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课

    何知渺于隔日下午返回了彬市。

    回来后,他先去了何家,同何祈安汇报了此番行程的收获。

    晚上吃过饭,何知渺驱车往福园走。

    路上他给栾见殊打了三个电话,均未被接听。

    心里陡然生出点不妙的错觉,他脚下用力,情不自禁地愈发踩下油门。

    先回到八楼把随行的物品放下,何知渺出门,发现刚才还正常运行的电梯此时显示正在维修中。

    舌尖不爽地顶了下后槽牙,他拉开昏暗的楼梯间准备往上爬。

    但耳朵悄悄一动,连带他脚步也倏地放轻——

    上面一层,似有人在呼吸。

    何知渺垂下眼睫,嗅出一点熟悉的香味。

    他一边向上走,一边整理方才粗鲁动作间被勾起的衣服褶皱。

    等到半部分的楼梯将要走完,还未见到其人,便先闻栾见殊的声音响起。

    “何知渺?”她声音有些沙。

    何知渺蹙着眉,在因栾见殊声音而亮起的廊灯下站定,与她隔着十余道台阶相望。

    “我在。”他先说,又注意到栾见殊眼睛微肿,比前几日他喝了一点酒还要过分吓人,心绪一下沉了下来。

    “哭了多久?”何知渺坚定地迈出脚走向她。

    栾见殊低下眼,睫毛像糊了一层厚重的胶水,视野尽数变的模糊,白花花的一片看不清。

    但耳边充斥着令人心慌的脚步声,如同孤暗世界中的叩门声。

    一瞬间,她不敢开,怕打开后是更深的漩涡,也怕是那稍纵即逝、拼尽全力依旧无法抓住的片刻光明。

    “你站住。”

    何知渺一愣,定定盯着栾见殊慌张无措,抑或充满自我怀疑的奇怪神色。

    虽然心里更迫切地关心她情况,但听到她的指令,他还是撤下已经迈出的一步,安安分分地,站在她下面。

    “怎么了?”何知渺轻声问,空旷的楼梯间似乎能听见栾见殊急速蹦跳的呼吸。

    静默了一会儿,栾见殊再度深深呼吸。

    此时此刻,她甚至觉得何知渺站在这儿便是一种无声的压迫。

    是了,她爱他,把自己弄得居然一团糟。

    栾见殊倔强地闭了闭眼,声音缓缓,没头没尾地对他说:“你好吵。”

    这话像一颗不怎么有强劲功效的定心丸,何知渺紧张绷紧的神经在瞄到栾见殊簌簌颤动的睫毛时稍微松了些。

    但隐隐的,他还是感到不对劲——她对自己的态度不对劲。

    “对不起。”何知渺慢慢蹲下身,视线落到她低垂的脸蛋下,将自己的姿态摆得极低。

    “都是我不好。”他试探着掏出手机,在栾见殊面前摆了下,道,“给你打的电话有点多了。”

    栾见殊眼眶通红,宛如一只受尽委屈且毫不掩饰的小白兔,单单瞥过一眼,就让何知渺心底化了大半。

    “没听到。”

    栾见殊没留意他唇角上变幻无穷的缱绻与恋恋柔情,她心里堵得慌,又急又胡思乱想,抬起的眼迟钝得宛如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等到面前的俊脸靠近,温热轻软的指腹压上她眼尾,这两天时而出现在清醒时,时而迸发于午夜梦回的缠绵呼吸将身心萦绕,栾见殊什么都说不出了。

    她定定盯着何知渺短暂停留在上方她发间的眼,纤长浓密睫毛绘画的蝴蝶羽翼,如耸立山峰戳入她心窝的鼻梁和因她哭泣、因她珍贵眼泪而微微启动的唇。

    “好吧。”何知渺指尖从她粉嫩颊边收拢,在蜿蜒而下的脖颈线条中消失不见。

    他眨动深邃撩人的眸子,弯了弯唇,努力想带着她露出一个笑,“是我猜错了。”

    栾见殊被灯光映照的眸子顷刻更加汹涌,泪珠仿佛下一秒就要如决堤的河流,一泻千里了。

    何知渺心疼地伸出手悬空停在她眼下,须臾后还是呼了口气,拿出了他遇见栾见殊前怎样都不可能会道出的语气,柔柔出声:“宝贝儿,别哭,我心痛。”

    “真的吗?”栾见殊睫毛飞速眨着,她皱巴巴的脸蛋掺杂了一丝亟待确定的期许,其他的,全是何知渺看不透的忧虑和挣扎。

    何知渺心里猛地开始打鼓,声响震得他声带生了锈似的发颤,“真的,我会心疼你。”

    “何知渺。”

    相见的这片刻里,栾见殊第二次叫他全名。

    何知渺再度温声回:“我在,宝贝儿。”

    栾见殊看向他的眼神骤而带上了几根刺,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瞥向何知渺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类似□□无法宣之于口的纠结。

    她起身,背对着他,往屋里走。

    何知渺仰头思考地转了转眼珠,同样迅速站起,跟上她身影。

    房门轻轻“砰”一声关上,栾见殊这时还记得要拿出何知渺穿的拖鞋。

    她头也没回,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与茶几间的纯色地毯上,瞪着潋滟潮湿的艳眸,看向何知渺。

    并拍了拍自己身边。

    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何知渺赶紧遵循栾见殊的指示。

    那猛然间佝偻的姿势和懵懂的表情,像极了一个室内盗窃的小偷。

    只不过,他偷窃的目标,是她的心。

    看何知渺乖巧地坐下,两条健硕有力的长腿因为自己一个小要求不敢作声地被塞进角落交叉盘着,栾见殊心里的天平不可控制地开始倾斜。

    但下一秒,似是反应过来,她急忙闭紧眼,翻开笔记跟何知渺之前发她的文件,食指指尖一下点在了空白纸张上。

    嘴巴不甘地嘟起来,栾见殊扭头看向何知渺,态度强势不可抗拒,下了命令:“给我讲,现在就开始。”

    何知渺被她结结实实地可爱到了,他瞥了眼那细嫩的指尖绷得如天鹅脖颈一样直。

    但指腹黏了层薄薄的白肉,像漂亮的小猫傲娇地撇起嘴,不想被人触摸,但手掌靠过来的顷刻,她又主动蹭上他,尾巴竖得极高。

    好可爱,哭红的眼尾也可爱。

    甚至,想再让它红一点。

    想着,何知渺抿了抿嘴,他抬手扯了下太勒脖子的松散领带,呼吸有些粗,“好,这就开始。”

    温柔的风与光穿过纱帘,星空将厚实的云彩拨开,执意要舒展迷人的身躯,于是树叶哗哗作响,盛夏的余温笼罩,流光映照在黑色猫咪的绿色眸子里、粉色肉垫中,还有它对面的人儿脸上。

    栾见殊正把小脸全部怼到笔电屏幕前,看她誓不罢休的架势,倘若眨完眼就要将自己脑袋塞进去,何知渺可能也并不感到意外。

    他拉了一下栾见殊肩上飞舞着的小蜻蜓,那翅膀扑棱扑棱地更挺立了。

    “干什么?”栾见殊不回头。

    “小何老师看不见的话。”何知渺记得方才她心情稍好一点时唤他的称呼,他单手扶住栾见殊的肩膀向后拉,边非常有道理地说,“怎么能指导你实操呢?”

    栾见殊不理他,兀自往后退了一点,单薄纤瘦的脊背微妙间碰上了一坚硬胸膛。

    她倏地一回头,与刚扭过头要看她的何知渺眸色交织,细碎的火花静静流淌,悄然覆上他水色的唇与含笑的黑色瞳孔。

    栾见殊抬手作势推他,何知渺也十分配合地向后仰了下,但回旋后的身体像钉了反弹器,更深深地、更强硬地贴近过来。

    何知渺垂眸看了眼她被动颤了下的后颈绒毛,似一望无际的荒原投下一片随风闪动的金光,不顾后果地勾引着他的燥热与渴求犯罪。

    最好,那一处将留下自己的气味。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吧。”

    学生伸手叫停,小何老师却不想。

    他使下巴一点点地想要放入她的锁骨里,呼吸贴着喷薄的热,眉眼潮湿得勾魂摄魄。

    “宝贝儿。”栾见殊逐渐烧起来的耳朵听见他亲昵地呼唤自己。

    她颤了颤黑长的睫毛,一根一根的羽宛如没有招架之力的小可怜,在这个被记忆与现实争夺思想的夜晚,残暴地落下、紧阖,在濒临被掩埋的边缘再睁开,驱动身体做出反应。

    栾见殊抬起左手,抚住何知渺的脸,而后在他吃惊疑惑的眼神中,缓缓抬起、逼近——

    她亲在了他的眉毛上。

    软糯的唇带来冰凉触感,何知渺揽住她细腰的抖了一下,而后以更大的力度令她向自己靠拢。

    “说。”栾见殊玩弄着他的心,并不甚满足地将连绵不断的吻浅浅落在他立体的眼窝里,“想和我说什么。”

    “我……”何知渺凸出的喉结没了章法一样胡乱滚动。

    他嘴唇开始发干,眼神无尽痴迷方才流连的浓浓热意,张开的虎口掐在她腰侧,狠厉地一用力,耳边猛地炸开栾见殊一声承受/不住的喘。

    何知渺双眼赤/红,显然被撩拨到了极致,栾见殊咬了下下唇,意图拉他回正轨,便准备松开手。

    但何知渺不让,甚至被操控的手有往上下游走的趋势。

    “喜欢你。”栾见殊对上何知渺眨动的眼,她轻柔地沾染着他的呼吸,嘴唇翕动,说出的每个字、她眼中的每一丝情/潮如连珠炮一般将何知渺轰得片甲不留。

    “何知渺。”栾见殊唇珠隔着自己的指腹,重重印在他张开的嘴里,随即再度开口。

    她在眼中留下的一行清泪中,热切地、不留余地地,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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