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僵持中，沈将离站在凌清秋身后，一张古琴，轻轻悬在她身后。
神族战神，妖族之主。
兀昊突然觉得，自己老了，真的老了。
此前，他赌凌清秋会义无反顾站在自己身边，但现在……
兀昊叹了一口气，颓然的挥了挥手，对凌清秋道：“带她们从密道离开吧。”
凌清秋收起手中银枪，对白娘和海棠，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走这边。”
这一次，是真正的结束了吧，兀昊的留恋目光落在白娘身上。
白娘却连半分目光，都未留给他。
舍和不舍，他早就做出了选择，不是吗？白娘走的没有丝毫缱绻。
沈将离看见了兀昊的目光，这就是她的父亲，她曾经那么想见到。
如今见了，却……
她停下脚步，终归释然。
她目光落在桌上的留影石上，对兀昊道：
“兀歧想要的从不是杀戮。”
所以，不要再用他做借口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兀昊突然想到多年前，监天律天丞梁允曾对他说的话，他说：“神也好、人也好、妖也好，皆是被上天护佑的生灵，断不可相残相毁。”
这话他听过，兀歧也听过。
只是他未曾在意，却被兀歧记在了心里……
凌清秋虽然收了银枪，但也怕兀昊反悔，所以心中提着注意，护着沈将离三人，从密道离开。突然身后有细碎的声音，跟了上来。
“你们先走，我拦住来人。”凌清秋停下脚步，唤出银枪守在密道中。
“凌将军，凌将军！”那人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凌将军是我呀！”
北阳王近身的內监，跑到凌清秋面前，停了下来，整了整衣冠：“凌将军，王上下了诏，宣兀涟回城，王上还有口谕：无量城就留给妖族吧。”
北阳王还是做了决定，凌清秋心中百感交集。
他看向公公来处，北阳王的方向，躬身道：
“臣，凌清秋，接旨。”
***
无量城外，镇子上的营帐中。
躺在床上的步自明，突然睁开了眼，识海中囚住兀涟的锁，突然就断了。
沈鱼奚出事了？步自明心惊，她对兀涟的控制，没有了。
囚在识海的兀涟，也意识到了。他走下囚台，伸展了身体，看着控制自己的那一团黑雾，幻出神族真火，火在他手上燃烧，步步向那黑雾逼近。
黑雾仓皇后退，却退无可退。
缭绕的火，烧在黑雾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步自明推动识海，想要出去，却动不得。
“每天晚上是你最弱的时候吧。”兀涟笑的狰狞。
“别杀我，我是不灭灵魂。你杀不了我的。”
“我倒是想看看，我这真火到底有多厉害。”兀涟燃着着真火的掌，融进步自明的黑雾里。
黑雾像咬人的虫，密密麻麻的漫上兀涟的手掌。
“额！”兀涟迅速收回手掌，他想伤他，竟只能两败俱伤？
轰的一声，步自明的黑雾被推出兀涟识海，“我们的合作，结束了！”
步自明萦绕在军帐顶上。
兀涟看都没再看他一眼，沈鱼奚断了对他的控制，现在他没时间和这个恶心的黑雾纠缠，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兀涟拉开营帐，外面守卫的将士走了过来，躬身等着他吩咐。
“三皇子。”
“备马，回北都城。”
将士和三皇子跟前守卫，面面相觑。三皇子是领旨来剿灭妖主的，现在回去，可会被看成逃兵啊。
“让你备马，听见了没有。”
“听，听见了。”侍卫赶紧去准备马车。
和三皇子一起来的将士，本想问问军队要如何安置，却见他那罗刹般的表情，不敢多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坐上飞马，向着北都城的方向而去。
将士心中腹诽，若是凌将军，就不可能这般毫无交代，让他们猜测主将心思。
等三皇子消失不见，将士骂了句，转身回了营长。
“三皇子这是要干什么啊，他走了，我们这些都护军怎么办啊？”侍卫跟在将士身后。
将士呸了一口，“若他明日不回，老子就带着都护军，去凌将军帐下！”
“对，去凌将军帐下！”
听到凌清秋的名字，侍卫心中才算有了底，说话的都硬气了几分。
四下空无一人，那团黑雾从营帐上，涌了下来。
他被神族真火灼伤，雾气忽高忽低，向延永书院飞去。
他需要弑灵，不管神族还是妖族。
他隐得够久了。
所有一切，灵力、天下、都是他步自明的。
早就应该是他的，他不想要再让给谁了。
谁都不给！
***
当乌云汇聚在北都城上，凌清秋带着沈将离三人，离开了北阳宫。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这座禁锢的城池。
沈将离和凌清秋相视一笑，“出城了。”
“你做到了，”凌清秋声音中带着笑意，“无量城宁属于妖族了。”
“我们先回无量城，通知夏侯城主。”白娘笑道，“你们两个劳碌了一整夜，就在前面镇子吃个早饭，慢慢回来就好。”
“没事娘，我不累。”沈将离身子中妖神灵力相抵，其实已有几分虚弱，但她想立刻回无量城。
“阿来，你不可不顾身子，我们回去传信就好。”海棠也道，说完看着凌清秋，“璟驰，阿来就摆脱你了。”
“好。”凌清秋答的爽快。
“先走了！”似不想沈将离分说，白娘和海棠，便御风而走，消失在夜幕中。
“她们……”沈将离看着跑的比兔子还快的两个人。
“走吧，我已经传书给伏治了。无量城不会有危险，你身子本就弱，我们脚程慢些，去前面村子吃了早饭，然后找两匹飞马，带你回去。”
“好。”
凌清秋旋身，揽住沈将离的腰，飞上半空。
轰鸣的雷声，划空的闪电，被他们甩在身后。飞呼啸而过，沈将离站在凌清秋身边。一个弑妖的神族，一个唤醒了冷月琴和狰兽的妖主，这夜他们并肩而行。
和白娘他们比，凌清秋还是便放慢了速度，一路往南。
在天亮时，沈将离和凌清秋到了一个镇子。
“怎么没有一间开张的铺子？”沈将离疑惑。
周围的人都步履匆匆，一种莫名的紧张，涌上了沈将离心头。“不对，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她拦住了一个推着独轮车，步履匆匆的男人，“老伯，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您怎么这般着急啊？”
“姑娘，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妖族的人，开始屠城啦！”
“妖族屠城？”
“是啊，是从无量城出来的。还有弑灵阵呢，幸亏朝州城大坝上的弑灵阵，被凌大将军除了，朝州才没事，我们都打算去朝州城避一避呢。”
沈将离和凌清秋对视一眼，“得马上回无量城。”
沈将离和凌清秋御风而走。
在日出东方时，在朝州城外，看到了带兵巡逻的司空长风。
“凌将军？”司空长风迎了出来。
“什么情况？”
“是隐天门，昨天夜里金昌城，祁化城，突然开启了噬灵大阵，夺取了许多人的性命，还有村子被屠。”
“给我准备两匹飞马，我们马上赶去无量城。”
“好。”司空长风立刻派人，牵来了飞马，凌清秋和沈将离翻身上马，飞马入空。
就听司空长风喊道：“凌将军，若有需要，我朝州城中将士，听命凌将军派遣。”
“好！”空中回荡着凌清秋朗声回答。
***
云宁宫中。
满脸皱纹的沈鱼奚，瑟缩在角落里。
“母妃。”兀涟伸出手，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亮，“父王不要你了，你只能跟我走了。”
“不，不可能。我要等隐天门的人，他们会给我恢复容颜。即使没有花妖的心头血，我也一样是这宫中最受宠的贵妃。”
“母妃，你放弃吧。”兀涟冷笑，“难道你没看出来，父王宠你，不过是他想要低等神族的支持吗？你不会以为他真的对你有情吧。要我看，你在他心里，连那妖都比不上。”
“你骗人。都是那只妖缠着他的，你父王是神族至尊，他怎么可能对妖动情？”
“骗人？最会骗人的事父王和您吧？”兀涟讽刺道：“他明明不爱你，却骗过众臣。让那些低等神族死心塌地支持他，让他们以为，有一日自己族中也会出现一个，和你一样，被王宠爱的低等神族的女人。”
“你呢？你这美貌是假的！不对，你连这性命，都是靠妖续的。你也是个骗子啊。可惜你们都瞒不过我，你们一个为了权，一个为了美貌，我呢？”
兀涟眼睛血红，“我只想要父王一次真心的在意，母妃一次的真心的关心。呵，一次都没有。我只想要亲情，你们却从未给过。你真以为你是北
阳国最受宠的贵妃，我是北阳国最受宠的皇子？哈哈哈哈，别骗自己了！他真心看过你一眼吗？”
“别说了！”沈鱼奚吼道，“滚，你滚出去！只要不死，我就会恢复容貌的！”
“别做梦了，”兀涟一把抓住沈鱼奚的手腕，“可我是你的皇子啊，我不会离开母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