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亮起的那一刻，几人心里不免都产生了一丝挫败的感觉。
收集了几天、经历了好几次时间回溯，才隐约得出了一个看起来似乎是正确的答案。
但……还是不对吗……
这个念头隐隐约约出现的同时，几人只以为下一刻，他们又回出现在孤儿院的食堂，去眼睁睁看着夏卓卓被推倒，看着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用餐。
但紧接着，一道稚嫩清脆的声音环绕在耳边响起。
“妈妈，我为什么没有棒棒糖呀？”
这声音响起的同时，每个人的面前都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圈，光圈从中心逐渐扩散开，最后隐隐约约呈现出一个模糊的场景。
一位年轻妈妈手中牵着两个身高样貌相仿的男孩，左手边的男孩仰着脸，看不清模样和表情，但却仿佛能够感受到他的疑惑。
年轻妈妈步伐没有停，随口哄道：“棒棒糖只剩一个，给弟弟了。”
另一边，同样被妈妈牵着往前走的男孩，似乎看了一眼哥哥，然后伸出手，想要把手里的棒棒糖给哥哥。
妈妈松开了牵着哥哥的手，把他的小手往一边推了推，语气急促：“你快吃！”
被松开手的哥哥踉跄着跟上妈妈，他低下头追在后面，看不清表情。
画面一转，耳边声音散去，眼前的场景又暗了下来。
光圈中的景象变成一个狭小的卧室，两张小床中间的夜灯略显昏暗，短发小男孩悄悄从床上下来，蹑手蹑脚钻进另一张小床上，接着慢吞吞从被窝里冒出头来。
他挤到男孩的怀里，闷着声音小声说：“哥哥……哥哥。”
已经睡熟了的哥哥被叫醒，他揉了揉眼睛，迷糊地抱住弟弟，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弟弟仰头，把自己手里紧紧攥着的棒棒糖拿了出来：“哥哥……给你吃。”
哥哥眨了眨眼睛，亲了一下弟弟的额头：“弟弟吃。”
这温馨的场面还没有维持多久，下一刻，画面中心出现一个漩涡，漩涡中的火光逐渐蔓延出来，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大火包裹住。
耳边声音瞬间变得嘈杂，救火声呼救声，夹杂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哭声，有人在忽近忽远处呼喊着弟弟的名字。
两个小男孩牵着手挣扎着跑出房间，最后一刻，夏卓卓被人从身后猛地一推。
他踉跄着扑倒在家门外，怔然回头的一瞬间，看到一块燃烧着的长木横挡在出口。
满眼泪水模糊了火光，大火仿佛会吞吃人的怪物一样瞬间将夏卓卓的身体包裹住。
每个人的身体似乎都被炙热的火焰灼烧起来，眼前场景杂乱，说话声此起彼伏。
不久后，一道温和的声音乍然响起：“卓卓，以后就在这里好好生活。”
这道声音还没有完全消失，恶劣尖锐的儿童说话声就接着出现：“夏卓卓！你根本没有弟弟！撒谎精！你的弟弟已经死了，你全家人都死了！”
这样的声音持续了很久，被迫听着这些话的人，仿佛陷入了难以分辨现实和幻想的怪圈，声音越来越紧促，不断放大加快，最后猛然回归寂静。
所有人下意识松了口气的同时，黑暗中，夏卓卓稚嫩的声音模糊响起：“你能看到他吗？”
一道听不清音色的女声悄然响起：“当然能，他和你一样可爱。”
夏卓卓接着又问：“你还会来看我吗？”
这一次，耳边没有再出现任何声音。
白光逐渐从黑暗的边缘亮起，逐渐扩展开来，中心的黑点消失后，眼前的场景也缓缓浮现。
被迫看到了夏卓卓过去的几人终于有了实感，夏意抬手抹了一把满脸的泪，他猛然想起来什么一般，转头往某个方向看去，却在看清那边的画面后陡然怔住。
黑发黑裙的少女将手中的食物递给了最后一位领早餐的小男孩，领完后，却叫住了他。
小男孩懵懂茫然地歪了一下脑袋，仿佛不明白少女的意思。
闻芫半垂下了眸子，拿起手边另外一份早餐，送到了夏卓卓身旁。
她做出这个动作的一瞬间，夏卓卓身边空着的位置逐渐显现出一个人影来。
和夏卓卓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孩，凭空出现在了原地，不远处看到的夏意和雨殄都愣住了。
比起哥哥的懵懂，弟弟的表情要沉闷许多，他直直盯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闻芫。
直到闻芫揉了一下他的脑袋。
弟弟愣了一下，少女又捏了捏他的脸颊：“你也要好好吃饭。”
夏卓卓转头看向弟弟，他抬起小手牵住了对方。
弟弟并不是夏卓卓的幻想，他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边。
这个念头逐渐在几人脑中浮现的同时，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直径两米的白色光圈。
夏意咽了一口唾沫，他下意识去看商亱：“哥……”
白色光圈出现，意味着异能师的任务完成，可以带着怪物回到监狱了。
银发男人没有说什么，他站在原地远远看着那边的三人，顿了顿，声音淡淡：“让她带。”
腕表上的红光不停闪动，闻芫歪着脑袋，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孩把早餐吃完。
院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的身边，闻芫仰头看过去，院长抬手也揉了揉她的脑袋。
少女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睫毛不受控制地颤了两下。
她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但少女还是没有动，她安静坐在原地，看着院长与两个孩子的身影缓缓被白光包裹。
白光中，院长苍老慈爱的声音轻轻响起：“她回来了，你开心吗？”
夏卓卓鼻尖红红的，他低头站在院长面前，抬起小手擦眼泪，闷闷说：“开心。”
他身旁的弟弟静静注视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擦去了他眼角的泪水：“哥哥……”
夏卓卓无声哭泣，院长笑了笑，分别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
“记得要乖乖听话，不要捣乱，也别给她惹麻烦。”
院长的声音越来越轻，看着两个小男孩逐渐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好像出现在了孤儿院的空地前，她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寂静的孤儿院，脑中又回想起那一晚，在书房前被掐起脖子时，少女唇瓣微动，无声吐出的两个字。
“院长。”
不记得了，她不记得了。
白发苍苍的老人孤坐在空旷的孤儿院里，她浑浊的眼中露出点点笑意。
“乖孩子，乖孩子。”
眼前的一切被白光吞噬，闻芫无声走在白色的传送通道中，耳边却乍然响起了陌生的对话。
“你还会来看我吗？”
“嗯，会的。”
…
踏出通道的那一刻，她最先看到的就是站在通道外安静等待的商亱。
男人的银发没有在监狱空间里那么长了，只堪堪到了肩头，被他扎了一个半丸子，他抱胸站在鉴印员桌旁，似乎正有一搭没一搭和对方说着什么。
看到闻芫出来，他往前迈了一步，看她表情有些不对，眉梢微挑问：“怎么了？”
闻芫眼睫毛颤了颤：“我好像……听到了什么。”
商亱垂眼，声音很轻：“什么？”
闻芫眉心皱了皱，思索片刻，却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
鉴印员看他俩凑在一块，忍不住说话凑热闹：“你们组是这一批最快的，其他组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商亱嘴角勾着一贯的笑容：“是我们组员厉害。”
没过一会儿，身后的白色通道再次亮了起来。
夏意一出来就嚎了一声：“他……他们人呢？”
雨殄也着急得很，凑过来问：“带回来了吗？”
他们俩问得没头没尾，商亱下巴微抬：“回来了，在那。”
两人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就看到了被鉴印员抓着小手腕套红色腕表的两个小男孩。
听到动静，夏卓卓抬头朝着他们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他身旁的男孩面无表情抬眼，冷淡瞅了瞅他们，又收回了目光。
闻芫也看着两个孩子。
商亱站在她身侧，注意到她的神情，轻声问：“来之前在监狱里看到怪物了吗？”
闻芫一怔，她想起自己去新人接待处前，的确在监狱里看到了一些怪物。
或者说，活动着的人都很少，怪物占了大部分。
“被带回来的怪物已经没有力量了，监狱会加重限制，所以就会直接留下来。”
意思是，夏卓卓和弟弟会被留在第十监狱总部。
闻芫唇瓣动了动，她这才明白在监狱时，商亱说回去之后对夏卓卓好点的意思是什么。
因为可以留下来，和他们住在一起了。
她心里有点高兴，看着不远处即将被带走登记的两个男孩，眼尾稍稍弯了一下。
下一瞬，身边的男人却忽然“咦”了一声。
闻芫微怔，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只温热的手就牵起了她的手腕。
被触碰到的地方忍不住发痒，闻芫下意识躲了躲，但没有收回手。
商亱垂眸看着她的腕表，眼中蒙着看不出意味的笑。
“芫芫，你变成灰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