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

    所谓誓词,就是言于昭昭日月,为天地共鉴。纵使山川骤变,沉阳暗月,发誓的人都不能更改此心此意此情种种。

    虞清鸢不信这些,但是她偏要薛修筠发誓。若有一朝,薛修筠发现她作伪的面孔,想要反悔,那这道誓言就是虞清鸢用来反击薛修筠的最好的利刃。

    虞清鸢从薛修筠怀中浮露脑袋,她仰面看着薛修筠,见他薄唇微微抿起,似乎在考虑虞清鸢的提议。

    薛修筠不说话,就代表他在犹豫,或者也能表明在他心中“誓言”二字能够占据一定地位,所以需要薛修筠认真思量。

    但在虞清鸢看来,薛修筠这副表现,带给她更多的感受是他没有爱她到这种可以立誓的程度。

    虞清鸢明了后,当即不快起来,看着薛修筠的目光也暗沉许多,偏她惯会作假,明明心里已经很不开心了,口头上却偏要说出缠绵娇软的词句。

    “修筠,是鸢鸢说错了什么吗?”虞清鸢看着薛修筠,敛下眸中冷意。

    薛修筠听到她说的话,却只是摇了摇头,他在思量该如何向虞清鸢言说。

    虞清鸢心底透凉,但还是忍住不快,声音低微弱小,“莫非是修筠腻烦了我,嫌我总是恃宠而骄,如若是这样的话……”

    “绝不是如此。”不等虞清鸢说完话,薛修筠忙中止她的“自怨自艾”的言论。

    薛修筠登时对自己生出恼意,他在心里埋怨他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将话说清楚,而令虞清鸢如此怀疑自己,也怀疑他。

    “鸢鸢,不是这样的。”薛修筠伸手,好不容易触碰到虞清鸢的后背,却感到手下的躯体颤了一颤。

    薛修筠连忙缩回手掌,向虞清鸢致歉。

    “我并非是嫌弃腻烦鸢鸢才不敢赌咒发誓,而是我怕有一日,就算是誓言也留不住鸢鸢。”薛修筠垂首,语气有些低落。

    “怎会留不住呢?鸢鸢又不会飞走。”虞清鸢状似天真纯然地回复薛修筠。

    在薛修筠心里,虞清鸢纯良美丽,一尘不染,是他半生以来见过的最要命的窈窕女子。

    薛修筠低首,唇畔止于虞清鸢的耳侧,温热的气息浮动在虞清鸢的耳朵、脖颈周围。

    “鸢鸢,那我向你立誓好不好?”薛修筠的语气就像是在娇哄虞清鸢,等到虞清鸢在他的手臂处蹭一蹭,薛修筠就向她缓缓说出誓词。

    “此后,年年岁岁,再复来生,我之中心唯鸢鸢而已。”薛修筠顿了一下,偏过头,唇瓣就擦在虞清鸢的发鬟上,有一种清幽香气斥入薛修筠的耳鼻口中。

    薛修筠向虞清鸢继续说:“如若做不成待鸢鸢之誓,那此世我便为鸢鸢折身,来生则化作鸟雀,只配陪衬在鸢鸢身侧。”

    薛修筠所说,一字一句都是真。本来此世,若是没有虞清鸢,薛修筠将在一条血腥路上走到底。再遇见虞清鸢,是他此生幸事,也让薛修筠心中有更多牵挂。

    他想护住虞清鸢,但又怕折伤她。

    薛修筠不是对虞清鸢不自信,而是对自己不自信,他总归担忧某一日虞清鸢生出悔意,离他而去。

    眼下誓词立成,薛修筠反而心有坦然。他能依凭此誓,保证自己不会伤到虞清鸢,至于虞清鸢终会否离开……薛修筠想,他大概多予虞清鸢一些信任。

    她那么爱他,她怎忍舍他?

    虞清鸢不知薛修筠所想,只感到肩头一重,是薛修筠将下巴垂在虞清鸢的肩膀上。

    他与她何其相近,虞清鸢连他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想到往后将与他同床共枕、日日相对,虞清鸢不止是拨动了哪根心弦,身子一僵。

    她垂眼看着薛修筠的脑袋,唯剩半边脸颊让虞清鸢能够瞧见,她沉默一会儿,不想就这样与薛修筠一直相伴。

    倒不是虞清鸢嫌恶,她只是还不适应。

    虞清鸢远远瞧见有仆从向此苑中而来,她松开他的手,推了推薛修筠。

    薛修筠会意,离开她身边。

    灰衫仆从很快在苑外丛荫遮蔽处呼唤薛修筠,薛修筠安抚好虞清鸢后赶去问些情况。

    薛修筠重新回到虞清鸢身边时,向她致歉,“鸢鸢,家中来了人,我需前去照看,不能陪你了。”

    虞清鸢笑着摇了摇头,“不碍事的,此处还有云苏能陪我玩乐。修筠就去吧。”

    闻言,薛修筠颌首,又向虞清鸢说了几句话,才折身离开。

    原来因薛氏家主归来,将虞清鸢与薛修筠的婚事提上进程,远在关外的萧氏得知消息,也早早出发来到薛氏,只为见证薛修筠这个薛氏长公子的成婚礼。

    萧氏,是关外大世家,自前朝起就驻于关外,久经发展,朝野各地都有其门子学生。

    萧氏,更是薛修筠的母族。

    薛修筠为了萧氏来人,而舍虞清鸢于一处,确实分外合乎情理。

    虞清鸢坐在秋千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绳索,她从没感受到自己离“权势”二字这样近。

    虞清鸢从前只想得二分权势,将镇北侯府待她的所有折辱与不公还报。如今她想要的即将到手,虞清鸢却感到迷茫。

    又过几日,薛修筠许是被萧氏族人缠住身子,虞清鸢许久不得相见。

    但他时常给虞清鸢送来许多的珍奇玩意儿,珠花玉钗,不得不说这些物质东西都是魏献仪没见过的。

    虞清鸢瞧着手上的一串串宝珠,心底登时没有了对薛修筠的愠恼。

    钗环精致且美丽,虞清鸢兴冲冲提了两支,又让云苏为她重新疏发,然后换了一身明色新衣。

    她本就生得明媚姣美,再精心妆扮起来更是活脱脱从画师笔下走出的牡丹神仙。

    虞清鸢平素不是不爱打扮,而是一朝打扮就得了旁人轻待,好似她的美貌是何种罪过一般。现下身在薛氏,她本应做低伏小,不惹人眼地存在,但是虞清鸢毕竟是妙龄女子,不爱红妆爱素缟是什么道理。

    更何况,以薛修筠待她的心思,即便虞清鸢招摇一些,也没什么关系吧。

    日头光线明亮,上染树枝梢头。虞清鸢走出院落,只在院子周围环看一圈。

    云苏同她说,再望前走有一片小池塘,此时气温回暖,应是见到小鲤在水下或浮或游。

    这里是薛氏,虞清鸢并不熟悉,听云苏这样说,魏献仪也就顺从地同她笑一笑,然后与她前去小池塘看一眼风景。

    云苏为虞清鸢扫清一块石凳,请她坐上去,然后就去不远处的院所里取来了喂食的工具。

    只是她才将一些星星落落的东西拎到手上,准备小跑到虞清鸢身边,谁料斜后方的林丛小道上传来一道女声,将云苏留住。

    “阿兄,前头有个婢女,看着颇为鬼祟。”女声清越,同身旁的男子言道。

    云苏当即慌了神,连忙看向来人,向她们讨饶道:“姑娘明鉴,奴婢只是为自家主子那些小玩意儿,并未不妥行事。”

    萧瑗琅走至云苏身前,随手折下身侧一枝新生绿枝条,然后甩在云苏的脸上,挑起她的下颚。

    萧瑗琅仔细看着云苏,一笑,“昨日我早见过薛氏府中的姐姐妹妹,他们亲身陪侍的婢女可没有你这等人啊。”

    萧瑗琅自诩有过目不忘之能,因而当即否定云苏的说辞。

    这时虞清鸢察觉到异状,很快绕过小池塘,来寻云苏,就见云苏半跪在地上,颤颤瑟瑟,身侧女子用柔嫩的树枝条,将云苏的脸颊摩擦得艳红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虞清鸢看了看眼前兄妹二人,俱是金尊玉贵的模样。

    萧瑗琅听到人声,很快将目光转到虞清鸢身上,见对面女子皓白绮丽,妆彩秾艳。自是极美的,让萧瑗琅不由一怔。

    她很快回过神,看了看虞清鸢又看向伏地的侍婢,于是松开手,树枝落地,那婢女就慢腾腾地缩去了虞清鸢的身边。

    “这是你的婢女?”萧瑗琅问。

    虞清鸢见着云苏模样,心中不快,她垂首近距离看了看云苏无事,才向萧瑗琅看去。

    见萧瑗琅一副恣肆模样,虞清鸢眉头轻拧,不语。

    “那你又是谁?”萧瑗琅再问。

    不等虞清鸢回答,萧瑗琅兀自转头同自家兄长说话:“阿兄,这位姑娘可要比你的那位未婚妻要更好看呢。”

    身着黛蓝衣袍的男子闻言,不悦,他低斥,“怎可以貌取人,阿芜虽不是上等容颜,但品性却最为端良,并非人人都可与阿芜……相比。”

    他复抬眸看见身前的虞清鸢,稍愣,旋即又将眸光移开。

    见状,萧瑗琅想要笑话兄长,但终归有外人在前,她只低低哼笑两声,转头看向虞清鸢时又换了副神色。

    “想起来昨日小萧玉说的话了。”萧瑗琅笑,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虞清鸢,“原来,你便是那个还未嫁入薛氏,就已入府久居的——虞姑娘?”

    萧瑗琅偏头,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作不懂地问萧寰之道:“虞姑娘叫什么?好像是彩鹳画眉,用来饲养玩乐的鸟一般。”

    萧寰之瞧着萧瑗琅眉飞色舞的模样,心中忽然后悔带她入都城。他转眸又看向虞清鸢,朝对方做了平礼后,才回答萧瑗琅的问题。

    “不是这些,是青鸢之鸢,是神霄鸾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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