楚姐姐。”
楚意羡脑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觉得十分重要。
“对了，约莫半月前，常年在将军府附近摆摊卖甜糕的钟大叔说起，将军府半夜有烛火亮起，他还以为是顾将军英魂不舍漠城，所以回来看看。”
“但过了没几日，蒋大人以修缮将军府为名，将周围小贩全部驱赶走了，之后就再没消息了。”
顾娇不由地脸色一变，神情间溢起几分怒意。
将军府，他江敬霆怎么敢！他哪来的脸去将军府里藏着！
顾娇一向温柔可爱的脸上，此时满是冷笑狠戾，她猛地起身走向门外，没走几步又停下，回头对着楚意羡说道。
“楚姐姐，这几日你不要出门，安心在家待着，保全好自己。”
顾娇说罢转身离开，留下楚意羡迷惘地呆立在原地。
“暗三，出来。”顾娇强忍着心中怒气。
“娘娘。”暗三现身。
顾娇鹿眼圆睁，清澈灵动的双眸满是杀意，“发信号，让秦朗和暗一马上回客栈，今夜也该我们出手了。”
“是。”
另一边，谢砚之查探到蒋司旗的背景，决定要当面见他，试探一下底细。
谢砚之掌握到了蒋司旗每日回府的时辰，提早在他必经之路上蹲守。
没过多久，谢砚之果然等到了他，暗五率先制住了蒋司旗。
“是谁？”蒋司旗挣扎着，厉声喊道。
谢砚之随即现身，示意暗五稍微放轻一些气力，“蒋大人。”
蒋司旗微微动了动僵硬的肩膀，抬头看去，觉得面前之人有些眼熟，他仔细回想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你是，你是临安王谢砚之！”
谢砚之并不意外蒋司旗能认出他，当年他曾到访过漠城。
那时候的蒋司旗还是他姐夫手下一个不起眼的军官，两人曾有过一面之缘。
“既然蒋大人认得本王，自当知道本王因何而来。”
“顾栏在哪？”
蒋司旗闻言立即低下头，一言不发。果然，他就知道，这一切是瞒不过京城的。
“我称你一句‘蒋大人’，你莫不是觉得自己就真是这漠城的守城将军了？”
谢砚之眼底满是嘲讽，若是顾栏没在他眼皮底下失踪的话，恐怕他还看不出蒋司旗的真面目。
蒋司旗听到这一声声的“蒋大人”，眼底瞳孔骤然一缩，眉宇间满是阴翳。
这三年来，他最讨厌听到的称呼便是这“蒋大人”。
“我的人查到，自从顾将军战死，朝廷虽封了你为漠城守城将军，但实际上百姓们还是称呼一声‘蒋大人’，你可知为何啊？”
一群愚昧无知的百姓，顾长平都死了三年了，这群百姓还对他心心念念，明明他才是漠城的守城将军！
“临安王这话可是说错了，本将军就是这守城将军。”蒋司旗被暗五制住，按在地上，无法挪动。
谢砚之走进两步，深邃的眼眸染上些许似笑非笑的味道，“就你，也配？”
“顾栏是护国大将军顾长平的儿子，你联合他人暗害将军之子。你不过是个背信忘主之人，竟敢揽下这漠城守城将军的名号。”
“百姓们心中自有公道，若你真是为民的话，他们岂会三年来不称你一声将军，你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蒋司旗此刻面色颓败，想到了某位故人。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谢砚之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一国丞相亲自到访漠城，作为守城将军，你便是第一个见过他的人。顾栏失踪数日，你却瞒而不报。”
“蒋司旗啊，蒋司旗，你说说你还不够可疑吗？”
蒋司旗脸色铁青，瘫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难道一开始他就成为了弃子？
谢砚之气质高雅，尽管是在谴责蒋司旗，周身却满是清冷出尘之感。
他俯视无力瘫倒在地上的蒋司旗，言语间满是讥讽。
“蒋大人，你不会现在还不知道，你的新主子，从一开始就把你推到人前，不管我最终能不能找到顾栏。”
“你蒋司旗，绝对是第一个死的人。”
眼瞅着一日日过去，顾栏的行踪始终毫无进展，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蒋司旗这个突破口。
谢砚之心里早有决定，就算是用攻心之计，也要从蒋司旗口中橇出顾栏的下落。
谢砚之见蒋司旗神情落寞，便趁势继续说道：“蒋大人，不，蒋司旗。你是顾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昔年本王有幸见过你一面。”
“那时候的你英姿勃发，虽然军中地位不高，但满心想着投军报效国家，为百姓谋一个安定。”
“顾将军正是因为你的赤子之心，才提携你，让你在军中逐渐有了立足之地。”
“蒋司旗，你不要忘了，你出自顾家军。”
蒋司旗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懊悔，他盯着城门的方向，透过一间间屋子，直到目光紧盯着城楼之上的军旗。
三年了，虽然顾家人基本上都死在了漠城，但这漠城的军旗却始终都是顾家军的旗帜。
没有人敢揭下来，也没有人愿意揭下来。
片刻后，一阵嘶哑声响起，“七日前，有一个叫方思的人找到我，让我封锁顾丞相的入城消息。我念及顾栏是顾将军之子，昔日和我有些交情。本想着悄悄保下他，将他留在我府中。但他担忧百姓，执意出城，暴露了行踪，最终还是被方思带走了。”
谢砚之轻叹一口气，示意暗五将他扶起来，“知道顾栏被带到哪了吗？”
蒋司旗摇头，方思那人根本不会对他多说什么，每次来都是留下任务就走。
“不过，在此之前，方思就找过我。”
“大约一个月前，他让我在半个月后，以修缮将军府为名，将附近街道封锁，不许任何人靠近。”
“将军府？”谢砚之马上反应过来，没想到江敬霆居然敢藏身在将军府！
谢砚之转身离开，刚走没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蒋司旗，你是当年漠城一战，战死的四万顾家军中仅剩的一位幸存者。”
“当年漠城一战，你可有对顾家军不利？”
蒋司旗听到后，立马回答：“没有。”
“我念在你出身顾家军，便放你一马。若是你还有良心，便把漠城指挥权夺回来。”谢砚之说罢，转身快步离开。
留在原地的蒋司旗有些不敢置信，一来他没想到临安王会放过他，二来他更没想到谢砚之居然看出了他已经被夺了指挥权。
谢砚之匆忙回到客栈，却见客栈中空无一人，顾娇更是没了踪影，不知为何，他心中越发不安。
“暗五，快去联系暗一。”
*
将军府附近，顾娇带着铁血卫和暗卫们埋伏在一旁，“就按我之前在客栈说的计划来做。”
“暗一，铁血卫不如你们暗卫武力高强，所以营救我哥哥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秦朗，你们剩下的人牵制住江敬霆身边的人。”
顾娇看着不远处将军府的大门，心中怅然油然而生。
他们四处查找线索，却没想到江敬霆竟然敢藏在将军府里，真是想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此战凶险，我在此代表顾氏向各位道谢。”顾娇向众人深鞠一躬。
此刻没有高高在上的皇后，只有一个希望自己哥哥得救的顾氏女，顾娇。
“娘娘放心，我等就算拼尽性命也会救下丞相。”几人眼神坚定，庄重严肃地答应下来。
顾娇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目光所指便是昔年故居将军府。
“救丞相，拿下江敬霆！”
“是。”
另一边，谢砚之收到暗一消息，便起身赶往将军府。临走前，谢砚之吩咐王府亲卫马上向京城传递消息。
“顾娇，你要小心，舅舅很快就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