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很忧伤。
腰牌这东西，显然在宫中是很重要的。
这也是李瑶刚刚才结合历史以及腰牌实物想通的道理。
李朝的宫人是出了名的多，光宫女就有足足四万。
而其他朝代虽然没有李朝这等国力，无法供养如此之多的宫人，但是作为皇宫，总人数至少也要上万。
这么多人，依靠记忆力等方式，根本不可能记全，必须要采取一些更方便更快捷的身份辨识方式。
也就是，腰牌。
这也是之前两名太监问自己腰牌，眼前这名宫卫一发现自己没腰牌，立刻就痛下杀手的原因。
毫不夸张地说，在皇宫之中，没有腰牌完全是寸步难行，甚至随时都可能有杀身之祸！
李瑶之前就想到，自己或许自己伪造一个。虽然经不起查验，但是只要自己循规蹈矩，小心行事，应该还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李朝居然这么财大气粗，连普通的侍卫都是使用青铜鱼符！
要知道，青铜，是一种铜合金。
而自古以来的封建王朝，铜，都是铸币专用的金属。
李瑶不知道此时的李朝究竟有多少宫人，但是她知道，这个年代的金属加工冶炼技术极度落后，金属的产量，尤其是铜这种提炼比较复杂的金属产量极低。
如果李瑶没记错的话，李朝初年，由于百废待兴，一年的铜产量只有六七万斤，也就是六七十吨左右。
一直要到天可汗的曾孙年间，李朝的铜产量才达到了高峰，变成二十万斤。
而一个青铜鱼符不考虑留底用的阳符，阴符就有一两多重，宫中不下数万宫女，加上宫奴，也就是太监，外加用来拱卫皇城的两卫兵马，总数恐怕不下十万。
这意味着，至少一万多斤铜，被做成了腰牌！
不愧是天可汗。
败家子啊！
你对自己的安全是看得多重？
好吧，李瑶能理解。
毕竟是杀了自己的兄长和弟弟，然后逼着自己父亲退位的狠人，有点警惕之心也是正常的。
要知道他那位亲爹现在依然还在宫中天天诅咒自己的孙子也学爹一样，互相杀个血流成河。要是兴致来了，来手宫变，太上皇重新复辟，也是很合理的。
但是，对李瑶来说，这就坑爹了。
你让我怎么弄?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掌心的鱼符上。
除了那个同字外，鱼符的光面上还刻着一行小字：左千牛卫千牛备身殿前掌鞭裴烁。
“裴掌鞭……”她笑嘻嘻地抬头看向兵马俑大汉，下一秒她陡然一愣，下意识地改口：“你怎么了？”
名为裴烁的千牛备身殿前掌鞭此时已经目瞪口呆，他几乎是痴呆地看着李瑶的脸，听到李瑶的话，他陡然醒过神来。
恋恋不舍地再借着灯笼的灯火打量了一下，裴烁脸上出现一抹赧然。他情不自禁地开口：“不知道这位公公尊姓大名，家中可有，嗯，姐妹？”
“嗯？”李瑶再次一愣，瞬间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了然。
公公就是李朝对太监的尊称。实际上太监其实本来就是尊称，只不过这个尊称仅限于那些头领宦官。
因为古代朝廷分内廷和外廷，外廷是大臣掌管，内廷则是内侍宦官掌管。内廷分各种监，比如说负责宫奴饭食的尚食监，掌管尚食监等各监的头领内侍，就叫太监。
而普通无权无势的内侍，客气点的内侍，正常称呼宫奴，不客气的直接叫阉竖。
至于有求于人的时候，当然就是公公了。
而且，李瑶瞬间也回想起来自己在大学时，曾经学过的某些知识。
古代女子是有戒条的，先不说后世让人恶心到爆的所谓三从四德，即使是无比自信开明的李朝，依然有某些戒条存在。
其中，就包括关键的一条，妇容。
所谓妇容是指无论何时何地，女子都必须保持自己妆发端正。像李瑶这种披肩长发被视为披头散发，属于男人的专利，女子是绝对不允许的。
这也是鹰钩鼻以及瘦竹竿，乃至眼前这个叫裴烁的兵马俑，都理所当然视自己为太监的原因。
而自己胸前的凸起，以及尖细的声音——宫中这么多太监，其中不乏几岁就被净身的，他们长大以后发育出某些女性特征，实属正常。
至于自己的容貌……
这点李瑶还是很自信的。别说自己之前在学校收过无数情书，光是自己后世培养熏陶出来的审美，气质，自信，乃至体型，皮肤……
嗯，说多了显得不谦虚。只能说，李瑶估计，现代女子如果穿越到古代，个个都能得个风情万种的评价。容貌稍微端正的，就算国色天香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瑶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实不相瞒，”她笑嘻嘻地开口，“某还有个妹妹！”
“而且，”她扫了一眼裴烁脸上陡然浮现的向往之色，魅惑地开口，“她，也在宫里！”
……
“好你个狗男人，还敢让老娘撞上！”
李瑶使劲儿揉了两遍眼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正是闺蜜的狗前任。她撸起袖子就往前走，“你个狗东西害的老娘成了未央宫的黑户，饭都吃不饱还要苟且偷生，看老娘这次不打死你！”
她随手拿起一旁的棍子，只可惜不带刺。
李瑶大手一会朝着狗渣男重重砸去。
“啊！”惨叫传入李瑶耳中，好不痛快！
李瑶摁住他的肩膀，一棍子又一棍子抡在他身上，看着他背上被自己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她心中的气才消减了不少。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狗男人还在挣扎。
“哈？你以为我是媛媛，我才不相信你，害的老娘穿越，打死你都不解气，要不是我命大，我能活着回来！”
李瑶的手一直没停下，狗东西想要反击，李瑶一个反手将他呼到了墙上，像是呼一个熊一样简单。
她快步走过去，狗男人趴在地上，用微弱的声音求饶。
“去死吧！狗东西！”李瑶一拳捶过去，捶了个空。
她忽然惊醒，大口喘着气，伸手擦去头上的汗，原来是个梦啊。
“姐姐你怎么了？”李乐乐睁眼看着她。
刚醒来的李瑶尚未从梦境中完全出来，这种失落感太大了，梦里终于出来了，一睁眼却是刚开始。
“姐姐没事。”她有些有气无力。
昨晚她和裴烁聊到了半夜，两人从腰牌如何制作，聊到了如何出宫。其中裴烁还兴致盎然地向李瑶浓重介绍了一位长安城的媒婆，据说保过数十次媒，次次都圆满成功，家庭和美。
而李瑶也旁敲侧击了一下裴烁的身份，发现这厮居然是裴行俨，也就是演义里裴元庆的儿子。
裴行俨可不是一般人，李朝的世家门阀依然势大，裴家这种从八辈祖宗开始就是什么上柱国的高门大族可不是一般人家，裴烁能够发挥的能量肯定也远超一个小小的殿前掌鞭。
唯一的问题是，李瑶隐约记得，裴行俨年纪轻轻就随着他爹裴仁基战死了，怎么会跑出一个儿子？
不管了，至少这个裴烁似乎是有能力把自己送出皇宫的，当然他可能会对自己所谓的妹妹存在幻想。
但是此事李瑶并不怕穿帮，因为……
她的眼神落在了李乐乐的脸上。
得益于和李瑶同出一源的良好基因，李乐乐长得其实也非常可爱，想必如果穿上裙子，一定会是个可爱的小女孩。
只需要给他换上女装，扎两个揪揪，然后告诉裴烁这就是自己的妹妹，想必裴烁马上就会痛并快乐。
快乐的是，李乐乐的颜值显然和李瑶一脉相传。
痛的是，他过于幼小，方才四岁。
而且宫女身份，对李乐乐来说，是一种保护。
毕竟，这是皇宫！
除了幼年皇子之外，还会有其他任何幼年男性吗？不存在的，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乐乐有些怕？”李乐乐显然看到了李瑶的脸色不对，小孩子虽然脑瓜子不聪明，第六感却很敏锐。
“没什么。”李瑶笑得很邪恶。
女生大概都有这样的恶趣？她情不自禁地想。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情，现在当务之急是去弄点吃的。
昨晚她已经问了裴烁，尚食监一天放饭两次，现在就是上午放饭的时间。
至于什么未央宫宫奴一天只准吃一顿饭，这种事李瑶是绝对不会在乎的。
拍了拍身上的稻草，李瑶站了起来，开始穿那件太监袍子。
“姐姐你要出去？”李乐乐马上警觉起来。
“是啊。”巨大的饥饿感和疲惫感让李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毕竟她昨天一天都没吃东西。
她懒得和李乐乐解释太多，“姐姐是去给你领吃的，你一定不要出去哦。”
李瑶说着，挥出了一个空拳。李乐低着头抬眼，愣愣点了点头。
果然拳头才是最有用的，如此，她才算是放了心。
但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的心又提了起来。说不害怕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昨天那死人的惨相还在脑海中挥散不去。
她曾无数次从书中窥见过封建王朝，小说中倒是好些毕竟掺杂着现代人的思想，但那吃人的‘封建’二字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对！李瑶，你什么时候输过啊，不就是一群拐着弯说话的人吗。这天下还有能忽悠的过我李瑶的？！
不，又忘了，有谁讲理能讲的过我李瑶的？开玩笑。
她拍了拍衣裳，大着步子往前走去，就像在街上遛弯儿的老大爷一样。
可一出了未央宫，一个个人都垂着头，李瑶轻咳两声，这人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这般想着，她很自然的融入了人群。
垂着头除了路之外，最显眼的就是这些太监腰间系着的腰牌。
真实的，显摆什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瑶嘴角向下，心中想哭。
难道，自己要去哪里偷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