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堂接到任务第一天就被发现了，而且是猝不及防。当时，他本想确定一下姜素素在不在房内，走到近处，姜素素突然开门，他来不及转身，直接被抓个正着。
“小将军?”姜素素笑眯眯的。
梁堂只好硬着头皮，“姜小姐。”
她只消一猜便猜出他的来意。
“是你们少将军让你来的?”
虽然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但梁堂说什么也不能认。
他闭口不言，只要不认，姜素素就拿他没办法。
姜素素并不多难为他，依旧是笑眯眯的，“我正好要出门，小将军跟我一起吧。”
梁堂:“好。”
没想到姜素素会愿意让他跟着。
——
“只去了胭脂铺还有旁的什么香粉铺子?”
梁堂点头，“确实是这些地方，我亲眼看见的。”
梁深继续追问，“没让她离开过你视线?”
梁堂踌躇着，那还是有的。
“说！”
话语里已经有了明显怒气。
梁堂不敢隐瞒，“姜小姐去了三个衣衫铺子，那她试穿衣服，量尺寸，我只能在外间等她。”
“用了多少时间?”
梁堂思索一会，“每个都有一个多小时。”
“查！先查这三间衣衫铺子！”
“是。”
梁堂领命下去，没一会又回来。
梁深直接眼神询问。
梁堂:“姜小姐过来了。”
少将军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发现的事，万一姜小姐说漏嘴怎么办。
梁堂还来不及想好该怎么做，姜素素已经推门进来。
梁深看过去，眼底不悦。
姜素素退了一步，和梁深打着商量，“要不你让我进来我再进来?”
最终结果不还是进来，补这一道程序有什么用?
梁深:“进来吧。”
然后看着梁堂，似乎很不满他没有眼力见。
梁深微咳一声，梁堂拱手告退。
门带上，姜素素与梁深面对面。
姜素素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正中有一个碗。
梁深看了眼，扯了扯嘴角，“这是又来送莲子羹?”
姜素素没回答，只是上前两步，弯低身子，将托盘置于案桌上，这一动作方便梁深看清了碗里浓稠的羹汁。
只见她纤纤玉手端起碗，将热气腾腾的莲子羹放在梁深面前的桌上。
柔弱无骨的双手从梁深眼前离开，姜素素开口问:“那少将军，你喝不喝嘛?”
她在问他喝不喝?
答案早在扬州城就给过了。
不过看姜素素的神情似乎很想要他喝一样，梁深只觉得这其中有古怪。
姜素素先开口:“要不把小将军再叫过来，替你先试试毒?”
“有道理。”
姜素素一下子起身，语气嗔怪，“你还真要他来啊！”
看她脸色，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临走之前，没看梁深一眼，只是留话:“我还不想一命抵一命。”
梁深的手覆在莲子羹上，还能感觉到热气呼呼往上涌。
姜素素的话，他听明白了。
她暂时……还不想与他交恶。
接下来几天，听梁堂来报，姜素素都很老实，待在府里没有出去。
这天傍晚，梁老夫人将梁深叫到房中。
梁深一进去，便闻到满屋子的檀香味。他祖母喜佛，屋子里常年都熏着檀香。
梁深撩开帘子，对着梁老夫人行礼，“祖母。”
梁老夫人正端坐在矮几上小憩，听见梁深的声音，睁开眼睛。
“你来啦？快，坐到我身边来。”
梁深依言坐过去。
梁老夫人上下打量着他，眉目英挺，器宇轩昂，不愧是她孙子。
“深儿，后天就是我的生辰，那天你是有空的吧?”
梁深:“有空。”
他祖母过生日，就算是没空梁深也一定会挤出时间。
梁老夫人满意笑了笑，“我想请几个世家小辈过来，陪我一起。不然就咱们祖孙俩也太孤单了些，当然你也可以请些你的至交好友或是官场同袍过来。”
梁深乖乖应着，点头说好。
生日么，当然是越热闹越好。
梁老夫人觉得今日的梁深格外好说话，她微抬起身子，凑近梁深，梁深伸出手扶她，梁老夫人作势牵住他。
“深儿啊，永乐公主那天也会过来，她久居宫中，不谙世事，到时候你多照顾照顾。”
铺垫这么久，终于说到最要紧的地方。
梁深深深看向梁老夫人幽幽的眼里，那双尚且清明的眼里透露出苍老。
“好。”
祖母的生辰他不想扫兴。
到了梁府张灯结彩的那日，姜素素才知道梁老夫人今日过生辰，邀请许多至交好友过来。她是梁府的客人，但是不是也该有人通知她一下。
不过姜素素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她只在遛弯的时候，听见府里下人道:“听说了吗，永乐公主也来呢！”
“看来咱们将军的亲事是定下了。”
“可不是，老夫人对公主别提多满意了！”
“那当然，公主貌若天仙，贤良淑德，配我们将军正般配。”
“不过你要说论貌美，我觉得还是姜小姐更胜一筹。”
姜素素听到这里，不再打算听下去。转头就撞上根肉乎乎的柱子。
她捂着额头抬眼，然后眼眸闪了下。
头一次看见梁深穿浅色的衣服。只道他穿黑色已经是极好看，没想到月牙色的锦服更称他，让他尤为丰神俊朗。
她还没责怪梁深撞疼她，他却先一步质问起来，“你在这做什么？”
姜素素:“你呢，又在这里做什么？”
梁深:“我是这家的主人，自然哪都可以去。”
她明白自己只是客人，不用耳提面命的提醒。
“你放心，我现在就回我的小院去，绝对不会和你的什么公主遇上。”
姜素素说到做到，越过他就要回去。
与她擦身而过之际，梁深开口说了一个字:“我……”
姜素素等不及他说完已经先一步离开。
抄小道路过凉亭时，看见端坐在里面的梁老夫人正热络拉着一女子嘘寒问暖，女子穿着上好的华服，戴着金钗玉环，想必就是传说中的永乐公主。
她遥遥看一眼，是个美人胚子。
姜素素整了整衣服，往凉亭走去。
在离她们还有半米处，梁老夫人终于看见了姜素素。
她眼里除了不喜只有不喜。
姜素素心里知道，办生辰这么大的事没有通知她，就是不想她出现在宴会中。
姜素素盈盈行礼，“拜见老夫人，拜见永乐公主。”
行完礼后，她才敢抬一抬眼。
眼前的华服公主温柔贤淑，见她冒失闯进来，此刻还擅自抬头，没有半分怪罪，而是不明所以问老夫人，“这位是……”
梁老夫人说得含糊其辞，“她就是家里一个亲戚，不足为道。”
永乐公主信了，看着她笑了笑，“妹妹好。”
姜素素自问没脸大到回一句姐姐好，她回了个笑就想退下。
毕竟就算她想留下，老夫人也一定会找个理由把她赶走。
她刚想开口，便听身后一声:“祖母。”
是梁深。
她明显感觉到公主的目光全都倾注在他身上，目光里包涵浓烈的爱意。
女人的直觉是最为敏锐的，这位公主很喜欢梁深。
梁老夫人见梁深过来喜不自禁，“是深儿啊。”一面拉着永乐的手为他们做介绍，“这是永乐，你们小时候见过的。”
梁深对着永乐的方向行礼，“公主好。”
永乐脸颊飘红，“不必多礼。”
梁老夫人看着他们两人同框赏心悦目的画面越发满意。
她趁机说道:“深儿啊，永乐难得来一次梁府，你带她到处转转。”
“好。”
今日无论老夫人说什么，他都会听的。只要是别太过分。
梁老夫人满意点头，“永乐啊，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半天了，跟着深儿去转转。”
“是，老夫人。”
梁老夫人:“诶，叫老夫人多生分啊，你就跟着深儿一起叫我祖母就行。”
老夫人都发话了，永乐点头答应，叫了声祖母，把梁老夫人开心得合不拢嘴。
“去吧。”
永乐一步步走向梁深，然后他们一起出去。
姜素素看着他们从旁边经过，直到越来越远，她转身也想离开。
梁老夫人突然发话：“今日府上客人多，怕冲撞了姜小姐，小姐还是先回院子吧。”
姜素素笑了下，没回头，“正要回去。”
老夫人就算不提，她也是要回去的。
晚些时候，客人全都送走，梁深也被打发出去送永乐公主。
姜素素被请进了梁老夫人的屋子。
檀香味更重。
她本有些昏昏欲睡的眸子顿时清醒几分。
梁老夫人坐在上首，姜素素行完礼后，她没让坐，姜素素就一直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丫鬟青兰为她端来一盆水，伺候她擦手洗脸，等一切完毕，她端着水盆出去，并带上了门。
屋子内沉寂，再适合说话不过。
梁老夫人看向姜素素，她穿着素静衣裙，发髻也只用一根银簪固定，却依旧哪哪都让人移不开眼。
这个女人长得妖冶，早在五年前，她就不同意姜素素进梁府的门，现在她更别想有这方面的苗头。
思及此，她直白开口:“你该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这个家的客人。”
姜素素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很淡。
“素素时时刻刻铭记在心，不用一遍遍的提醒。”
梁老夫人冷哼了声。
姜素素眼尾微挑，清艳脱俗，落在老夫人眼里便是轻佻。
她对姜素素更没有好脸色。
姜素素:“如果我说是少将军要我留在这，您信么？”
老夫人神色一顿。
姜素素继续道:“我其实不想住在这儿，可是少将军日日派人看着我，我……”
“你什么意思？”
“或者说你要做什么，不如直白说出来。”
梁老夫人不喜欢听她绕圈子，她总觉得这个女人一肚子坏水，一心一意要带坏她孙子。
她决定敲打敲打姜素素，“当年……”
“求老夫人助我离开！”
老夫人停住话头，盯着她许久，越来越摸不透这个女人。就如她所认为的那样，姜素素一肚子坏水，她不清楚她在憋什么坏。
姜素素清楚自己这番话并未让老夫人放松警惕，她也不会帮助自己。
她咬了咬下唇，随后满眼坚定，给出承诺，“我与少将军此生缘分已尽，求老夫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