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

    海心大剧院位于彬市东边,与繁华的市中心有些距离。

    中午,何知渺在学校吃了饭,提前半小时到达这里。

    头顶烈日正盛,丝丝缕缕的日光从翠绿枝叶的缝隙里穿透而来,照映着他冷俊的脸。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敞怀衬衫,内搭墨色短T,下‖身配阔腿牛仔裤,行头板正,又酷又帅。

    尤其衬衫上肩线挺阔,让他浑身气质都不遗余力地勾画出来,吸引不少路过的行人投来探寻目光。

    栾见殊停好车向剧院门口走来时就看见这么一副景象。

    青年仰着头,浓密的睫毛在他鼻梁上落下一片细碎阴影,嘴唇被暖光润泽,显得水亮勾人,性感的喉结滚动一下,带来极具冲击的性张力与撩人气息。

    她垂下眼,梳理好表情,向他徐徐靠近。

    今日天空太晴朗了,一切在眸中看到的场景都覆盖了一层梦幻滤镜。

    美艳生姿,终生难忘。

    眨眼间栾见殊站到了面前,何知渺由下及上仔仔细细看过她精致的高跟鞋,下摆半撑的黑色法式礼裙,与掐得很细的柔腰。

    “很漂亮。”

    栾见殊抬起昳丽的脸,听见何知渺又愣愣地对她说了一遍,“真的很漂亮。”

    “谢谢。”气氛旖旎,栾见殊将之不解风情地打断。

    她也不知道在怕什么,在着急什么,总觉得现在不制止就会酿成她想不到的结果。

    闻言,何知渺也没再说什么。

    他自嘲似的低下头,又抬起,看向她的眼神登时清澈不掺其他,“走吧。”

    剧院里面灯光大亮,何知渺拿着两张门票寻找位置,栾见殊则跟在他身后悠哉悠哉走着。

    罗珈一手气向来很好,这次即使几万人抢三百张,她也非常幸运地拿到了位置不错的两张前排票。

    那天她在家挤眉弄眼地朝她笑,像变魔术似的从包里举出,栾见殊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仰慕这话剧的金牌主演许久,却由于工作忙起来没有时间或者抢不到而一直无法去现场观看。

    但罗珈一记得她的所有,且帮她做到了。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看窗外星星的时候,栾见殊侧身抱住她,对她说谢谢。

    罗珈一只是不住抚摸着她的背,低声呢喃:“小魁,我希望你好。”

    想着,栾见殊察觉到前边人动作一停,她身体用力控制住前倾重心,成功没撞到何知渺的背。

    “这一排。”何知渺转身对她道。

    “嗯。”栾见殊点头,走进他站在一边伸出手心绅士指示的前面一排。

    她今天喷的香水不同于往日干净清香。

    出门前她站在一橱柜的香水前,犯了选择困难症。

    女香她收集得并不多,只有那几款最为经典的。中性香倒是占了大半,低沉的木质和跳脱的果香她更常用。

    然而这次,这两种都不合适。

    于是栾见殊拿起在角落里安静呆着的一瓶,在手腕与耳后均匀地喷涂。

    在他人面前经过时,挥发出无尽优雅。

    何知渺轻轻吸气,再缓慢吐出。

    剧院里隐约的消毒水与潮湿阴冷交织混杂,他闭了闭眼,长睫下的心绪犹如在平静的湖水投入一枚深海巨雷,晕开一道边界将要失控的涟漪。

    栾见殊整理好裙摆刚坐下,被她暂且搁置在腿上的小包便拿走了,她扭头,就见何知渺神色自然地将其斜挂在了他宽阔的肩上,胳膊还尽力从背带与包的狭窄空间里钻出。

    “还是我拿着吧。”栾见殊不忍自己的包被他这样摧残,在脑子里组织了一番措辞婉约对他道,“你会不舒服的。”

    何知渺别扭地别着身子抬手将她包的背带拉长,才舒了口气,“没事,你好好看话剧。”

    灯光暗下来的一瞬,栾见殊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她在旁边人隐入黑暗前又看了他一眼,那小小的包贴着他形状突出的肌肉,对比鲜明,甚至有几分可怜悲惨。

    栾见殊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刻浅浅一笑,眼眸灿若星辰。

    他有点滑稽。她居然偷偷想。

    正前方红色丝绒帷幕缓缓拉开,人未见声先闻,随着节奏越来越激进,剧情在众专业演员的演绎下缓缓铺开。

    何知渺左手手肘搭在扶手上,指尖下垂,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怀疑自我的意思。

    栾见殊靠过身,手指一抬,轻描淡写地勾何知渺过来。

    她覆上他冰凉的耳廓,说话时呼出热气飘进他大脑。

    “什么?”  何知渺强迫自己回神,他向她求证道,“这话剧还有前传?”

    栾见殊点头,小声在他耳边道 :“所以,看不懂不是你的问题。”

    “……”

    这她都看出来了。

    何知渺向她投去明白的眼神,在闭合的嘴里用舌尖微顶了下腮,坐直了身体。

    两人距离拉进了,稍用力一嗅,还能闻见她发间残留的玫瑰香。

    她好像很喜欢玫瑰。兀自想着,修长的指绕着太阳穴慢慢画圈。

    他刚想再与她说什么,就听旁边传来一阵极细微的抽泣。

    扭头,被舞台上骤然打下的一束光线映现,她晶莹如珍珠的眼泪顺着细腻白皙的肌肤连串落下。

    何知渺看到她抽了下鼻子,眼圈不甘心又想伪装地红了一圈,浸出的泪粘湿了她睫毛。

    楚楚可怜,欲说还休。

    幼时周围的小屁孩哭起来眼泪鼻涕会一齐糊在脸上,邋遢又让人生厌。

    没有一个人在他的记忆里哭得这么漂亮。

    她是特殊的一个。

    栾见殊被剧情感染,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想让自己停下这样丢人的行为,但没有办法。

    整理情绪的间隙里,她想起包里好像有抽纸,刚一扭头,旁边身影蓦地挡在了她眼前,随之而来的,还有脸颊被纸巾温柔擦拭的触感。

    一下,又一下。

    何知渺垂眸盯着她微微红肿的眼。

    她的睫毛很漂亮,自然弯曲的弧度可以称之为卷翘,她瞳孔明亮,鼻头小巧精致到有几分英气。

    比他连日里的所念所想都要清晰具象。

    “谢谢你。”由于哭鼻子,栾见殊声音泛着喑哑。

    她从他手里接过纸巾,格外明显地向后靠上椅背。

    何知渺别开眼,收回倾斜的身体,从自己衬衫口袋里理所当然一般拿出整包纸巾递了过去。

    “你……”栾见殊显而易见地吃惊。

    从下午见到他到方才,何知渺全程表现得非常贴心,找座位、帮他拿包、给她擦泪,好像此行将会出现的各种情况他设想了无数遍。

    考虑到剧场内需要保持安静,栾见殊抿了抿唇,所有关于他感情史的想法在心里依次转,噤了声。

    直到话剧结束。

    从剧院出来后,太阳已经落山,只在天边落下一圈橙红。

    两人不时谈论剧情,遇上何知渺不清楚或者疑问的情节,她会声情并茂地同他娓娓道来,神情雀跃,眼睛里也满是兴奋。

    何知渺跟在她身后,看她欣喜得加以手势辅导,唇角一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栾见殊转身看他,裙摆在风中跳舞。

    “你很喜欢看话剧。”何知渺用陈述的语气向她说出他的感受,“是喜欢话剧本身,还是喜欢借着看的由头,满足什么?”

    栾见殊大概还在剧情谈论的氛围中没出来,听了他说的,她眨眨眼,眼神迷茫。

    何知渺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目的太明显,“没事。”

    他笑了笑,说:“下次再说。”

    夏日的夜晚里,星星点点连成一片发亮光景。

    栾见殊反应他说的话什么意思时,低头忽见一个短头发的小男生站在他俩指尖,肉乎乎的小手扯了下她裙子。

    何知渺立马蹲下‖身既温柔又强势地把小男孩的手拿开了,“不可以扯姐姐的裙子哦。”

    他在小男孩眼前伸出手指左右晃动,一副你要不听话就把你扔出去的模样。

    “没事的。”栾见殊不免好笑,她也蹲下,拉过小男孩的胖胳膊将他抱在怀里,“你怎么一个人?你家长呢?”

    “在那里。”小男孩鼓动着腮帮子,回头指了指远处捧着好几簇花、身形消瘦的女生,“哥哥要不要给姐姐买一束花,我们家的花很便宜的,也很新鲜。”

    稚嫩的童音被生活所迫卖力推销着,他用最朴质的语言,一遍一遍地请求。

    栾见殊心里一下像被堵住,很是酸涩。

    “可以。”何知渺捏了捏小男孩的脸颊,那皱巴巴的嫩肉被他的五指肆意揉搓造出各种形状。

    他看了栾见殊一眼,又把男孩从她怀里拉到理他更近的地方。

    栾见殊蹲得脚麻,她站起活动了下,就看小男孩抬头深深望了她一眼,又抬起小手在何知渺耳边低语。

    “你和他说什么了?”仰视着何知渺,栾见殊问。

    小男孩蹬蹬蹬地快步跑向女生,片刻后又拉着女孩向她跑来。

    栾见殊不明所以,看着鲜艳漂亮的花被举过他俩头顶,怼到她面前颤抖着。

    “姐姐,哥哥说你喜欢花。”小男孩嚷着,话语间掩藏不住地流露着因为即将收工生出的喜悦,“他还让我和你说,你在她心中,是最好看的女生,所以请接收他的……唔唔!”

    前面那话是他说的,但后面这些即兴发挥他从没说过。

    等反应过来不对,何知渺思绪一顿,赶紧捂住男孩的嘴将他拖走了。

    高一点的女生踮着脚把花塞进栾见殊手里,高兴地朝她眨眼,谢道:“谢谢姐姐让哥哥买了我们所有的花,祝你们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说完,她蹦蹦跳跳地去解救自己的弟弟了。

    栾见殊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怀里的花太多了,搁在她手臂的一束白玫瑰马上要掉到地上了,她稍微挡了一下,那束花及时被何知渺拿走了。

    “我没让他说那后边的话。”何知渺将大的小的花束一一接过,他有些犹豫地去看栾见殊眼睛,脑袋飞速运转苦想拯救措施,“你就当没听过吧。”

    “可我已经听到了。”

    也不知怎么,看到他似乎窘迫的表现,栾见殊莫名心头一动,坏心思一瞬从骨子里勾出来。

    她抬手用温热的指尖点了点自己耳朵,笑容很浅,缓步走向对面不敢动作的的人。

    以至于让何知渺恍惚间看到一只顾盼生辉的狐狸放纵地甩动九尾,妖艳地在他眉心一点,声音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难道,我不是你心里最漂亮的那一个吗?”栾见殊对上他的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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