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才是蚩尤钺真正的主人。”令羽细长的双眼眯成一条缝，从缝隙中打量着在远处大吃大喝的另一个张开阳。

    元澈扭头问道：“什么意思？”

    “大概是双生子，我的两个姐姐也是双生子。”令羽右臂一伸，“拿我的戟来！”

    两名小卒一前一后，抬着三崇永固戟来到令羽面前。

    令羽拎起金戟：“我去会会他。”

    张开阳见令羽提着金戟走来，张开鼓鼓的油嘴，说出的话都含糊不清：“你别过来啊？我还没吃饱呢！”

    令羽双臂转起金戟，风沙四起。张开阳将手中的鸡腿儿朝令羽扔去，令羽一偏头便躲过了。

    地面开始颤动，越州守军从张开阳身后的方向列队跑来，候在张开阳身后，他们中也有两名小卒抬着蚩尤钺递给张开阳。

    张开阳接过，二话不说抬腿侧跃，蚩尤钺朝令羽劈下，巨大的斧钺遮蔽了日光，阴影漫上令羽的脸庞。

    令羽双手握戟，用戟上月牙与枪头的连接处将斧钺与钺身的链接薄弱处叉进地面。张开阳双臂随蚩尤钺低垂，令羽死死压制，他使出浑身的力气也没能将蚩尤钺拔出来。

    战鼓声声，张开阳身后的守军听见鼓声迅速列阵，三声鼓点后，全部守军一齐跑向寒宵营。

    寒宵营众士卒刚刚晨起，毫无准备，顿时乱成一团。元澈挥舞长枪对身后士卒道：“你们快去拿兵器，我先挡一阵！”

    寒宵营众人纷纷后撤。元澈调转枪头，冲进敌阵，银龙翻腾，赤焰吞吐，越州守军一时不敢向前。

    另一边，张开阳索性放弃了蚩尤钺，他松手后一连几个后空翻半蹲在地，与令羽保持着距离，试图寻找新的武器，或者，只有这样，他才能另找时机让蚩尤钺重新回到他手中。

    令羽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用脚背将蚩尤钺踢起，左手接住转身一扔，蚩尤钺兀自旋转飞驰，飞进了身后越州守军的方阵，后排数名正向前冲锋的士卒脊梁受到重创，皆向前扑倒，他们顺带还推倒了自己前面的人。

    一排推倒一排，蚩尤钺淹没在方阵中，越州守军方阵竟被击倒半数！

    寒宵营士卒已披好铠甲，拿起了兵器。元澈见状喊到：“趁现在！别让他们爬起来！”

    寒宵营蜂拥而上，他们人多势众，将越州守军方阵层层围住，从后方倒下的人开始突击。双逸侧头发现了对方藏在街道胡同中的的击鼓军士，他绕到后街，悄悄接近击鼓军士，从他身后突然横刀抹颈，方才还铿锵有力的击鼓军士便跪倒在地了。

    越州守军失去了鼓声指引，又被寒宵营越围越紧，而他们的守将张开阳失去了兵器，他们绝望至极，更有甚者放弃抵抗，为了越州慷慨赴死。

    张开阳从不会放弃，他闪到一旁的铁匠铺取来两把长斧，令羽上前堵住店铺大门。张开阳挥起斧子砍向令羽咽喉，而斧子只是打在令羽的金戟上，而令羽单手持戟轻松抵挡，兵器激起的火星好似一朵朵金色的焰火，在他眼前亮起又熄灭。

    令羽步步紧逼，张开阳乱了阵脚，拿起铁匠铺的兵器朝令羽扔去，令羽闪躲间他想趁机逃出，却被令羽一脚踢回屋里。张开阳倒地，令羽大戟一挥，只听“咔嚓”一声，张开阳的脖颈已被砍断。

    令羽捡起滴血的头颅，扔掉了他的兜鍪，抓着他的发髻走出铁匠铺，高举大喊道：“张开阳已死！越州守军缴械投降者不杀！”

    只见寒宵营围阵中，尚且活着的越州守军接连放下兵器，双手举过头顶。

    ＊＊＊

    数千名越州守军俘虏跪在令羽面前。

    今夜越州的风要比昨日猛烈，篝火熊熊燃烧，化作在风中狂舞的火灵，那肆意伸展的双臂随时都会抓住前排的俘虏们。

    他们没有感受到火灵的热情，都不由自主地低头颤抖，好像这里很寒冷一样。

    他们是护佑越州的守军，更是大昭的勇士。他们以越州为家，以大昭为荣，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们，这一切崩塌了之后该怎么办。

    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是受尽耻辱被这来路不明的寒宵营折磨致死？还是被他们的将领斩首回到晖州领赏？他们已没有前路。

    令羽在他们面前缓慢踱步，元澈站立在后方抱臂沉默不语。

    令羽挑选了一个抖得最厉害的小士兵，他抓起他的衣领，那名小士兵喉咙吃紧，双手抓住令羽的手腕，舌头都吐了出来。

    “告诉我，城中百姓呢？”

    小士兵紧闭双眼，勉强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你，杀了，我吧……”

    令羽松开了他的衣领，小士兵捂着脖子咳嗽起来。

    令羽不再为难他，继续踱步，一双细眼扫视着俘虏们道：“想活吗？”

    一名胆大的俘虏偷瞄了令羽一眼，点点头说想，其余俘虏也陆续开了口。

    令羽恢复了往日笑嘻嘻表情：“都想啊，那就加入寒宵营吧！”

    听了这话，俘虏们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令羽转头问元澈：“宇棋，越州共有四处城门，都封锁好了吗？”

    “双逸命人守着呢，放心，一只老鼠都跑不出去。”元澈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把阵亡的越州守军轻点仔细，列出详单，招抚他们的家眷。受伤的守军派人医治。他们都是大昭的勇士，本不该遭此劫难。”令羽一挥战袍，双膝跪地，手掌交叠于额头上，朝着西方郑重三叩首，“大昭北户一族后人令羽，今日无奈杀戮，遂叩首以告慰亡灵，愿魂灵安息，早日往生！”

    元澈也学着他的样子跪地叩首，在场的寒宵营士兵，皆向着西方一齐叩首。

    俘虏们面面相觑，随后交头接耳起来。

    令羽起身道：“宇棋，这件事就交给马叔去办吧，马叔呢？”

    元澈对着在远处查看马匹损伤马叔喊道：“马叔！统领叫你！”

    马叔闻声赶来，对着俘虏们摘掉头盔。俘虏们惊呼道：“马堂主？你真的是马堂主吗？”

    马堂主笑道：“是我。离开越州后，我逃往晖州隐忍度日，谁知晖州官府腐败，转生堂在晖州的日子也甚是难挨。幸而遇见了晖州城主夜晏齐，将那尹家推翻，我转生堂才终于得以喘息！这寒宵营，便隶属夜城主麾下。今天你们令越州失守，朝廷只会视你们为残军败将，军法将会如何处置我不必细说了吧？加入寒宵营是唯一的活路，你们别再犹豫了。”

    一名俘虏回想着大昭军法，又看了看马堂主，点了点头。

    其他俘虏道：“我们加入，都加入。”

    “好啦，叙旧的事待会儿再说吧。”令羽勾住马堂主的肩膀，转而对俘虏们笑着说，“看你们一直在抖，冷了吧？来人！拿酒来，给新来的兄弟们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