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九爷……”
一匹快马急匆匆地停在宋庭芝府门口,这位刑部侍郎下马时一个趔趄,在府门口摔了下来,几乎双手撑地,他都来不及查看自己手上的伤,着急忙慌地冲进王府。
“何事让吴侍郎这般着急?瞧瞧你手都流血了。来人,快带吴大人下去包扎一下。”
“这等小事不敢劳烦九爷府上下人。”吴侍郎想抬头在官服上蹭蹭,又觉得不妥赶紧放下手,“九爷,出大事了。”
“吴大人好歹是刑部侍郎,怎么这般沉不住气?”宋庭芝倒像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似地坐在躺椅上听歌姬弹琵琶,见人如此狼狈,一只手臂搀起他,“来人,给大人上茶,大人慢慢说。”
吴侍郎也顾不得礼数,直接跪在宋庭芝面前说道,“九爷……九……尉迟将军提着他的那把大刀正坐在刑部堂上,我……我家大人特意差我来问问九爷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这尉迟兰真是好大胆,提刀进刑部大门,你们这些刑部官员怎么不直接把他摁在那儿?”
“这……刑部那些文官哪是那小霸王的对手?”吴侍郎睨了一眼宋庭芝又压低声音说道,“再说,现在谁敢这么做?”
“也是。”宋庭芝也像是听了天大的麻烦,眉头紧蹙,认真地想了想,慵懒地说道,“这位尉迟小将军可是父王面前的红人,我们都不好得罪。”
吴侍郎好不容易平复狂跳的心,依旧激动地说道,“可不是呢。九爷,你也知道他的脾气。”
“你们可曾打听他想要干什么?”
吴侍郎一拍大腿,啐了一口说道,“还不是为了那个妓子,他非逼着我们说出关押秦南枝的地方。真是侮辱斯文的东西。”
宋庭芝端起茶碗,幽幽地眯了一口茶,“那还不简单,直接告诉他。”
“啊?九爷你是说……”
宋庭芝说道,“你们既然为难就应该告诉尉迟将军,让他直闯大牢。”
吴侍郎像是受宋庭芝点拨茅塞顿开,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连忙作揖,“九爷英明!”
宋庭芝眼皮也没抬起来,大手一挥吩咐歌姬继续弹奏,“吴侍郎,待他带走秦南枝之后,你们几个可都要去御史台说清楚情况,别让这些御史大人回头写本子参他时找不到证据。”
“是。”吴侍郎向宋庭芝行了一礼,刚要离开,“九爷要去天牢会尉迟将军吗?”
“我就不去了,”宋庭芝打了个哈欠,“本王不方便插手,这些天也累了,随他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慎刑司大牢。
几名狱卒跪在地上,哭丧着一张脸直磕脑袋,“小将军,你就饶了小的几个,小的们真的不能告诉你南枝姑娘被关在那,这是掉脑袋的罪过啊。”
尉迟兰的大刀明晃晃的,在阴暗的大牢里显得格外鬼魅。
冰冷的刀背贴着滚烫的皮肤,刀刃抵在这个狱卒的喉结前,狱卒一双死鱼眼直直盯着刀尖颤抖地说道,“尉迟将军,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的不能让你带走南枝姑娘,这案子是陛下亲自下旨,回头九爷怪罪下来,你我都难逃一死。”
“九爷?我呸!”刀尖又进了一寸,尉迟兰是看惯生死的将军,这些人在他眼里毫无价值,他不会为了这些人落泪求饶而感到难过。
“多余的话我不想说,我现在就要带秦南枝走,陛下那头我自会请罪,不用你们给我做替死鬼,你们只要告诉我她在哪。”
一名年纪小的狱卒眼睛往走廊深处探去,尉迟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走廊镜头,顿时收了大刀朝里面走去。
牢头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一股腥臭的味道冒了出来,他低头一看才看见自己裤子上一片热浪。
谭辛趴在牢房门上听见响动,大声呼喊道,“尉迟兰!是尉迟兰吗?”
“辛爷?”尉迟兰丝毫不犹豫,挥着大刀一把砍断牢房上的锁头,“我这就救你出来。”
牢门打开,尉迟兰问道,“你可曾看见南枝?”
谭辛摇摇头,尉迟兰欲继续找寻关押秦南枝的牢房,“待我找到南枝,我就带你们俩出去。”
谭辛拉住他,“你擅闯大牢已经能治罪,现在你不能这么冲动擅自带她走。”
“治罪就治罪,我不怕。我就是瞧不上宋庭芝这家伙,明明是男人之间的事,他真是卑鄙,为何要牵扯到女人?他就是个十足的混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你既然知道他是如何之人更应该在这时保持冷静,只有这样我和南枝才能平安出去。”
尉迟兰说道,“辛爷,你不了解目前的情势。太子下狱,外头人心惶惶,他们都说太子会被流放,跟这件案子有关系的人统统得人头落地。我如果现在不带她离开,她可能就再也不能离开这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南枝被灌上叛逃罪。”
“那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带她走!”谭辛使劲拉住他胳膊说道,“你现在带她走,你算什么?她又算什么?宋庭芝可随意在她身上扣上一个宋磊细作的帽子,到那时你自身难保,再想救她也救不出来了。”
“我管不了这么多,反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不会的,我……宋明璋会想办法的。”
“四爷能有什么办法?陛下盛怒之下,焉有完卵?你不要忘记,四爷也是皇家的人,凡事都以大局为重,必要时候会明哲保身,牺牲我们也不是不可能。”
谭辛坚定地说道,“他不会的。你和他在平江出生入死这么多天,难道你还不了解他的为人?”
尉迟兰给谭辛赔礼,“辛爷,是我心太急才口出狂言,我本意也不是责怪四爷。但今日我一定要带走南枝,如果你不走,请你不要阻止我带南枝走。”
“不,我求求你,尉迟兰,你不能这么做,想想你们尉迟家,你若是这么做了,你的父亲该如何看你?你的那位兄长该如何落井下石?”
“不要跟我提他们,我已经被尉迟家逐出家门,我素来也不太看重他们的想法,我只知道我最难过的时候是南枝陪着我的,我被整个尉迟家族抛弃的时候也是她陪在我身边,如今她落难,我不能置之不理。若是身为男人连自己的女人也保不住,我还不如去死。”
“死就能解决问题吗?你死了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谭辛整个人都抵在牢门上,“总之我不能让你掉进陷阱里。”
尉迟兰露出要杀人的目光,“让开。”
谭辛丝毫不惧怕,双手伸到背后牢牢抓住牢门。
尉迟兰拔出刀架在她脖子上,“我再说一遍,让开。”
“不让。”
“你!”
“圣旨到!”
是宋明璋的声音,他来了。
那一瞬,谭辛知道他是来救尉迟兰的。谭辛雀跃地推开尉迟兰。
“圣旨到。”宋明璋的声音依旧沉稳,目光所到之处皆跪在地上,“尉迟兰上前接旨。”
尉迟兰和谭辛走出牢房时,见所有狱卒犯人都跪了一地,尉迟兰僵直着身子不肯下跪,谭辛在一旁拉着他衣摆催促他跪下。
“不必行此大礼,陛下托我传口谕,”宋明璋走到尉迟兰面前,神情淡漠地说道,“朕已答应老四,太子一案不滥杀无辜之人,你安心在家待着,该上朝上朝该回府回府。”
尉迟兰难以置信地看向宋明璋,半晌才伏地痛哭道,“四爷!尉迟兰愿为你肝脑涂地。”
“那你就好好活着,别给我惹事。”
谭辛仰脖看宋明璋,他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她,谭辛很想问他答应他父王什么条件,可她不敢问,那答案就好似被盖着薄纱已经呼之欲出,可他们谁也不敢揭开这层纱。
宋明璋说道,“尉迟兰赶紧谢恩。”
“卑职谢陛下恩典。”
“虽然父王答应我不滥杀无辜,但秦姑娘还是牵扯太子一案,还需待在慎刑司里一段时日,”宋明璋将尉迟兰扶起来,“不过我已经关照下去,她不会吃苦受刑的,你先回去。”
“是,卑职遵命。”
宋明璋的目光落在谭辛身上,只看一眼她手腕上的镣铐便转向狱卒,“谭姑娘可牵扯太子一案?”
狱卒道,“自然是没有。”
“口供都记录在案?”
“是的。”
“谁审的?”
狱卒解释道,“四爷言重了,哪敢审问谭姑娘?是九爷问了几句话,没有问刑,三餐都是外头买进来的。”
“既然查清楚,现在便放了吧。”
“是,小的遵命。”
狱卒满脸堆笑地拿出钥匙解谭辛手腕上的镣铐,还不忘碎碎念道,“这几日真是怠慢谭姑娘了,如今话说清楚便好,小的们也是照章办事,还望谭姑娘不要见怪,出去之后不要过于为难小的。”
“客气了,各位已经厚待谭辛,我既然安然无恙放出去,这件事也就揭过去了。”
咯噔一声,镣铐被打开,谭辛活动了一下酸软的手腕,抬头想要寻宋明璋身影,他已经不知所踪。
“这个人,做错事还敢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