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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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林奈冷淡开口的瞬间，四周幻影散去。

    整个内城分崩离析。

    内城的分崩离析很快影响到了中城和外城。

    不知为何，在那只腐朽的古龙出现后，中层城的城民变得很奇怪，他们像是被人控制了，或是说，失去了自我的意识。

    那些塞勒涅族，整齐划一地跪在地上，耳朵耷拉着，垂着眼，看不清眼中的水波流转。

    比起那些穿着华贵服饰的塞勒涅族，衣着普通的外城人看着则是有些茫然。

    他们有些慌乱地后退，彼此推搡着。

    而与艾桑维泽缠斗在一起的那头古龙发出了一声嘶吼。

    那吼声几乎让下方的人群缩到了墙角，也不知是谁在低喃。

    “那是什么东西啊？！是被污染的魔物吗？”

    “魔物，魔物怎么会从内城飞出来呢？！”

    火球与冰球撞在一起，零星的碎渣在空中炸开，似是一场白日的烟火。

    艾桑维泽沉默地看着面前腐朽的古龙。

    那头古龙的右眼几乎要从眼眶中掉出来，而在眼眶上，一道贯穿了半张脸的伤疤格外明显。

    无须再去确认什么，艾桑维泽心里清楚地知道，面前的古龙，就是他早已死去的叔叔。

    那个向来不喜欢他，回到族地后，要求父母用他祭神的那个小叔叔。

    艾桑维泽的双翅下方，有无数的冰凌落下，一簇一簇。

    而在他面前，那头腐朽的古龙身上则是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

    火焰发出扑簇簇的爆裂声，那声音落在艾桑维泽的耳朵里，几乎让他难以集中精神。

    艾桑维泽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扑簇簇的声音吸引了。

    幽蓝色的眼眸中，痛苦渐渐弥漫开来。

    他们的头顶，夜空已然泛白，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只是在天际，那成片的火烧云艳红刺眼，像是一团火焰凝固在了空中。

    和古龙族迎来灭顶之灾的那天一模一样。

    艾桑维泽右侧的骨翅猛地一痛。

    是那头古龙吐出来的火球撞在了他的翅膀上。

    艾桑维泽强忍着疼痛向右侧闪去，在他闪避的同时，手中凝出的冰锥狠狠刺向了古龙的左眼。

    只听扑哧一声，难言的恶臭弥漫开来。

    被冰锥扎破的眼珠子在一瞬间爆开，浓稠的深绿色液体顺着冰锥的柱体缓缓向下淌落。

    而那头腐朽的古龙，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

    他只是直勾勾地睁着另一只将落不落的眼睛，将艾桑维泽死死地盯着。

    附着着一层白翳的眼睛，只能勉强印出艾桑维泽的影子。

    只是即便如此，那只眼睛里，对于艾桑维泽的厌恶仍旧是显露无遗。

    “小叔叔，你当年想要杀死我的时候，想到过自己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吗？”

    古龙的眼珠子终于转了转，只听他的喉咙中溢出了嚯嚯的声音，那是喷吐火球的前奏。

    只是艾桑维泽并未躲闪，只见他将手中盾牌重重砸向了古龙的脑袋。

    而后长剑一伸一挑，架在了古龙的嘴巴里。

    古龙愤怒地摆动着身体，长剑横在他的嘴巴里，让他没有办法吐出火球。

    而艾桑维泽则是在一瞬间离他极近，少年伸手死死握住了古龙脑袋上的细微凸起，而后另一只手握着冰锥猛地向下。

    只听扑哧一声。

    古龙剩下的那颗眼珠子也在瞬间爆开。

    深绿色的浓稠汁液沾在了艾桑维泽的衣服上。

    他松开手，垂眸看向自己的衣领，原本干净整洁的衣领上，被汁液沾上，看着有些脏。

    而在艾桑维泽面前的古龙则是向下坠落，直到重重砸在了地面上，扬起了一片尘土。

    古龙砸在地上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

    然而紧接着，是不远处传来的更刺耳地，像是整个大地都在震颤的响动。

    艾桑维泽抬起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是内城的方向。

    内城与中城的连接正在崩塌。

    而林奈刚刚就去了内城的方向。

    艾桑维泽的眼珠子轻轻晃了晃，他终于缓过神来，朝着内城扬起灰尘的地方飞速而去。

    艾桑维泽的心几乎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他想要喊出林奈的名字，可是声音却像是被什么堵在了喉咙里。

    艾桑维泽什么都喊不出来。

    他只能有些茫然无措地扎进了那片灰尘。

    好在并没有寻找太久，一个有些灰头土脸的身影出现在了艾桑维泽的眼前。

    他顾不上自己身上全是刚刚那头腐朽古龙身上的黏稠血液，直勾勾地朝着林奈的方向冲了过去，然后将人揽入怀中。

    林奈尚未从刚刚看到的情景中缓过神来，加上海水突然变得汹涌起来，她被海水吐了出来后，整个人都有些头昏脑胀的。

    所以在被艾桑维泽抱进怀里时，林奈一时之间甚至没有反应得过来。

    直到被抱得几乎喘不过气，林奈才回过神，她抬手，轻轻推了推艾桑维泽的肩膀，“你还好吗？”

    艾桑维泽这才松开了发硬的肩膀，他垂眼看向林奈，动了动唇，没能说出话来，最终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林奈的视线看向艾桑维泽衣服上的脏污，她抿了抿唇，抬手指了指艾桑维泽的衣服，“回头给你换新衣裳。”

    “嗯。”艾桑维泽说道。

    “那头古龙……”

    “那头古龙是我的小叔叔。”艾桑维泽道，“那具古龙的身体已经死去了多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能够以那样的状况飞出来。”

    林奈嗯了一声，她垂着眼，“等我找回记忆，所有的疑惑都会得到解答的。”

    艾桑维泽垂眸看向林奈，他并没有接刚刚林奈说出的话，而是有些茫然道，“阿奈，我杀死了他，彻底地杀死了他。”

    艾桑维泽垂着眼，他的鸦羽般浓厚的睫毛正在轻轻地颤抖。

    林奈抬手握住了艾桑维泽的手背，“我知道，艾桑维泽，我都知道。”

    “我们回家吧。”林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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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艾奇塞城后来的事情，是林奈听莫莫奈尔讲的。

    那天天亮后，林奈和艾桑维泽便从黎艾奇塞城离开了，所以之后的黎艾奇塞城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知晓。

    听莫莫奈尔说，黎艾奇塞城相当于遭遇了灭族一般的灾祸。

    原先，只是内城坍塌，等到那一阵又一阵的响声过后，有人前去查看。

    发现原本该是内城的地方一片荒芜，并没有曾经有过城市的痕迹，而内城里，也并没有人。

    他们只从废墟当中，挖到了许多类似于精神结晶体的东西。

    那些精神结晶体，现在，由劳伦斯城邦暂为保管。

    而劳伦斯城邦之所以插手这件事，是因为在内城坍塌后的三天内，中层城的那些贵族，患上了一种血液病，他们的皮肤上会出现疮口。

    原本只是指甲盖大小的疮口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快速扩张，直到整个人的皮肤都因此溃烂，白骨外翻。

    中层城的塞勒涅族，几乎有九成都在那三天内患上了这样的血液病。

    剩下的，那躲过了的一成，多数人都是伊恩家的。

    听说，伊恩家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自个儿去了一趟已经成了废墟的内层城，回来后，颤颤巍巍的老太太便给劳伦斯城邦的女王殿下写了信，请求她帮助黎艾奇塞城。

    莫莫奈尔告诉林奈，在劳伦斯城邦的医生和黎艾奇塞城的医生共同的研究下，他们觉得，这场怪病更像是寄生。

    假定引起溃烂的是某种他们并不知晓的虫子，这些虫子生活在中层城塞勒涅族的血液里。

    现在，因为内层城的崩塌，这些虫子失去了控制，所以才会啃噬血肉，造成这样的血液病。

    而伊恩家族能够躲过这一劫，正是因为伊恩家的血脉被污染了。

    别忘了，里特伊恩可是和外层城的女人生下了丝特芬妮。

    这使整个伊恩家族的血脉都受到了污染，被污染过后的血液，自然是不适合那些小虫子生活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

    而这些猜测，对于塞勒涅族而言并不重要，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重建被毁了一半的黎艾奇塞城。

    “虽说黎艾奇塞城遭受了这样的灾难，可是我听索寞费尔德先生的语气，反倒因此松了一口气。”

    “毕竟从前黎艾奇塞城的内层城太神秘了，神秘到没有人知道内城中是什么样的。”

    “现在，内城被毁，反倒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莫莫奈尔托着下巴，也不知为何，长长叹了一口气。

    林奈看向莫莫奈尔，“麦卡呢？现在怎么样了？”

    听林奈提起麦卡，莫莫奈尔的情绪更显得低落，她垂着头，“没有怎么醒过，听说，只醒来过一两回，每次醒来，都不是很清醒，只是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他不受控制，失败了。”

    林奈拍了拍莫莫奈尔的肩膀。

    显然莫莫奈尔已经想开了不少，她撑着面前的桌子站起身，“阿奈姐姐，我去帮忙了。”

    话音落下，莫莫奈尔已经朝着丝特芬妮的方向小跑了过去，两个人招呼着大厅里的客人，看起来颇为熟练。

    林奈收回了视线，她垂眸看向面前摊开的册子。

    那是吟游诗人波波菲尔送给林奈的礼物。

    摊开的那一页上，是花体字写的几个大字。

    ——传言中的塞里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