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刘一璇坐在副驾驶上，母亲亲自开车送刘一璇去补习班。
“我给你约了一对一的老师，一会把试卷给老师看看，让她给你分析分析。”刘母如今已经冷静下来了，她重新恢复了慈母的样子。
“嗯。”刘一璇的头靠在床上，视线一直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淡淡的回了一句。
刘母趁着空隙转头看了一眼刘一璇，她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别给我摆出这副心死的样子，是谁考出了那么差的分数，我们不欠你什么，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所以为了你好。”
母亲的话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刘一璇并未做出什么反应。
“下车。”刘母停好车，拔下车钥匙，边推开车门边说。
刘一璇顺从听话地拉开车门乖乖下车。
老师已经恭候多时了，一看见她们进来，便主动迎上前握住刘母的手，笑嘻嘻的说道：“一璇妈妈。”
“老师好。”刘母回握住老师，打了个招呼。
“一璇。”老师的目光打量到站在刘母身后的刘一璇身上。
“还不赶紧给老师打个招呼。”刘母将她扯上前，催促道。
刘一璇勉强的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叫了一句：“老师好。”
看着刘一璇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老师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面露尴尬。
刘母及时出声圆场道：“不好意思啊老师，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您多多担待。”
老师因为刘母的话脸色缓和了一些，她顺着刘母的话附和道：“应该的应该的。”
“她这一次啊不知道怎么了考试考得不理想，您帮我好好给看看哪里比较薄弱。”
“没问题。”
“那老师，一璇就拜托给你了”
“好的，您放心吧。”
“好好学啊，晚上妈妈来接你。”刘母对着刘一璇嘱咐道。
两人目送着刘母离开，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中，两人才收回目光。
老师热情的招呼着刘一璇往里走，“走吧。”
刘一璇乖乖的跟着老师来到一对一的教室，老师打开灯拉开椅子，“坐吧。”
刘一璇在她对面坐下。
“听你妈妈说考试成绩出来了，拿给我看看可以吗？”
“嗯。”刘一璇点头。随后，她卸下背上的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试卷。
老师接过试卷一张张翻阅过去，她的眉头越蹙越紧，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刘一璇将老师的变化尽收眼底，心不自觉地跟着揪起来，手下意识地抓着书包，布料都被她捏皱了，手心里隐隐透出湿意。
“老师看过你的试卷了，其他科目老师就不说了。光数学这一门来看，你的基础还是比较薄弱的，明明之前老师和你讲过的知识点你说你听懂了，可是一出题你就做错了，这就证明你并没有吸收进去。这样吧，我今天先帮你把错题分析一遍。好吧？”
“嗯。”
“好，那我们开始。这一道题……”
……
最后一道题讲完，老师转过头看向她，问道：“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吗？”
“没有了。”刘一璇在试卷上写完最后一笔说道。
“确定？”老师显然有些不相信她的话。
“确定。”刘一璇郑重的点了点头，向老师保证。
见她这么肯定的样子，老师也不得不信了，“好，那我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
刘一璇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重新背上书包，和老师挥手道别：“老师再见。”
“拜拜。”
刘一璇刚走到外面，就看到了母亲的车停在门口，刘一璇径直打开门上车，将书包放到后座，系好安全带，准备回家。
车子行驶在柏油路上，驾驶座的刘母有意识无意识地通过后视镜打量刘一璇，“今天怎么样啊？”
“还行。”刘一璇睁开合上的眼帘，淡淡的回了一句。
“还行？什么叫还行？”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妈妈想听到你嘴里有一个明确的喜欢或者不喜欢，好或者不好，而不是这么中肯的答案。”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补课，你就不让我上补习班了吗？”刘一璇反问了她一句。
刘母一下子被她问住了，几分钟后，她再次出声：“当然不会……”
刘母本来还想继续说什么的，被刘一璇打断了，“既然不会，那么我的答案是不是中肯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句话把刘母本来的想说的彻彻底底堵死了。
车内一片寂静。
刘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的说道：“一璇，你现在别怪妈妈，爸爸妈妈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可以好。”
“我知道。”这一句话刘一璇已经听的耳朵起茧了。
回到家，刘一璇像往常一样回到房间洗漱，然后睡下了。
刘母拖着疲惫沉重的身体打开房门，刘父正躺在床上看书，刘母没有理他，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叹气声很大，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无力感和倦意。
刘父的视线从书本上移开，望向她的背影，主动问道：“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你的好女儿我和她说两句她还不爱听了。”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让你对她也不要那么严格，你对她太严只会适得其反。”
“我是她的妈妈，我现在不管着她，放任她玩，她学习不好考不上好学校，将来找不到好工作，她怪我们怎么办？那时候后悔都没办法了。”
“不会的，女儿怎么会怪你呢。”
“没有一万只有万一。”
“……”
刘母越想越纳闷，“她小学的时候我也这样管着她的呀，那时候她多乖多听话啊。”
“孩子长大了，进入青春期了，有点叛逆心理很正常。”
“我们小时候哪有这个那个啊？你不听话父母一言不合就打过来了，我们不也长大了嘛，现在过的也挺好啊。”
“时代不一样了，你不能用老的那一套去教育现在的孩子了。”
“我和你说，不管时代怎么变，有一句话永远是真理。”
“哪一句？”
“慈母多败儿。”
刘父不禁汗颜，“合着我刚才对你说的那些都是废话呗。”
“你啊就是太仁慈太心软了，孩子一哭你就迫不及待地上去哄，这样下去，你以后一教训她她就哭，你该怎么办？所以，以后还是我来教育，你别说话了。”
刘父被彻底丧失了自己女儿的教育权。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着抽象的几何图形。早在十几分钟前，刘一璇的视线早已不在课堂上，老师讲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窗外，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老师慷慨激昂的在讲台上讲，他不经意的一瞥，停下来说道：“刘一璇。”
顿时，全班的视线都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刘一璇回过神，缓缓站起身。
“回答一下，我刚刚讲了什么？”数学老师开口问道。
刘一璇猝不及防的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她匆忙的收回视线，下意识地翻摊在桌子上的数学书。然而，她什么都没听，完全不知道老师讲得是哪里。
“好了，别翻书了，我讲的书上根本就没有。”
刘一璇停下翻书的动作，低着头，双手交叠在一起，贝齿咬着下唇，面色通红，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那里。
“你最近怎么回事？考试没考好上课还不认真听，一天天不知道在干什么，明天把你家长叫过来好好聊一聊。”
刘一璇整个人呆住了，双手不自觉地抠弄起来，眼底慢慢泛起了湿意，下嘴唇咬的泛白留下了牙印，血丝渗出来，口腔里慢慢感受到了血腥味。
“好了，坐下吧，好好听讲。”数学老师不再为难她。
刘一璇机械般的坐下，看着数学书上一点，心里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经历了期中考试失利，现在又被叫家长，该怎么和父母说呢？
他们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吧。
……
各种猜想盘旋在刘一璇脑海中，把她压得喘不过气。
“一璇，我看你最近状态不太好，你没事吧？”顾云清的话将刘一璇从纷乱的思绪中拉过神。
刘一璇转过头看着她，她在她眼里看到了担忧和焦急，一瞬间，她的心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没事，谢谢你。”
“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嘛，朋友之间不用说谢谢的。你最近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或者有什么想说的我一定洗耳恭听。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太好，不过你要相信一句话，难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顾云清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生怕会触碰到她的痛点。
“谢谢，真的谢谢。”刘一璇的眼眶再一次忍不住犯了红。
刘一璇回到家，在玄关处换鞋时，看到了母亲的拖鞋依旧摆在那里，她还没有回来。
看来请家长的事还得等一会说。
刘一璇正准备像往常一样上楼时，突然，听到厨房里“乒呤乓啷”传来动静。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印入眼帘的是刘父焦头烂额的样子。
刘父背对着她忙碌，显然没有发现她。
刘一璇轻轻唤了一句：“爸。”
刘父听到声音回头，“一璇回来了。”
“嗯。”
“你这是在干什么呀？”刘一璇指着一团糟的厨房问道。
“噢，你妈今天晚上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所以，你今天委屈一下，尝尝爸爸的手艺。”刘父解释道。
“嗯。”
“行了，你别在这呆着了，上楼先写作业，做好了爸爸叫你。”刘父开始赶人了。
刘一璇被父亲赶回房间，她坐在书桌前，本子摊在桌上，她却没有把心思放在上面。
突然，一个不合适的念头冒了出来。
“一璇，出来吃饭了。”刘父在厨房扯着嗓子喊道。
“来了。”刘一璇回了一声。
她收拾好课本作业，走出房间。
刘父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招呼道：“坐下快吃。”
刘一璇拉开椅子坐下，看着桌子上两盘卖相不怎么样的菜，脸上不经露出一抹嫌弃。
刘父将最后一道汤端上桌，看到刘一璇还没动筷子，纳闷道：“愣着干嘛？快吃，吃完了送你去补习班。”
刘一璇夹起一片有点糊的青菜，问道：“爸，这能吃吗？”
“你放心，虽然卖相不太好看，但是肯定能吃。”刘父拍着胸脯保证道。
刘一璇将青菜又放回了盘子里，对他的话显然不相信。
“真的，你相信爸爸。”刘父再一次保证劝说道，“来，我吃给你看。”
说完，他将一口菜满满当当送入了口中，一边咀嚼一边露出享受的表情，嘴上还夸道：“嗯——，好吃。”
刘一璇忍不住轻笑出声，刘父听到声音后为自己解释道：“真的好吃，不信你试试。”
“好，我吃。”刘一璇终于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爸，我和你商量件事呗。”刘一璇咽下嘴里的米饭试探道。
“什么事？说。”
“……老师说请家长去一趟学校。爸，你帮我去呗。”刘一璇停下手上夹菜的动作支支吾吾的开口。
刘父拿在手上的筷子一顿，他追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要请家长。”
“……”刘一璇的头低下来，沉默了。
见刘一璇不愿意说，刘父也不再强求。
好一会儿，刘一璇调整好情绪缓缓开口，主动如实说道：“我上课走神了，老师一时生气就说喊家长来。”
“噢——，这样啊。不过这件事得和你妈说，我明天手上有个项目开工，要加班，没时间去。”
“什么！你没时间！”刘一璇手上的筷子没拿稳掉到桌上，顿时慌了。
“嗯，怎么了？和你妈说一样啊。”刘父看到女儿这么大的反应，一瞬间被吓到了。
“这件事和妈妈说，她肯定会杀了我的。”刘一璇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说什么呢，你妈哪有那么夸张。”刘父不以为然。
“有这么夸张。哎呀，算了，你不懂，你不懂。”刘一璇饭也顾不上吃了，急得在餐桌旁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行了，你也别那么焦虑，她要骂你的话我挡在你前面行了吧？”刘父愿意为女儿遮风挡雨。
“你挡在前面有什么用啊，我妈一句话你就怂了，最后骂的还不是我。”刘一璇时不时的瞥着他小声嘟囔道。
“嘿——，你这丫头，行，就冲你这句话，不管你妈这么说你，你自己扛着，我绝对不会帮你说一句。”刘父大义凛然道。
刘一璇一听瞬间怂了，本来就要挨枪子，现在连挡在她前面的人都没有了，她肯定会死的很惨的。她上前蹲下身拉住父亲的胳膊颤抖的哀求道：“爸，我的好爸爸，我需要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刘父拿开她的手臂，不为所动，“我告诉你，是你自己亲手断送了这个机会，现在想要，不好意思，已经晚了。”
刘一璇也不顾什么形象了，她直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撒泼耍赖道：“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坐在这不起来了。”
“行啊，你坐着呗。”刘父一脸无所谓，她爱怎么样怎么样的样子。
刘一璇见他软硬不吃，耍赖的样子顿时泄了气，她重新抱起父亲的胳膊乞求道：“你最好了，爸爸，爸爸，你忍心看着你的女儿遭受摧残而你却见死不救吗？”
刘父被她晃得头都晕了，受不了她这股磨人劲，他终于妥协同意：“好好好，我帮你，帮你还不行嘛。”
一听到父亲答应了，刘一璇也不再耍无赖，她径直从地上起身，拍拍屁股，指着他说道：“你答应了的，不许后悔。”
“好，我不后悔。小祖宗，快点吃饭吧。”刘父走进厨房重新帮她拿了一双筷子递给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