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

    陈嬷嬷心里一突,脱口便问:“三少爷,怎么了?”

    “三少爷跟一群同窗跑出去吃酒,结果,结果……”小厮欲言又止。

    陈嬷嬷想起秦瑶光昨日从她这儿打听来了消息,而后摆出一副跃跃欲试想要作死的模样离开了。

    她这一颗心上蹿下跳,一刻也不安宁,生怕这件事情同秦瑶光有关。这么大的事情,侯府肯定是要查的,若是查到她头上往后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呢?偏偏这个小厮说话就跟倒豆子似的,一粒一粒往下倒,真是急死个人了。

    陈嬷嬷拍了他一巴掌,吼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都到了自家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厮心一横眼一闭,张口就说:“结果三少爷喝醉了酒,被人几下一哄便去了花楼,还要花钱买花魁姑娘过夜。不想正好同一人对上,那人也看上了花魁姑娘且极不好惹,张狂得很,还将三少爷给打了。三少爷的那众同窗如今已经将人送去了医馆,小的怕这件事情闹大了,便赶紧回来禀报。”

    “打人的是谁?”

    小厮偷偷看了陈嬷嬷一眼:“据说是高家的亲戚,还跟三夫人沾亲带故的,是三夫人叔母家的侄子。”

    陈嬷嬷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她要冷静。这事儿明面上跟高家脱不了干系,未必是秦瑶光做的。就算找也找不到秦瑶光身上。

    她只盼着火别烧到秦瑶光身上就行了。

    她冲着小厮道:“你随我前来,将外头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跟老夫人说,不许有一句隐瞒,尤其是高家的那个亲戚,务必说的仔细些。”

    小厮连声应是。

    待见了崔氏,禀明缘由之后,上房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崔氏这么多年晕倒的次数都没有这一个月来的多。

    幸好这回只是眩晕,并非真的晕死过去,吃了几个药丸子镇住了头痛,崔氏也勉强能喘着气说几句话了:“三少爷去逛花楼,你怎么也不拦着?”

    小厮叫苦:“三少爷性子急,况且又喝了酒,被人一哄便愈发失了分寸,奴才等哪里能劝得住?”

    “糊涂东西!”陈嬷嬷替崔氏骂了出来,“主子出事便是你们失职。少爷的这群同窗明显没安好心,你就该一早回来禀报才是。”

    “是,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该死。”小厮狠狠的给自己甩了两个耳刮子,但是眼下也不是治罪的时候,他道,“老夫人,您还是赶紧让人过去收拾摊子吧,那高家的亲戚也被打了,先没有咱们家少爷伤情严重,可他嚷嚷的厉害,说他们家在宫里有位娘娘,要请进宫找娘娘主持公道呢。咱们家少爷正在昏迷着,余下的那些同窗也辩不过他,被他压的死死的。”

    光是听小厮这么一说,崔氏便难掩怒火。高家跟他们陈家真是犯冲,但凡凑到一块儿,准没有好事儿。

    她强行忽略身上的病痛,拄着拐杖起身:“扶我过去,我亲自家人接过来。”

    陈嬷嬷好说歹说,也没将她劝住。

    崔氏因害怕事态超出掌控,硬要自己亲自去。崔氏不是不怪儿子,大好的形势如今被他弄成了这般模样,莫说能不能逼得高家不再和离,就连能不能保全侯府的名声都还是个未知。可是事已至此,怨天尤人毫无意义,如今之计只能尽力弥补侯府的损失了。

    崔氏坐着马车赶到之时,高家跟那位严家小少爷的人也都来了。

    陈季年人是醒了,脑子却还没清醒,坐在椅子上神色恍惚,被严家小少爷劈头盖脸一顿骂也不反驳。

    崔氏险些又被气出个好歹:“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崔氏愤怒地冲了进去,一把挥开严家小少指向陈季年的手。

    他们武信侯府的嫡次子,还轮不到旁人来指指点点。

    崔氏心疼地打量了陈季年一眼,这鼻青脸肿的模样,叫她看着心疼,顿时责怪也没有了,怨怼也没有了,只剩下对严家还有高家的愤怒。

    “我儿都被你打成这样,还要如何?得饶人处且饶人,严小公子何至于如此恶毒,莫不是真要逼死他才行?”

    严小公子甩了甩手,严家人怕他寡不敌众,都站在了他身后。他斜着眼,上下一看,定眼一瞧,愣是一点敬重都没有直接怼道:“你这老太太说话也别太毒了,没问前因后果便过来给你儿声张,怪不得你儿养成这么一蛮横无礼的模样,原来都是你个老太婆言传身教啊。”

    崔氏正要呵斥,又被对方打断:“是你儿子先动手的,也是他先骂人的。我付了钱,他非要抢,世上哪有这个道理?他被打那是活该!”

    崔氏噎了一下,目光转向陈季年的同窗们。

    众人也知道自己带人喝花酒犯了错,都不敢抬头。再看向自家小厮,小厮也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欲哭无泪。

    确实是他们家少爷挑衅在先的,三少爷喝了点酒,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非要去招惹人家花魁。

    严小少爷说他活该,也不假,他的确活该。

    崔氏不得不咽下到嘴边的话,可是让她这么服输,也是不可能的,崔氏转而又说:“纵然如此,你也不该将人往死里打。”

    严小少爷也愤怒了:“你个老太太别太宠你儿子,你怎知道是我将他往死里打,不是他自己讨打?我本来都要收手了,他非要过来咬我的袖子,我将他推开后,他自己酒喝多了没站稳摔下楼,这才摔成这副鬼样子。别什么事儿都赖我,要说无辜,我才是真无辜,平白无故招惹了一个酒疯子,还白挨了他一顿打!”

    严家的人也出来说话了:“你们家少爷伤的厉害,都是他自己摔的,属实自作自受,可别再咬到我们家少爷身上来了。他一个大男人,为了抢一个花魁跟我们家少爷大打出手,打输了还咬人,我们都没脸说。怪不得高家小姐要和离,这么不争气的人,不和离留着做什么?”

    高家人这会儿也出来了,却不是拿陈季年是问,而是质问崔氏:

    “老夫人,贵府闹出这样大的丑事,总该给高家一个交代吧?你们拖着不肯和离,你们家大公子还口口声声道对我家姑娘一心一意,原来这十几年的情谊还敌不过春风楼的一个头牌花魁,真叫人大开眼界了。”

    崔氏攥紧了帕子,想了想道:“事情还未查清楚,季年不是那等胡闹的人,保不齐是有人故意算计。”

    罗管事听笑了:“那您倒是说说,谁有能耐当众算计您家公子?”

    崔氏目光转向那几个同窗。

    几个少年也是家中的宝贝疙瘩,虽比不上武信侯府,但跟陈季年搭上的家中父母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这样被人污蔑,他们也忍不了,可不管崔氏年纪比他们大,直接反驳:“老夫人是怀疑我们了?难不成我们还能逼着他醉酒,逼着他跟人打架?是他自己说家中妻妾太烦人,见天的作妖,折腾的一刻不停。如今自降身份给高价道歉更是弄得满身的火气,正想要借酒消愁呢。如今怎么反而成了咱们的错了?”

    “就是,自己约束不了儿子,管教不了儿媳,反而怪起了外人,是何道理?”

    高家人脸色彻底黑了。

    崔氏也后悔引火烧身。

    严家公子说了一句风凉话:“别为自己儿子开脱了。都进了春风楼,便少装作一副懵懂天真的样子了。他若是真的干干净净,也不会为了花魁姑娘跟我打这一架了。就这,还好意思说自己敬重妻子,夫妻恩爱,真是笑话。”

    严家公子今儿也是被人拉着过来的,三言两语哄得他讨了腰包,准备跟花魁姑娘春风一度。他不是什么正经人,严家公子也承认,但是要说陈季年是什么好东西,那他头一个不同意。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拿起小厮手里的外衣披上,冲着崔氏道:“你们闹你们的,这晦气地方我是一点儿呆不下去了,今儿这事儿我也就当是被狗咬了,懒得再跟猪狗计较。”

    说罢,他便直接走了。

    几个同窗也觉得倒霉,一窝蜂地全都走了,场中也就只剩下武信侯府跟高家的人。可是两家都知道,这件事已经闹开了,只怕明日便会传得人尽皆知。

    高家人不肯放过这个和离的好机会:“我家老太太知道这事,让我给您带句话,若再不和离,别怪她闹到太后娘娘跟前去。”

    崔氏气急败坏地看了一眼浑浑噩噩的陈季年,心中堵得慌。

    她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蠢儿子。

    医馆对面的酒楼里头,高氏跟沈苍雪正听着小丫鬟回禀方才底下发生的事儿。崔氏的一举一动,在小丫鬟绘声绘色的描述当中再现了一遍,叫她们二人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严家小少爷不留情面的嘲讽,真是绝!

    高氏恨不能亲临现场。

    到如今,她才相信了秦瑶光是真的在帮她,等听完了崔氏母子的消息,高氏才看向秦瑶光,别别扭扭地说了一句:“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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