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

    “所以,闻识前辈最后怎么样了?”

    叶沧澜听的入迷,身子不自觉的倾向澜君,指尖捧着杯子,轻抿着已经凉透的茶。

    澜君为自己添上一杯热的,放在唇边吹了吹,反问道:“你觉得呢?”

    叶沧澜想了想,回道:“这样的事,莫说是当年的鄢州,便是放到现在,形势也不会明朗,想来,长天宗大概会被认为是勾结魔族的妖道,闻识前辈也不大可能为鄢州子民所接受,结局必定不乐观。”

    澜君抬眸看了她一眼,轻轻弯唇:“你倒是看的清楚。”

    叶沧澜不语,眉目微敛。

    自古以来,不都是如此。成见永远不会消失,即便是到了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也依旧会有人掩耳遮目,自欺欺人。

    闻识前辈一早便有这样的觉悟,也不曾强求过什么,不过是天不遂人意,还是让她受了这一遭。

    澜君没想到这姑娘小小一个人儿,心倒是比他这老妖精还沉重。

    不敢给小朋友太多压力,他清清嗓子,引她回神。

    “还听不听了?”

    叶沧澜坐直了,放下茶杯:“听。”

    澜君便继续说道起那段前尘往事。

    ………

    鄢州一行,结果不如人意。

    长天宗陷于非议之中久久不得脱身,闻识也回到魔族领地,不再现身于九州。

    直到一段时间后,长天宗昭示天下,拿出秦樾阴谋的实在证据,流言蜚语才得以有所消减,但也仍未有全然平息。

    只因长琴一力坚持,要为闻识正名,不愿否认闻识为鄢州所做的一切,更不愿为了偃旗息鼓而和闻识姑娘撇清关系。

    弦清为了宗门,不惜与儿子反目,下令禁足长琴,将其关在后山石窟之中。又告以九州,与魔族界限分明,绝不会与之勾结。

    经此,长天宗才渐渐恢复原来的平静。

    四海安定之时,没有人再记起当年的事。仿佛那条通向未来的轨迹里原本就没有那场劫难。

    当事实的真相被掩埋,便无人愿意探究。阻止恶人阴谋的也是遭受世人唾弃的,他们藏在黑暗中,坚守心中的曙光。

    数年后,魔族领域。

    闻识在一阵微凉的晨风中醒来,眼前是广袤的天。

    她坐起来,提了提身上不知何时多出的一条毛毯,望向远处。

    如火的朝霞,渲染着天际,也扑进了她的眼中,宁静、安逸。

    在这个属于她的地方,她拥有一切,没有厌恶和偏见,只有臣服与敬仰。

    她的小花告诉她,这才是适合她的地方,她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心中总会有那么一时片刻的失落。

    烦闷的时候,就爱爬到宫殿顶上去,枕着青砖玉瓦,拥着漫天星河,在寂静的夜里听微风拂过青草的沙沙细响。

    这些年,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都发生了什么。那些小道士们都怎么样了。

    风落入掌心,金色发丝轻轻荡漾,她伸手似要去抓住天边的霞光。

    “尊主。”一声稚嫩的呼唤传来,是极为熟悉的声音。

    闻识收回手,笑着看向来人:“小花~”

    叫“小花”的小女娃小心的踩着瓦片,一点点挪动到她身边,而后乖巧的朝她拜礼。

    “见过尊主。”

    肉嘟嘟的小脸上,是寻常见不到的正经与严肃,闻识预感应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只手扶起小花,问道:“怎么了?”

    小花凝眉道:“城中发现探子。”

    “哦……”不是什么稀奇事。

    九州上,忌惮魔族的势力多的数不清,常有派人来查探的,只怕他们会有所动作。

    这些闻识向来懒得管,都是小花在处理,抓到的探子先警告再释放,底下办事的,也都懂的规矩。

    只是不知道这回是何缘由,需要禀告于她。

    闻识支着脑袋,懒洋洋躺了下去:“何方势力?棘手吗?”

    小花张了张嘴,似是有些犹豫,闻识见她这副模样,更是疑惑。

    “嗯?”她挑了挑眉,无声询问。

    小花顿了顿,支吾着开了口,“是…是长天宗。”

    “……”

    目光一瞬凝滞,旋即波涛暗涌,心中那层纸薄如蝉翼,只肖稍稍一捅,所有刻意隐藏的一切便会倾泻而出。

    长久的沉默后,闻识不知意味的笑出了声。

    她抬眸,望向小花可爱的面容,“走吧,去会会老朋友。”

    没有预备车马,也没有侍卫跟随,两人悄无声息的溜出了魔宫。

    小花传音给派出跟踪的下属,得到了长天宗那几人的确切位置,便和闻识一同前往都城。

    来了才发现,魔都今日热闹非凡,一大早便有人在装饰长街,给路边挂上彩灯。

    闻识这才想起来,今儿是七夕。

    魔族的许多节日都是先魔尊夫人带来的,她喜欢,先魔尊便极为看重。其中最为在意的,就是七夕,这也是他们定情的日子。

    闻识牵着小花,戴着刚从摊位上买的面具,穿梭在人群中。

    走着走着,小花突然停住脚步,手指抚向耳边的传音魔器。

    闻识回身,问道:“怎么了?”

    小花语气有些郁闷和恼火:“那群废物跟丢了。”

    闻识沉默半晌,轻叹了口气,道:“没关系,咱们自己找。”

    他们长天宗的人可不简单,不探到点儿真东西,不会轻易离去。

    反正这是在她的地界上,大不了,封城通缉,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现下天色尚早,还不是出动的时机,如若是他们,一定会趁着晚上最热闹的时候行动,彼时人流涌动,鱼龙混杂,便于藏身。

    闻识环望四周,瞥见一间茶楼,于是领着小花过去,包下二楼的雅间。

    二人相对而坐,看似品茗下棋,实则暗暗观察着楼下街道上的人群。

    闻识少有这样耐心的时刻,但杂乱无章的棋路暴露了她此刻的内心。

    小花拧眉盯着那落子落的乱七八糟的棋盘,直觉无从下手,思虑许久,终是一声叹息,将棋子放回了棋篓中。

    “尊主。您可是有所忧虑?”

    闻识顿了顿,忽然支起下巴看向小花,“你说……我见到长天宗的人,第一句该说什么好呢?”

    小花:“……”

    见小花不语,闻识似乎更苦恼了,指尖漫不经心的摩挲着白色棋子。

    “要是,正好是他……见到我,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小花不用想都知道,尊主口中的“他”是谁。

    她略微斟酌了一下,谨慎开口回道:“兴许,会和您一样。”

    这样说,应当不会有差错吧。

    闻识闻言,视线飘向远方,陷入沉思。

    时光消磨,直至天光渐暗,雅间内的熏香早已燃尽,案边点上了烛火。

    万家灯火照亮了魔都,有情人相约灯会,续下彼此间的缘分。

    “尊主,是时候了。”小花提醒着,递上最后一杯热茶。

    闻识笑盈盈的接过来抿了一口,从怀中掏出令牌扔给她。

    “封城。”她简单吩咐,想了想又补充道:“勿要惊动城中百姓。”

    “尊主放心。”小花领命退去。

    闻识起身理了理衣裙,走到扶手边往下看去,喧闹的市集人头攒动,喜悦洋溢。

    她重新戴上面具,付完账,离开了茶楼。

    人流之中,她的余光注视着每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人,心中期待着与之相遇的会是他。

    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了不知多久,走到她已经疲乏,也依旧没有发现不一样的身影。

    于是,她停下了脚步,在一旁的甜水摊子找了个位置坐下。

    “老板,一碗酒酿圆子。”

    “好嘞!”

    闻识撑着脑袋等,目光被前方推来的一辆花灯车所吸引。

    正欲叫小花去买一盏来看个新鲜,却突然想到,她不在,只得远远瞧着。

    甜水上桌,浓浓酒香裹着软软糯糯的白团子,一口吃下去,又暖又甜。

    闻识埋头尝的专心,全然没注意方才的花灯车不知何时已经驶到了身旁。

    直到一只花灯凑到眼前,她才疑惑的抬起头。

    “要买一只吗?闻识姑娘。”

    闻识捏着勺子的手滞在半空,一时有些愣怔。

    那人也戴着面具,一袭黑白相间的衣衫,提着小猪样式的花灯。虽然只露了半张脸,但那格外少年气的笑,还是让闻识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谁。

    她沉默着,久到面前那人的笑容都逐渐尴尬了,才猛然间站起来,“咚”的一拳锤在对方肩头。

    “小师弟!”

    梁原“哎呦”一声,捂着痛处,呲牙咧嘴:“闻识姑娘,好特别的见面礼……”

    闻识开怀大笑,“抱歉啦,许久不见,有些激动。”

    梁原憨笑两声,摘下面具,“这玩意儿戴着真挺不舒服的,你也别戴了吧。”

    说着,动辄要帮闻识取下来,却被对方闪身躲开,反被打了一巴掌。

    看着梁原委屈的摸着手背,闻识无奈摇头:“我不能摘,你以为我是什么身份,能随随便便在大街上闲逛的啊?”

    梁原这才反应过来,“哦、哦!不好意思啊……”

    闻识淡淡一笑,绕着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才回到跟前,抱臂询问:“要来也不提前传信,还装扮成这副模样,想干什么?难道长天宗就派你这么个傻小子来探查我魔族领域啊?”

    一语揭穿,梁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极为坦诚的告知了经过。

    原是弦清宗主得知她已是能力觉醒,魔族又长久的没有动静,担心她在暗中谋划什么,便派梁原等人来探查情况。

    闻识听完,也不生气,只是问:“你那宗主大人知道你是个大漏勺吗?派你来能查到东西,还真是见了鬼了。”

    梁原极其认真的回道:“我相信闻识姑娘啊!闻识姑娘是大好人!”

    闻识扯了扯嘴角:“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

    梁原“嘿嘿”的笑了两声,神秘兮兮的凑过来,低声问道:“闻识姑娘,你怎么也不问问长琴大师兄啊?他这次也一起来了哦!”

    闻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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