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辛又朝着宋时微的方向浅浅施礼,才不情不愿地坐在宋明璋身侧。
“从丽水回来之时妾的身子抱恙偶感风寒,今日见诸位皇子故才戴上这面纱。还望诸位见谅。”
原本以为会非常在意她戴面纱的宋庭芝反倒非常好脾气地替她解围,对着宋明璋说道,“四哥,这真是不好意思。我只当在码头上四哥不想让我见辛儿姑娘所以才诓骗我,没想到辛儿姑娘还真是病了。”
“是的,”谭辛还装模作样地捂着口轻轻咳嗽几声,难受地说道,“原先吃了几服药下去好些,但在船上吹了风又觉得不太舒服。”
宋时微笑骂道,“你看看你,老九,总是喜欢强人所难,要是回去辛儿姑娘病情加重,你看老四怎么揍你。”
宋明璋也颇为无奈说道,“原本就怕她的病气传染给你们,没想到你这般调皮,不过刚才那舞倒是让我吃了一惊。”
宋明璋回头望着谭辛,“辛儿,你我相识多日,我从来不知道你还会跳舞。”
谭辛笑了笑,笑吟吟地说道,“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宋向秋给谭辛倒上一杯酒,“辛儿姑娘的舞也太美妙了,看得我都呆了。来,辛儿姑娘,和我喝一杯吧。”
“向秋,辛儿姑娘身子抱恙,怎能饮酒呢?”宋庭芝将那杯酒拿了起来,温和地说道,“既然是我执意让姑娘来云暖阁,那今夜姑娘的酒就我代她喝。”
宋明璋眼疾手快挡下那杯酒,“既然辛儿的酒岂有让九弟代喝的道理?我虽然习惯慢饮,一杯酒还是能喝得了的。”
宋向秋啧了一声调侃道,“我们刚才还说四哥不解风情,没想到对象换成辛儿姑娘,四哥倒是会怜香惜玉。”
宋时微和宋明璋关系最亲厚,他故意逗弄宋明璋问道,“明璋,这辛儿姑娘的舞跳得怎么样?是不是有那种让你怦然心动的感觉?”
宋明璋知他的太子哥哥故意玩笑,原本在这种场合胡乱说些心动之类的话也就搪塞过去,可偏偏谭辛刚才台上那舞,他满脑子都想到他俩在扬州相处的点滴,一曲舞罢又知站在台上是思念之人。
对于他来说又何止是怦然心动。
假的能随意说出口,一旦成真,倒还真是让宋明璋心虚不已,话不知该如何说。
察觉身侧人在分神,谭辛略一吃惊,忙接话替宋明璋解围,“我倒要问问太子殿下,这般好奇我的存在,如今见到了,可还入得了您的眼?是不是配得上宋四爷呢?”
刚才大段赞美之词没有让谭辛冲昏头脑,更没有寻常女子那般羞赧,而是清冷又疏离地抬眼扫了这几位一眼。
宋时微霎时被谭辛的气场给震住,一个激灵,心中顿时响起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个女人不好惹,他一时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孤……孤刚才不过就是……兄弟间的玩笑,辛儿姑娘不要见怪。孤这厢给辛儿姑娘赔个不是。”
谭辛平静如常,眼色也未变,“我没见怪,我就想问问,太子爷回答我就是了。”
宋时微原本想插科打诨蒙混过关,谁知谭辛不依不饶,他只能小声地说道,“自然是配得上的。”
宋向秋眯了一口酒笑道,“看太子哥哥吃瘪,我好不快哉。”
刚才被请上座,谭辛一直有意回避宋向秋的目光,虽然自己蒙着面,还是最怕这个宋向秋认出自己,现在一看这个榆木疙瘩好像并没有认出自己。
宋时微说道,“自家弟妹,吃什么瘪?你才吃瘪呢。”
宋向秋一旁的美姬给他倒上一杯酒,宋向秋靠着美人饮下一杯,“辛儿姑娘,你可太荣幸了,要知道你可是我四哥头一回带进府的女子。”
谭辛淡淡地觑了他一眼,说道,“是啊,四爷生性孤傲难以亲近,哪像世子殿下这般左右逢源,家中娇妻美妾等您回家,在外又美姬在怀惹您疼爱。”
宋庭芝朝谭辛眉眼微转,眼里嘴角皆是笑意,“看来辛儿姑娘对向秋家里的情况很是了解,辛儿姑娘是京城人士吗?”
谭辛心中一咯噔,宋向秋没认出她,该不会这个宋九认出自己来了?
不会的,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宋向秋都没认出来,他宋庭芝又岂会认出来?
“我这穷家小户人家的女子哪里会是京城人士?”谭辛说道,“倒不是我有意了解世子殿下的家务事,只是我初到京城这街头巷尾的话本都写着《我与世子殿下二三事》的八卦,我随意翻了几页才知道的。”
宋向秋一拍桌子,“说到这个就气人!我也不知道我世子府的事情是如何被这昀香斋知道了去,还……还写这戏本编排我。”
宋时微眼睛不由自主地朝着宋明璋看去,“这昀香斋孤也有所耳闻,写的都是前朝的八卦旧事,向秋,你可千万不要对号入座。”
“就是,”宋庭芝的眼睛一直看着谭辛,“向秋,你怎么就确定这是你府上的事情?你可是当朝世子,可不能冤枉了人家小报社。”
见兄长们都不维护自己,宋向秋更是生气,“我自己府上的事怎么不能确定?九哥,你是不知道前几日我上朝时被同僚拉着塞了一本什么《我与世子殿下二三事》,我气得连脸都红了。”
宋明璋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是一间小报,也值得我们世子殿下这般生气?向秋,你不理会就是了。”
“四哥,我怎么能不理会?你们都不知道,为了这本《二三事》,前几日我母亲还特意为了此事把我叫过去训斥了一顿。”
宋庭芝说道,“这事连婶婶都知道了?”
“可不是嘛,”宋向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杯子拍在桌上,酒气就这么涌上心头,“不行,我越想越气,九哥,明日你给我一些府兵,我要亲自带兵抄了这家小报。”
宋庭芝抓住宋向秋的手腕,慢慢地替他又斟上一杯酒,“向秋,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宋向秋这狐假虎威的威胁,谭辛并不放在眼里,可宋庭芝的话一出口,谭辛还是心虚地看向他,那双杏眼看过去时亦发现九皇子的眼睛正瞧着她。
目光在空中相遇,不躲不避,宋庭芝甚至迎着她的目光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宋向秋全然不知这暗流涌动,气恼地问道,“怎么?九哥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我就借一日,等我扫荡了那昀香斋,立马还你。”
“不是我小气,只是这昀香斋虽是小报,可背后的人你却得罪不起,还是息事宁人算了吧。”
“九哥,你这么说难道你认识昀香斋的老板?”
“目前不认识,不过我倒是很欣赏这位昀香斋的主人,我相信有一天我们会认识的。”
“那你怎么会知道这昀香斋背后有人撑腰?”
宋庭芝嘴角泛着笑意,淡淡地说道,“我也是今日才知晓的。试想一下若不是有人背后撑腰,她如何敢写话本这么编排当朝世子?”
“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难道这件事我就这么算了?”
“不过就是一本话本,”宋庭芝看向谭辛说道,“你就看在今日辛儿姑娘这舞的份上,不要再继续计较了。辛儿姑娘,你说对不对?”
谭辛说道,“九爷宽宏大量,辛儿佩服。”
此刻,谭辛后背已湿,听见宋庭芝这么一说才略松一口气。
可……她的眼角瞥向宋明璋,才体会他白天不让自己出现在码头是为了不让宋庭芝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昀香斋。
他竟知道昀香斋对自己的重要性。一缕难以言表的暖流蔓延在她心头。
好在宴席之中宋庭芝并没有再为难谭辛。
宴席接近尾声,宋向秋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可宋明璋却有些坐不住。谭辛接过热毛巾替他擦拭额头,“难得喝这么多酒,可有哪里不舒服?”
宋明璋闭上眼睛,享受毛巾上传来的湿润,微微摇头,“想回府。”
“嗯,我这就去安排。”
宋明璋明显是喝多了,从云暖阁出来时有些身形不稳,谭辛扶着他,嗔怪道,“知道自己不胜酒力,怎么还如此贪杯呢?”
宋庭芝对着谭辛说道,“许是四哥生日,心里高兴。不过我今日也很高兴,因为想通了很多事情。”
谭辛朝他笑了笑,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一股酒气喷在脖颈间,手腕上力道一重,宋明璋咕哝了一句,“马车来了。”
谭辛点点头说道,“我们就先告辞。”
坐上马车之后,宋明璋除了脸上酒意还浓,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清端坐在马车中,那清澈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醉意。
而马车之外,宋庭芝望着那辆慢慢离开视线的马车,嘴角浮起一阵笑意。
宋向秋问道,“九哥,你一整晚是怎么回事?怎么总看着宋四的女人?你莫不是看上她了吧?”
“看上她?”宋庭芝想,也不是不可以。可话到嘴边却说道,“因为她很眼熟。”
宋向秋问道,“眼熟?九哥,她可是蒙着面的,你怎么认出来的?”
“或许是因为我当日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蒙着面的。”
我们会再见面的,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