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事

    喂马的日子枯燥无趣,前院那些心高气傲的小厮向来瞧不上马厩里的这几个人,也不大走动,以至于宋聿翎的日子过得比在庄子上还要清闲。

    宋聿翎自己不便出门,但是兴儿时常出去转悠,且还热衷于结交各房的小厮,哪怕惹脸贴人家冷屁股也毫不在意,因而消息格外灵通。

    今儿他便给宋聿翎带来了一个紧要的消息。

    “我听说明儿咱们府里要做法事。”

    宋聿翎淡然道:“大户人家做法事并不稀奇。”

    兴儿神神秘秘地凑近一些,道:“别人家的不稀奇,咱们这会儿的可大有文章。明日府上请的可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待高僧一来,发式一做,后日二夫人便要待在府上静养了。”

    宋聿翎手指微微一颤,良久方问:“你这话是从何处听来的,陈嬷嬷那儿?”

    兴儿摆了摆手:“我是什么台面上的人物,哪能攀到陈嬷嬷的大腿?再说,陈嬷嬷这两日请了探亲假明日才能回来,我也见不得她啊。这话,原是从上房一个小厮口中偷听来的,他们对外瞒得紧,尤其是兰芷院那边,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呢。”

    宋聿翎这些日子对侯府的事也算是有了些了解,听到这些不免替秦瑶光担心起来。

    他问得更为仔细:“我听闻老夫人不喜二夫人,可总归是一家人,难道还要用这些手段去对付她?”

    兴儿以一个过来人的语气拍了拍宋聿翎的肩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自古婆媳如天敌,谈何自家人?二夫人这阵子太出风头了,那位待嫁的表姑娘将其视作眼中钉,这法事没准就是她提议的。届时高僧来了,随意安排一个名目在二夫人身上,或是说她犯了忌讳,或是说她命里不详,二夫人还能辩驳不成?她拿什么跟人家高僧辩?”

    兴儿手枕着头,靠在亭子边,幽幽地道:“咱们明日就等着看好戏吧,有的闹呢。”

    宋聿翎低头注视着地面,神色愈发凝重。

    他知道夫人在府中地位尴尬,不想竟然如此如履薄冰。

    陈嬷嬷不在,兴儿结交不深不知全信,宋聿翎本想去兰芷院找秦瑶光,却又怕被人发现。他的住处人烟稀少,少有人来往,可是秦瑶光的兰芷院却处处都有丫鬟小厮,自己贸然前往,被传出去了又是一桩要命的罪责。

    思来想去,这事儿只能从别人身上破局。

    宋聿翎装作一副好事模样,继续打听侯府各房的事。

    而兴儿又比旁人都八卦些,就爱说这些是非,宋聿翎肯听,他乐得快活,恨不得把嘴都给说圆了。

    肚子里攒了一肚子的侯府私密事,宋聿翎对秦瑶光的遭遇便更加心疼。他不明白,为何陈寅礼将她娶回来,却又在转眼之间将她弃之如履,以至于她在侯府竟连一个助力都没有。

    将主意打到陈寅礼身上显然是不行的,陈寅礼不落井下石便不错了,哪里还能帮秦瑶光?既如此,便只能想想别的法子了。

    在兴儿的讲述中,渐渐的,宋聿翎将目光转移到了三房身上……

    午后,陈增从外头用完饭,嘴里叼着一根剔牙的狗尾巴草,脚步轻快地回了自己屋子里。

    刚准备进门,抬头一看,差点吓了一跳。

    “嚯!你怎么在这?陈嬷嬷不是让你没事儿别出来吗?”

    陈增一眼嫌弃。

    他是陈嬷嬷侄子,对陈嬷嬷的话奉为圭臬,陈嬷嬷让他怎么做便怎么着。兴儿那蠢小子以为陈嬷嬷器重宋聿翎,可陈增却知道,陈嬷嬷不大喜欢眼前这个人,不过对他又存了几分忌惮,像是自己人却又格外嫌弃,态度暧昧。

    宋聿翎拉开了门:“有件事要同您商量商量。”

    陈增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想着周围没人也就懒得管他了,自己率先一步进了屋子,冲他扬了扬眉头:“进来吧。”

    宋聿翎转身关好门。

    三房夫妻失和,如今听说高家还在朝中与陈家作对,高氏跟陈季年见天争执,侯府老夫人也看高氏不痛快,早就想动手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宋聿翎不介意“送”她一个机会。

    倘若这府里有什么人适合发疯,适合破局,算来算去也就唯有高氏了。

    宋聿翎也没有说前因后果,只是将自己的算盘和盘托出,打算请陈增出手,挑拨三房妻妾以及婆媳关系。

    陈增听的差点跳了起来,震惊道:“你疯了不成?我跟三房无怨无仇,为何要害他们?”

    “没疯,你若是不信,今儿下午可以直接请假出府去寻陈嬷嬷,将府上明儿要做法事之事告诉她,且看看她是如何回复的。”

    “……”陈增还是一副狐疑的模样。

    这人怕不是在诓他吧?

    宋聿翎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自己:“我与陈嬷嬷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不会害了她,更不会害了你。这件事情你多问一句,往后陈嬷嬷必定要谢你的。可若是放任不管,回头陈嬷嬷回来,你我二人都要吃挂落。”

    宋聿翎加重了些语气:“费心多跑一趟,于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何乐不为呢?”

    他生的便很正派,清风朗月一般,一本正经说话的时候,容易让人不设防,不自觉地相信。

    陈增眨了眨眼,没说可与不可,只是故作烦躁地将他赶出去了。

    可他心里存这事儿,在屋子里待不住,午后便找了个借口偷偷出了府,赶回老家去了。

    宋聿翎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易经对明日的事情有了预料。

    就凭陈嬷嬷对他不喜却又百般护着他,他便不怀疑秦瑶光的话,也不怀疑陈嬷嬷对秦瑶光的衷心。

    陈增是下午出去,上晚回来的,回来之后脚下生风。

    许是得了好处,看向宋聿翎的目光格外温柔。

    还是这小子心细靠谱,叫他今日得了姑姑不少银子,姑姑甚至许诺,办成了这件事情回头还要奖励他。

    陈增嘿嘿一笑,已经摩拳擦掌了。

    该说不说,陈嬷嬷一家在府中的人脉的确硬气,哪怕陈增只是个管理马房的,可想要做事儿使唤人,也有的是方法手段。

    三房用过晚膳后,林姨娘便被丫鬟扶着去园子里散步了。大夫说过,他肚子里的孩子长得过大,需控制些饮食,又要每日出来走动,来日才好生产。林姨娘身边的梅香是她的心腹丫鬟,一贯喜欢在外打听消息说给林姨娘听,这会儿她便听到了个了不得地风声,悄悄道:

    “奴婢听说,明儿老夫人要请高僧过来做法事,为府里驱邪呢。”

    “咱们府里还要做那样的法事?”林姨娘诧异。

    梅香却一脸兴奋:“甭管老夫人究竟打着什么样的主意,这事总得利用起来。”

    林姨娘疑惑地侧过头,这是什么说法?

    “您想啊,能让老夫人请过来的必定是德高望重之人。若是这位开口说了些什么,老夫人跟三少爷还能不听?”梅香真是一片丹心向林姨娘,为了她操碎了心,“眼下您正怀着身孕,三夫人那儿又对您虎视眈眈,便是孩子生出来也未必能养在您身边。不如趁此机会,让大家知道三夫人命中带煞,与您肚子里面的小公子犯冲,需要隔得远远的才行,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免得日后她生不出孩子,过来抢您的。”

    林姨娘紧张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梅香诱哄的声音尽在耳畔:“这回可是绝佳的机会啊,一劳永逸。”

    梅香甚至期盼侯府能将高氏直接软禁,一辈子不让她出来,那时候三房岂不就是她们姨娘说了算么?

    林姨娘心动了,可她又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明儿那么多人,我说话,管用么?”

    “管用!您如今怀着的可是老夫人的亲孙子,比大房那个小猫耗子不知金贵了多少倍。这次若不抓住,往后再想往三夫人身上泼脏水,可就不能了。”

    林姨娘主仆二人密谋之时,高氏身边也有人与她透露了明日的法事。甚至连崔氏想要举办这场法事的缘由,也都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她。

    高氏听完,生生地折断了一根筷子,

    都等着看她笑话是吧,好啊,那就等着,只要他们敢提,她必叫整个侯府鸡犬不宁!

    翌日,崔氏请的高僧如约而至。

    侯府里早就布置好了法场,三房几个主子都被叫了过来。只是不论是杨氏还是陈念知,都对这法事一头雾水,陈念知甚至还跑去问崔氏,他们府中未曾出现什么,为何要做法事。

    秦瑶光冷笑:为何?自然是为了她们。

    她早就从陈嬷嬷口中听说了这两人要做法事,虽不知道细节如何,但总归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不好过。

    要不是系统让她安心,到时候有见招拆招的办法,秦瑶光早就炸了。

    在她的臆想当中,崔氏应当会率先向她发难,直奔兰芷院而去,结果尚未开始的时候,三房那位林姨娘突然站了出来,柔柔弱弱地道:“老夫人,可否请大师先去妾身的院子里瞧一瞧,妾身怀有身孕,近来却噩梦缠身,总是睡梦中不安稳,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秽物。”

    崔氏嫌弃她多事,可是顾念着她肚子里的孙子,只能勉强答应:“行吧,先去三房瞧一瞧。”

    话才出口,那边的高氏却忽然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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