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周霭起床做早餐。昨天晚上她想了很多，几乎是一夜没睡。
周霭在厨房忙碌，听见客厅传出声响。
顾云清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妈，你起的那么早。”
“在给你们做早餐啊。时间早着呢，你不在房间睡觉，怎么起来了？”
“醒了，睡不着了。你做什么好吃的呢？”顾云清来到煤气灶前，打开锅盖，牛肉的香气扑面而来，又看到旁边周霭在下面条，“牛肉面！”
牛肉面是顾云清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你赶紧把锅盖盖上，牛肉还没炖好呢。”
顾云清乖乖照做。
“妈，你真好。”
“行了行了，你不要在这添乱了，出去吧。”周霭开始赶人了。
周霭端着牛肉面出来，顾云清已经洗漱完坐在那了。
“快吃吧。”
顾云清连肉带面一起送进嘴里。牛肉炖的软烂，面条裹满汤汁，十分浓郁，旁边摆着两根小青菜，一颗溏心蛋被切开，蛋黄色泽金黄诱人。
周霭坐在她对面，看着女儿，若有所思。
“云云。”
顾云清抬起头望她，难得见她神情透着不自然。“怎么了，妈。”
“昨天和你说完之后，妈妈想了很久，从小到大，你的成长中，妈妈的确是对你太独断了，没有考虑你的想法。妈妈也是第一次做母亲，有许多地方做的不好，但是你要相信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直到昨天，你的话点醒了我，你说的没错，妈妈没有办法保护你一辈子，很多事情需要你自己去面对。所以，妈妈决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约束你了，让你自己去看外面辽阔的世界，做你自己想做的。”
“如果有一天你受伤了，累了，就回家看看，爸爸妈妈一直在。”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止不住的有些呜咽，眼尾不自觉地泛红。
顾云清听完心里不是滋味，起身轻轻拥抱她，嗓音微哑：“妈，谢谢你。”
“你昨天不是说想要养那只猫吗？妈妈答应你。”周霭轻拍她的背。
“妈，我已经答应你不养了，我不食言。”
“那、那只猫？”
“猫咪在学校里，我以后有时间会经常去看它的，你放心吧。”
“好吧！你心里有数就好。”
“快坐下来吃面，再不吃面要坨了。”
“嗯。”顾云清直起身，回到座位。
顾铭收拾好下楼，在周霭旁边拉开椅子坐下。
他不经意的往顾云清面前的碗里一瞥，眼睛便再也移不开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竟然做了牛肉面。”
牛肉面做起来很耗时，周霭又是一个不愿意麻烦的人。所以在顾铭的记忆里，她做的次数屈指可数。
“女儿军训那么辛苦，不得吃的好一些嘛！”周霭回他。
“噢—，看来，我是托了云云的福。”顾铭想起刚刚下楼时，看到一大一小坐在这里，不由地纳闷，“对了。一大早，怎么都坐在这了？”
“我和我女儿有悄悄话说，不行吗？”周霭好似在炫耀女儿和她更亲近。
“哦？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面说，非要偷偷摸摸的。”顾铭有些吃醋。
“有些话你不能听。”周霭继续刺激他。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周霭不希望被顾铭看到刚才那一幕，她觉得很没面子。
“说的我越来越好奇了，云云，告诉爸爸，和妈妈说了什么？”顾铭换了个询问对象。
正在专注吃面的顾云清一愣，把面吸溜进嘴里，茫然地抬起头，嘴边挂着酱汁，不明所以的问：“什么？”
“哎呀，你这孩子，爸爸问你刚刚在和妈妈说什么？”顾铭继续追问。
从方才父母的对话中可以听出来，周霭并不想告诉顾铭。顾云清一时拿不准主意，眼神飘向周霭。此时周霭的眼神中透露出：你只要敢说，你就死定了。
顾云清读懂后，脑中飞速思考。
“想什么呢，想这么久，快说呀！”顾铭已经等不及了，催促道。
顾云清嚼完最后一口面，咽下去，开口出声：“爸爸，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顾铭听到这个答案，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眼神在母女两人身上扫来扫去，但男人的面子不能丢，“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说完，便往外面走。
“嘴硬。”周霭轻声失笑。
“哎，你不吃早餐了？”见顾铭在玄关处换鞋，周霭疑惑的问。
顾铭拿着鞋的手一顿，又拉不下脸再回去，郁郁道：“不吃了。”
门“砰”地一声合上，顾云清惊的身体不自觉地一抖。
周霭见自己老公这副样子，无奈摇头，脸上的笑意更浓，“云云，你看看你爸爸，多幼稚。”
顾云清的嘴角跟着上扬。
和母亲把话都说清楚了，顾云清周身的阴霾一扫而空，上学路上，连步伐也变得轻松，喉咙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今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很快就能解脱了。
像往常一样在操场集合，不过今天教官并不急着训练，反而悠闲地和学生们聊了起来：“这两天下来感觉怎么样？”
“累啊！”
“感觉去了半条命。”
……
学生们的抱怨不绝于耳，统统都是在诉说着自己多累，教官太严了之类的话。
“瞧瞧你们那点出息。”教官听不下去了。
“我们当初入伍的时候，比你们现在不知道严多少倍，练不好就一直练，不能休息，身上留得全是伤。夏天站在太阳底下，一天下来，衣服湿的能拧出一桶水。冬天零下十几度，露天站着，只穿一件单衣，寒风吹过脸颊，好像能把皮肤割破，冻得瑟瑟发抖。”教官开始回忆往事。“你们现在的条件已经很好了。”
……
的确，现在的学生所谓的军训远远达不到入伍当兵时训练的强度，更多的是想让学生们体会到其中的艰辛，把军训的精神运用到以后的工作学习中。
而新时代的少年，家里父母长辈把孩子宠上了天，吃穿用度都不缺，样样都是最好的，难免养的有些娇气。
军训过了短短两天，可是有哪一个学生吃过这种苦，所以他们才会抱怨连天。
短暂的发完牢骚，收拾好情绪。教官把以前训练的项目又向学生们复习了一遍，看效果，他们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没有白费往日的辛苦。教官满意的点点头，“不错。”
今天进行最后一个项目：踢正步。
左脚向前方踢出，腿绷直，脚尖下压与地面平行，落地时，适当用力使脚掌着地，同时身体重心前移，右脚同理。上身正直，微向前倾，手轻握成拳。摆臂时，肘部弯曲，手心朝内。
教官依然采取分解动作训练法，上身没有什么问题，主要练习腿。
“一！”
腿抬起，不过每个人的姿势都不太一样，教官抬脚走进队伍里。
“不要偷懒，腿伸直。”
“站稳了。”
“腿再抬高点。”
……
对一个一个同学进行纠正。
“二！”
“脚尖往下压。”
“三！”
……
练了一上午，展现出的效果却不如人意。
教官的眉心不自觉地皱起，尽管他知道，正步的训练费时费力，不是一蹴而就的。但是看着停滞不前的进度，心里不由地焦急。
而且不管再焦急，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全体都有，向右转！”教官发号施令。“现在我们尝试一下正步往前走，行进过程中注意不要太快，用余光看向自己左右两边，保持队伍整齐。”
“来，正步——走！”
“一二一、一二一……”
“第一排的同学不要太快。”
“脚掌用力压向地面。”
……
“立定。”
一下子站在阳光下，光线的突然变化，使得顾云清一时不适应，眼睛眯起。
有个别女生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几秒后，又想起了什么，迅速的放下了。
“全体都有，向左转，军姿一小时。”
“啊？——”
教官的话像晴天霹雳，把学生们雷了个措手不及。
“为什么啊？”后排的男生不怕死的问。
“有几个同学刚才乱动了。”教官沉声。
“她们乱动，你罚她们呀！凭什么我们都要跟着一起！”问话的男生冲撞道。
“凭什么！凭你们是一个整体！在整体中，有一个人犯了错，其他人要和他一起承担。”教官话中带了些许戾气。
“谁啊？”
“真是倒霉。”
“别让我知道是谁。”
……
男生的话不断地传进耳朵，无一例外，都是在指责害他们被惩罚的人，言语不堪入耳。
前排的那几个女生早已脸色通红，头低下，两只手攥着衣摆攥出褶皱。
“安静！站好了，计时开始。”教官止住议论声。
“你们是在不同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第一次接受集体军训，我可以理解你们的不满。但是我要告诉你们，以后你们的学习甚至未来进入职场，都离不开合作，既然有合作，就有集体，在集体面前，荣辱与共，任何一个人都不例外。”
“听明白了吗？”
鸦雀无声。
“听明白了吗？”教官提高了分贝。
“明白了。”学生们稀稀拉拉的回答。
“最后再问一遍，听明白了吗？”教官染上几分怒意。
“明白了。”学生们齐声喊道。
教官心里明白，如今的他们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只是嘴上应和。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漫长的一生，早晚会懂的。
本来因为教官罚站，接下来的训练学生们都哭丧着脸。
四点半时，那股阴郁的氛围烟消云散。军训马上就要结束了，他们很快要解脱了。
经过一天的不懈努力，正步也仅仅学了个皮毛，动作基本上都标准了，队伍勉强能走齐。
“同学们，我很荣幸和你们一起朝夕相处了三天。很高兴你们每一位都坚持到了最后。我相信这三天将会成为你们十几年记忆中最特别的三天。希望你们记住军训的意义和精神。未来的人生还很长，祝你们前途坦荡，永不蹉跎。”教官的声音浑厚庄肃。话毕，再一次向学生们敬了个礼。
到这一刻，顾云清的鼻子莫名有些泛酸，她吸了吸鼻子，把酸劲压下去。
解散后，刘一璇被以前的同学拦住，她要留下来聊两句。时欢和顾云清先回教室。
走在路上，时欢挽着顾云清的臂弯，“太好了！终于结束了。”语气是压抑不住的欢欣雀跃。
“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皮肤都被晒黑了……”时欢在顾云清耳边一个劲的吐槽。
顾云清听在耳朵里，偶尔露出一个笑容。
“哎，云云，你怎么不说话？”时欢没听到顾云清的声音，侧头看她。
“噢，你说，我听着呢。”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没什么想吐槽的？”
顾云清思索几秒，摇头，“我没有什么要吐槽的。军训结束了，反而觉得有些舍不得。”
时欢停下脚步，顾云清察觉到身旁的人没有动，疑惑地转过身，“怎么不走了？”
“云云，你是不是练傻了？”时欢的手掌作势要摸上她的额头。
“你说什么呢？什么傻不傻的？”顾云清拍掉她的手。
“那你刚刚说的什么？再说一遍。”时欢的音调不由地拔高。
“我说有些不舍得啊！”顾云清不明所以。
“疯了疯了。你看看周围，所有人都在为脱离军训而开心，你竟然说不舍得！”时欢感到不可思议。
“我就是觉得这三天吧，虽然辛苦，但是收获了很多。而且再累也已经慢慢习惯了，突然结束了，心里有些失落吧！”顾云清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知怎得，时欢听完竟也感受到那股失落，“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一点。”
“算了，别想了，反正都已经结束了。”时欢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