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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抚衙门

    议和书送至建康,叶相域也越发忙碌起来,在军中几乎少见他的身影,将士们的日子却也没能好过多少,付屿渊倒因着要与白思燃细细研讨议和书而整日泡在军中。军中有这样两位要紧人在,副将们只有更警醒的。

    “叶将军又去巡抚衙门了?”白思燃接过京中传来的密信,状似无意地随口问上一句,叶相域的行踪无人知晓,有这样一问,无非就是想给他添些堵罢了。

    付屿渊一言不发,眼睛盯着议和书看了一遍又一遍,贺搂拱手送出的条件实在好得不必再谈,这般诚意十足,几乎将贺搂能给的一切都全数捧上,甚至不必再多提旁的要求。

    白思燃似乎习惯了无人应话,自他入内宫以来,这些事时常发生,他清楚地知晓自己如今的身份,有这般落差也早在预料之中的,“二皇子可有什么想法?”

    “贺搂大约也只剩下这些东西了。”他将议和书放回桌案之上,话中的意思已十分明显,即便是再逼上一逼,恐怕也要不出什么更多的东西了,“陛下那处的意思呢?”

    “贺搂原本在北境的占地尚算水草繁貌,是养军马的好地处,如今留下的这些,也勉强能用。”

    贺搂称霸北境多年,稍好些的地方都被其占用,放牧本就依靠这些地处,草场越广阔越利于势力扩张,越便于他们收拢周边的小部族,这是贺搂赖以生存的根本。故而即便如今势力渐衰,贺搂也拼尽全力想要守住最后的那一小块地方。

    太仆寺的原先养马的地方实在算不得太好,若能将此地收归己用,总归是好的。这想法叫付屿渊眼前一亮,他是最了解这地对太仆寺有多要紧,只是贺搂世代居于此处,想要收用只怕不大容易。

    “议和书中所言,贺搂氏甘为我朝培育军马,这恐怕是能退让出的最后一步了。”他迟疑地开口,“陛下即便想要收归己用,恐怕也不容易。”

    贺搂蹊这汗位来得本就凑巧,若不是北楚推上一把,恐怕如今贺搂还在慢慢挑选适宜继位之人,如今想要他将祖辈世代生活的草场让出,无异于逼他叛族,这怕是比登天还难。

    “若是容易,还要我们作甚?”

    议和是两族之间的博弈,而今次更像是贺搂的求和,既是有求于人,想要的多些便也就不算什么,白思燃知晓付泠鸢与叶相域之间或许另有打算,方才一番试探也算是知晓自己并非唯一被瞒着的,他心下略放松了些,“二皇子以为呢?”

    “你我如何以为并不要紧,要紧的是陛下想要什么。”

    ……

    巡抚衙门。

    叶相域是由吴朝宜自后院的侧门领入的,除去守在周边的将士,倒是没有什么旁人瞧见,虽算不上悄无声息,可到底也算不上张扬。

    “将军手下的这些人……”吴朝宜多少有些忧心,私下会见使臣这样的事传出去多少要惹人怀疑,叶相域或许是不会有事,可若要追究起来,他怕是逃不过被拿去平息众怒的下场。

    “吴大人若能管好自己的嘴,本将便能保你无虞。”他往前走了两步,瞧着后院里的树木繁茂,比起建康不差分毫,这些东西怕是千金之数都难置办完全,他勾着唇角停留半晌,到底没说什么。

    “将军……”

    “上回请吴大人寻的人,可曾寻到?”他岔开话题,显见得是不想追究此事。

    “寻着了,只是那人的脾气犟,家中又有在朝为官的,不好强将人带来相见的。”在云洲寻人倒是简单,只是叶相域若是想见,怕是要亲自走上一趟。

    “无碍,寻着便好。”他本就是有求于人,姿态自要放低一些,不好强求的,“辛苦吴大人走这一趟。”

    吴朝宜连声道着叶相域太过客气,将人送至贺搂蹊居住的院子便很是识趣地退下。

    北楚尽地主之谊,将贺搂蹊与使臣的住处分开,原本这后院也就只这一处院子并几间厢房,现下更是清理了干净,只叫他们两人住着。

    汗王自然是要住在主院当中的,使臣的屋子就在不远处,声音稍大一些,便能听得清楚,叶相域立于院中,既不说话也无动作,待轻风掠过身侧,带起一阵衣角翻飞的声响,贺搂蹊才缓声开口,“叶将军还要等上多久?本王的茶已沏至第三遍了。”

    “此时的茶汤最适入口,不知将军可愿赏脸一尝?”

    叶相域这时才踏入窄小的会客厅,圆桌上的茶水尚且飘摇着似有若无的热气,茶香扑面而来,是建康才有的雨花茶。

    “贺搂到了如今这般田地,王族倒是没受一点儿影响。”

    这茶水并非吴朝宜着人安排的,说起来,他们住在府衙,除去一日三餐,云洲并未提供旁的,如今他用的这些,都是自行从贺搂带来的。

    贺搂蹊笑得不置可否,端起自己面前的玲珑茶盏浅啜了一口,“想着将军要来,特意备下的。”

    在叶惟域的计划之中,叶相域一直是不可或缺的一人,他对自己弟弟了如指掌,以致于能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哪怕在这计划之中,自己早便不存于世。

    “我是一早就被安插在贺搂蹊身边的,在我还不知世事的时候。”他口中的贺搂蹊,是贺搂氏真正的小王子,一见面就这般坦诚,实在出乎叶相域的预料,只是说话的这位并没有住口的打算,而是要将一切和盘托出。

    他是叶家安插下的一颗棋子,尚在襁褓之中便被送至贺搂蹊生活的那个村子,自小被引导着与贺搂蹊一道玩耍,潜移默化地被教育学习着贺搂蹊的一切习惯,直至他五岁见到了叶惟域。

    一个将自己裹得严实,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许多的公子给了他一块酥糖,那是年节都难吃到的稀罕东西,一口咬下去好似要将他的嘴黏住。母亲说这位公子是他的主君,他不懂何为主君,只知晓那糖好吃得紧。

    “主君问我,可喜欢村口那家的孩子,我咬着酥糖懵懵懂懂地点了头,没过两日那家便遭了强盗,家中大人为护孩子被尽数灭了口。”

    贺搂可敦为防幼子被害费劲心思,将人送来云洲养着本是最好的法子,挑选抚养幼子的人也都是极为可靠的,只是未免引起注意,她不能在这村子里安插护卫,这给叶惟域提供了不少方便。

    原本出了人命案子,贺搂蹊这样的幼童是要被送去孤独园的,府衙来人之际他的母亲提出自己愿意收养这孩子,村中耆老也有出面证实两个孩子一向关系密切的,贺搂蹊便这般被安置了下来。

    “贺搂蹊初到家中的两年,村里常有外人往来,也时常在幼童聚集玩耍的村东头驻足,那大约是贺搂可敦遣来查看贺搂蹊过得如何的,这般频繁生人的往来少不了惊动村里人,未免惹人生疑,又因着贺搂蹊被我父母养的极好,渐渐地他们也便不来了。”

    这其中自然也有叶惟域的手笔,至于是如何做到的,他到如今也没能想得明白,只是印象之中,他似乎一直是这般算无遗策的。

    “主君此后也不曾来过,只是会通过母亲吩咐我与贺搂蹊同吃同住,偶尔也会着母亲悄悄给我带一块酥糖。”

    “再往后便又是五年了,想在贺搂人的眼皮子底下狸猫换太子实在不容易,我与贺搂蹊一道生活了五年,不知为何与他越长越相似,又在无形中将其习惯学了个完全,甚至到了每年来查看的贺搂人都无法分清的地步,而后我便收到了主君传来的第一道令,杀了贺搂蹊。”

    那时他方才十岁,虽不曾上学堂,可也懂些道理,自然是对同吃同住一道长大的贺搂蹊下不了手,踟蹰了近半月,他再次收到叶惟域传来的东西,那是他亲生父母的遗物,一件沾着血的衣裳和一封托孤给叶家的遗书。

    “那时我才知晓,自己的生身父母为贺搂氏所杀。”他说起此事倒没有什么起伏,许是原本就与生身父母没有什么感情,又或许是早早将情绪排解了干净,他只顿了顿才又道,“我杀了贺搂蹊,又成了贺搂蹊。”

    叶相域无意问得太深,眼前的这位说上这么多,无非也只是为了取信于人,他只微微颔首,问出最为要紧的一句话,“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兄长是如何吩咐的。”

    “主君曾言,贺搂内部以可敦为尊,她在一日,贺搂便有复起之机,若要杀之,以子弑母为上上之策。”

    叶惟域原本的计划便是以子弑母,只是原本他想得是以武安王弑母,这般便算得上是一石二鸟,如今武安王远在建康,自是担不起这样的罪责,他定定看向叶相域,“当初下毒之时匆忙,少不了留下了些蛛丝马迹,贺搂可敦亦是警觉,否则如今早该魂归故里。如今她强撑着一口气昏睡不起,贺搂王族也起了疑心,现下怕正全力救治可敦。”

    “她若转醒,将汗位再传他人……”

    这汗位他坐得不甚稳当,贺搂族人知晓他承继汗位的也是少之又少,许多可敦的亲信同意他继位也只是完全之策。倘若这人当真被他们救醒,事情便没那么顺利了。

    “你的意思是要本将毒杀贺搂可敦,在将此事按在你的身上,继而收归贺搂如今的土地?”

    以子弑母的消息传出后,贺搂氏必定要废除他的汗位,届时北楚便可以贺搂氏出尔反尔为由,将其干净杀绝,这是最好的法子,也是他与付泠鸢最想看见的结果,只是有一点,他们并不打算占下原本贺搂的土地。

    “主君说,北楚未必想要贺搂的土地,边城之外,甚难管顾。”他轻声道,“将军倒是可以酌情挑出一些听话的养马人,留他们在草场上为朝廷育军马,原本的草场最好也能收归自用,而边城只消腾出些许兵力,替他们赶走入侵的外族。”

    以北楚如今的国力,对付余下的那些氏族不算难事,只消控制住草场,他们也难再成为第二个贺搂,只是此事有些麻烦,叶惟域并不曾说过应当如何去做。

    叶相域垂着眸子想了好一会儿才微微颔首,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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