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长渊精通追踪之术,通过悬赏令残留的灵力便可以追寻千里。

    他闭上眼睛,手中牛皮纸张却隐隐透出黑色,他心道不妙,连忙掐了个诀,却不想被一道寒光反刺过来,直接喷了口血。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许栩没来得及躲,直接被血兜头淋下。

    “……”

    “你,你没事吧?”

    好歹也是她的主人,再穷也聊胜于无,忽然看起来命不久矣了,许栩还是挺慌的,连忙扑棱着翅膀询问。

    掌门和云察见状连忙上前帮他灌输灵力。

    长渊很快就缓了过来:“这上面有邪修的诅咒,专门防范追踪之术,好在对方修为并不很高,对我的伤害也不大。”

    邪修的诅咒。

    这在修真界算是个熟悉的陌生词了。

    修真界正士和邪修不死不休地战了几十年才抢回地盘,没多久就遇到了灵脉受损的窘境,之后的时间里所有修士受阻,再无人飞升,但也再未听说有邪修存在。

    “你们接了邪修的悬赏令,又因此发现了密林的异常,这之间难道有所联系?”掌门正色道,“或许灵脉受损也和他们有关?”

    这可是件大事,昆仑宗没有决断的能力,要上报仙盟,再通知所有宗门,去讨论邪修是否还存在之事。

    “这上面不是有交易地点吗?”许栩优雅地用长渊的衣袖擦着鸟毛,“既然对方要冬贝草,咱们就按照地点去找他好了。”

    是哦。

    修仙修多了,人都傻了,不用法术不会做事了。

    “交易地点在丰南七街茶铺,每日下午在进门左手边第三个位置,穿紫色常服等待。”

    说得太详细了,许栩却觉得不太对。

    如果对方怕人追踪,甚至在悬赏令都下了诅咒,怎么会大喇喇的每天下午出现在一个人来人往的茶铺呢?

    还是说……

    “丰南七街有茶铺?”

    卫恒下山打工的次数比较多,对雍道城比在座的都了解,经过许栩的提醒,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不对呀,丰南七街是有名的流民街,专门收容那些闹饥荒来投亲的可怜之人,怎么可能开茶铺,哪个流民会去喝茶的?”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事情越发诡异。

    掌门当机立断:“我用捕灵之法将这里的一切记录下来,拿去给仙盟的长老们看,云察,你和长渊随着几个弟子寻找悬赏令的线索。”

    “切记,灵脉受损兹事体大,但我昆仑宗弟子命最珍贵,无论遇到事什么事情,保命要紧。”

    修真界摆烂了一百年,如今听到邪修的字眼,竟然有点久违的紧迫感。

    掌门连忙飞去。

    众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许栩灵魂发问:“那不是回昆仑宗的方向吗?”

    “是的,我猜掌门是回去取灵石了,仙盟路途遥远,要坐传送阵,一次五个灵石,不是小数目。”

    已经习惯了昆仑虚的“大数目”,许栩回想当时师姐那个印刷模糊的假地图上,昆仑宗是有自己的传送阵的。

    “怎么不坐咱们自己的传送阵,不用花钱的呀。”

    “传送阵的日常维护每年大概需要二百灵石,”云察痛心疾首地说,“不划算,太不划算了。”

    她就多余问,越问越寒酸。

    看了眼日头:“如今快下午了,我们去丰南七街吗?”

    云察再次拿过那张牛皮纸卷:“对方应当也只有金丹修为,我传信回宗,让人协助你们,密林这边我还需探查一番。”

    “哦对了,尊者,”霍蕊拍下脑袋想起来,“我们答应收容密林里的土拨鼠一家,虎丘真人也已经派人在接的路上了,届时您见到它们切勿动手伤害。”

    什么土拨鼠?

    云察顿时眉头竖了起来:“如今宗内自己都吃不起饭了,哪有钱再去养别的,今日救一家,明日救一家,我们还过不过日子了?”

    “它们出价一百灵石。”

    “……但万物有灵,我们修真之人能救一个算一个,不必担心,我会安置好它们的。”

    身为昆仑宗的尊者,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岁月带给他的积淀。

    -

    交代好一切,众人动身前往雍道城,寻找茶铺。

    许栩的主人回来,她自然就不该搭师兄的便车了,疾影也自然而然要随着云察留守密林。

    大师兄无兽一身轻,骑着剑嗖嗖地飞走了。

    留下鸟和人无言以对。

    大家还不熟,尤其是经过了刚才,许栩毫无情面地戳穿了长渊贫穷的本质,长渊又无情地吐了她一身血。

    长渊本质还是个剑修,他的剑和卫恒那柄全然不同,通体乌黑,在阳光下却隐隐泛着金光,只是站上去就能感受到嚣张的寒意,和它的主人似的,冷冰冰的。

    长渊抱臂站在上面,慢悠悠地飘着。

    许栩则站在他的肩膀。

    “你这次出差……出门,有什么收获吗?”

    别的主人回家,通常都会问灵兽最近的表现如何,课业如何,修行进度如何,然后骑着灵兽跑一圈培养感情。

    而他,长渊,昆仑宗最年轻的尊者,待遇就是被灵兽问你收获如何,然后被灵兽骑一圈。

    “东洲灵脉尚且比平原好些,还能供养得起他们宗门的日常生活,”回想这次出行,长渊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但是我们在水下碰到了莫名的袭击。”

    说到这,他忽然噤声。

    许栩惯会察言观色,五年社畜不是白干的,她一下子就猜到了:“是邪修的诅咒?”

    “很像。”

    如果真是邪修的诅咒,能够伤到云震尊者的,对方起码也得是个化神期。

    现在还有化神期的邪修,而且他们居然没有发现。

    长渊眉头简直可以打结,事情比想象的还要棘手啊。

    “别想了,你这么年轻,天塌下来有老的顶着,”头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浅到快要被风吹散了似的,“你就是把两道眉毛拿起来缠上七八圈打个死结也没用。”

    他年纪尚轻,父母死在与邪修的大战时,他才五十岁。

    五十岁在凡人里可能都要当爷爷的,但是在修真界,和十五岁没什么区别,他有四十年都在闭关,否则不会如此快速升到金丹。

    他甚至没有见过真正的邪修,只在宗内学习的时候见识过诅咒之法。

    这样想来,他心里忽然轻松了许多,也是,忧虑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反而会扰乱心智,耽误修炼。

    没想到,一只未化成人形的鸟居然如此通透。

    长渊赏识的眼神瞥向肩膀,方才许栩站着的地方。

    嗯?

    鸟呢?

    “哇,风好凉快。”

    长渊这时才发觉自己头皮隐隐作痛,仿佛被什么给抓着似的。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的坐骑会骑在他的头上?

    -

    丰南七街。

    果然如卫恒所说,是流民之所,没有任何营生,这里的店铺似乎曾受过重创,四处破败不堪,被流民们占据成了遮风避雨的场所。

    “这哪有茶铺?”

    卫恒头痛,觉得这悬赏令可能本身就是假的。

    许栩绕着这条街飘了起来,仔细打量每间铺子的模样,流民们第一次见这么飞的鸟,不禁投来注视的眼神。

    “她……一直这么飞吗?”长渊惊讶不已。

    卫恒见状,连忙告状:“师妹自从掌握了灵力使用之法就这么飞了,就为了不脱毛,可您说,哪只鸟是这么飞的?您快督促她改正吧,不然到时候虎丘真人知道了肯定要把她留堂的。”

    哪知长渊不以为然:“怎么飞不是飞,能飞起来就是好的。”

    反正他不指望这只鸟能给他当坐骑了,自己飞飞挺好的,别骑他就行了。

    “……”

    怎么还护短呢?

    “你们快来看!”

    许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几人不再闲聊,飞速赶了过去,只见许栩站在两个店铺之间的缝隙前。

    而里面,有个小小的招牌,黑漆漆的,写着茶铺。

    这样大点的通道,凡人铁定是进不去的,只有小动物和修真之人用法术才得以通过,实在太有些见不得人的意味。

    “你们在这里等着宗内同门,我先去看看。”

    他是金丹,对方也是金丹,如果真有危险还能脱身,卫恒和霍蕊两个筑基就不一定了。

    许栩坚定地站在师姐肩膀上。

    “尊者,要小心,这是冬贝草,虽然有点鸡粪味,但你别嫌弃,如果对方真的是邪修,您跑路的时候最好把它带回来,挺值钱的。”

    “……”

    长渊眸色沉沉,冷笑着一把将她揣进了袖子,“我记性不好,你还是陪着我吧,省得忘了。”

    家人们,谁懂啊,她不想送死啊啊啊啊。

    然而反抗无果,长渊的衣袖都有禁制,进得去出不来,许栩坐袖观天,被硬生生带着飞进了茶铺。

    茶铺的大门是开着的,青天白日里,往里面却看不到任何东西,仿佛是两个世界,黑的有点渗人。

    “能不进去吗?我觉得修真界的未来自有人拯救,咱们还是别冒险了吧。”

    长渊手按在剑柄之上,浑身充满肃杀之气。

    茶铺里却忽然冒出一个笑容可掬的粗帽小二,客客气气地点头:“这位客官,喝茶吗?”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在他出现之前,竟没人能看到他的身影。

    太邪门了这地方。

    许栩爪子去挠他的衣袖,徒劳无功,只能听着这位莽夫低声道:“喝。”

    喝喝喝,喝你个大头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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