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一声啼笑。
崔氏猛地回头，她长嫂那张令人憎恶的脸近在眼前，摆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更叫崔氏难堪。
“哟，生气了？”崔家大夫人笑呵呵的，一副老好人模样，可说的话却实在不中听，“你家二媳妇虽然出身不好，可人缘好啊，她结交的那些达官显贵，是你一辈子都攀不上的。”
会心一击。
相处多年的姑嫂，最知道彼此的弱点。崔家大夫人对崔氏那自视甚高的德行知道的再清楚不过了，她鄙夷秦瑶光，从未看得起这个儿媳妇，可如今她这个儿媳妇却稳稳的压在她头上，这心态能好才怪呢。
崔家大夫人继续煽风点火:“我从前就觉得你家这二媳妇非等闲人，可惜啊，从前我一直没机会同她打交道。不过，你倒是方便，身为她的亲婆婆，那叫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回头跟你家这儿媳妇打好关系，还怕这些达官显贵们不提拔你们侯府？可见有个厉害有本事的儿媳妇是多么重要，说不定往后，你还得求着你们家儿媳妇呢，真叫人羡慕。”
陈念知听到这番话便知道不好。
再一看母亲的脸色，果不其然已经阴沉到滴水了。
这两人也是，见了面就掐，也不看看场合。
今儿是能掐架的日子吗？
陈念知正琢磨着如何上前将母亲劝回来，又恰好听到前面不知哪位夫人说了一句:“武信侯夫人当真是真人不露相，从前被她婆婆拘在府里，真是浪费了这番天资了。”
崔氏深吸一口气，克制再克制，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发火。
这个秦瑶光，天生就是过来克她的。
什么浪费了天资，那衣服究竟是不是秦瑶光做的都还是一说，秦瑶光身边的丫鬟听说是刺绣的好手，没准这衣服就是那丫鬟做的，被秦瑶光拿出来经营名声！
那边秦瑶光见场面热闹起来，便顺势提了一番自己近来时常琢磨做衣裳，有了些心得，也画了不少衣裳样式。
青城公主因为这件衣裳，对秦瑶光颇有好感。
她听诚郡王妃说，秦瑶光准备开成衣铺子，便当众道:“我听郡王妃还说，你那成衣铺子已经支起来了？待开业那一日，我肯定是要去捧场的。”
沈夫人问:“成衣铺子？在哪儿的？”
“就在东街街头，那地方市口好。”
后头有人道:“市口好，地价也高，寸土寸金呢。”
虽说士农工商，但是在座的诸位夫人都是掌家的，柴米油盐哪样不费钱？她们手上除了管着家里的一摊子事情，也管着外面的生意。
谁家手里还没几个铺子，只是这年头生意难做，少有能像秦瑶光这样将生意做得如此红火的。不过人家是靠真本事的，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打听到了铺子的位置之后，不少人都暗暗记下了。
准备过些日子亲自去瞧一瞧。
待小公子被抱上来的时候，好些人都忙着去看小公子，剩下来的便有不少又凑在秦瑶光跟前，准备细细地问一番成衣铺子的事儿。
有一位方夫人，叫秦瑶光印象格外深刻。
今日公主府客人众多，这位夫人忽然凑过来，秦瑶光看得一愣，没能认出来这是哪位。
她比旁人要胖许多，过来寻秦瑶光的时候有些难为情，出口第一句话便是问秦瑶光能否借一步说话。
秦瑶光心中大概有了数，随她去了门前说话。
直到身边没了人，方夫人却还期期艾艾地不好说出口。
到了这个份儿上，秦瑶光也懂了，贴心地问道：“夫人可是想做衣裳？”
方夫人连连点头，看见秦瑶光身材窈窕，又不好意思地道：“只是不知你们铺子里的衣裳我能否穿上。”
原来是担心这个。
秦瑶光笑着说：“我们铺子里除了做好的成衣铺子，还有一项定制的服务。”
“定制，是量体裁衣吗？”方夫人睁大了眼睛。她年岁不大，不过二十来岁，眼睛张大的时候显得圆溜溜的，观之可亲。
“没错！”秦瑶光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顾客，说起生意来，简直口若悬河，“这也是我们家成衣铺子推出的一项特殊的服务，根据顾客的特点设计衣裳。铺子里的成衣一个款式或许会有很多件，但是如果是定制的话，我们可以保证，整个京城这款只有一件衣裳，独一无二，只此一家！”
方夫人一阵激动。
独一无二，多么令人振奋的字眼儿。
秦瑶光说完，话锋一转：“只是这个定制的价格颇高。”
“价格无妨，只要衣裳好看就行。”
秦瑶光自信道：“那是自然，一分价钱一分货，夫人倘使用过苏合堂的胭脂，就该知道我这人向来不说虚话。若是弄虚作假，回头连苏合堂的生意都耽误了，岂不自讨苦吃？”
苏合堂的东西有多好，她是知道的。方夫人呼吸都紧促了许多，追问道：“谁都可以定制吗？这么说来，我也可以？”
她在秦瑶光肯定的目光中提出了疑问：“夫人你应该也看出来的，我这身材，跟旁人略有不同。”
她胖。
从小就胖，不知试过多少法子，每回都是减下来没多久又长回去了。不是她不忌口，属实是忌了也没用。家中父母兄弟都是体态圆润那一款，到了她这儿，自然也不是天生的瘦子。
嫁人之后，方夫人日子过得也不错，有道是心宽体胖，再想减就更难了。家中夫君倒是不嫌弃她胖，但是方夫人自己看着呕心，尤其是身边一水的都是纤腰一束，显得她更加虎背熊腰了。
她今儿也是看了青城公主穿的那件衣裳遮肉又显腰身，这才起了念头，打算试一试。可对于秦瑶光的话，她也是半信半疑。不是不信秦瑶光的手艺，是不信她的身材能穿出衣裳的好看来。
秦瑶光见她憧憬了一会儿又暗自神伤，刚想说什么又咽下了话。她毕竟没有胖过，说出来的话再好听，只怕这位夫人也不会相信的。
空口之谈，终究抵不过实物。
秦瑶光道：“夫人若是想试，可以去我那铺子上一瞧。东街街头的如意坊，这些日子才挂上了招牌，里头陆续挂上了这些日子新设计的款式，与时下京城夫人们常穿的很是不同。夫人看过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毕竟，她的私人定制价格真的很高。
“那……那我明日便去瞧瞧。”
方夫人不缺钱，她缺的是让她心甘情愿付钱的衣裳。
说好明日就去如意坊看之后，方夫人带着些许期待离开了。
诚郡王妃看到这一幕，走过来同秦瑶光道：“方夫人怎得也过来了？”
秦瑶光解释：“她想来我铺子里看一看。”
“难得，她竟然也肯主动找人说话。”
秦瑶光疑惑。
诚郡王妃叹息道：“这位方夫人是定远将军的爱女，嫁的又是年轻有为的兵部尚书，地位非凡。不过你也瞧见了，她因为身材原因有些自卑，总觉得旁人在笑话她，所以不爱出门，也不爱与人说话。她今儿能过来找你说两句，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说罢，诚郡王妃还说了一句玩笑话:“你若是给他做了一件合身的衣裳，说不定比我跟青城公主两个加起来还要叫人折服。”
秦瑶光不由得记下了那位方夫人的身材模样，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她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草图了。
打公主府去了一遭后，秦瑶光便发现崔氏犯病了。
不是真的有病，而是莫名其妙的冲她发病。路上还好，并未多生事端，等到了侯府却对她百般挑剔，拿出婆婆的名头对着秦瑶光指使来呵斥去。
其他人敢怒不敢言，可秦瑶光破罐子破摔还能怕谁，崔氏犯病，她便犯的比崔氏还要厉害！
崔氏怒火中烧，秦瑶光比她更甚，甚至扬言:“事到临头你别拿孝道压人，有能耐就休了我，没能耐就给我忍着。”
“你——”崔氏指着秦瑶光，气得哆哆嗦嗦，“你不孝！”
“俗话说母慈子孝，您几时当过慈母，一腔怜惜之情只给了紫檀苑的那一位，还有脸说这样的话。还说我不孝？我不孝能被你压着这么久，又是立规矩又是抄佛经！你就是把这话放出去，试问问整个京城的人有几人愿意信？”
秦瑶光说完，直接撂挑子走人。
崔氏如此不知所谓，她可不伺候了。
与其在这儿跟崔氏争长短，不如多费些心思去赚钱。
秦瑶光走得痛快，崔氏却因为轮番打击气的心口疼，喝了几副汤药仍不见好。
翌日，秦瑶光得知崔氏晚上请了大夫，又对着陈寅礼一通抱怨，口口声声都是指着她不孝。
秦瑶光一笑而过，都当成了耳边风。
她今日依旧出了府，为的正是那位出身不俗的方夫人。
没准这位妇人还是如意坊的首位顾客呢。
秦瑶光赶得急，然而等到她赶到的时候，却见方夫人已经早早地来了，正带着丫鬟，兴冲冲地在那儿看成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