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苏京拍着桌子吼道。
“谁开玩笑了?”思年从床上坐了起来,怀里抱着只猫咪枕头。
“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几时见我开过玩笑?”他一脸严肃地望着苏京。
苏京冷冷地说:“没有见过。”
思年把枕头扔到一边,欠揍地扬起下巴,然后充满挑衅地说道:“你可以不同意我的提议,也可以否定我,说服我,但是绝不能怀疑我,明白?”
“……”苏京气到快口吐白沫。
“再说了,这个提议有什么不好?”他开始得寸进尺起来,“你就当有人跟你合租嘛,反正我又不白吃白住。”
苏京听完把头埋下去,像一个静置在桌沿的容器。
安静许久,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行,你住吧,我走,好吗?”
思年立马大声问她:“你走?去哪里?”
“去和除你之外的人合租。”
说完,她伸手从书桌下拉出行李箱,然后一把推倒在地上。
这一幕让思年瞠目结舌,脑筋也瞬间短路烧坏。
只见他手足无措地问道:“你要搬走?因为我?”
苏京则一脸淡定地表示:“没错,就因为你,既然鸠已经占了鹊巢,鹊当然要自谋出路!”
她说着就冲到衣柜前面,愤怒地拉开柜门。
眼睛都没往柜子里看,胡乱抓一把就往回冲。
思年这时知道糟了,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于是从床上一跃而起,直接改用行动,从后面将她紧紧抱住。
苏京大叫:“你干什么!”
思年也不甘示弱地喊道:“你给我停手!”
“我偏不!”
“我不准你走!”
“我就走!”
苏京说完又要使劲儿,却发现双臂已不能动弹。他就像一树成精的藤蔓,将她紧紧地缠绕起来。
为了另寻出路,她抬脚就往他脚背上猛踩。
然后只听他一声惨叫,瞬间失去了平衡,往后一退,又被低矮的床沿绊倒。
就在他直直往床上倒时,他依然没有松手,连带着苏京也扳倒下去。
两个人在床垫上砸出个坑来。
这时她还在粗喘着挣扎,还在试图找机会溜走,直到他翻过来,将她压在身下,将她禁锢在坚硬的怀中。
等她终于消停下来,他用低哑的嗓音问她:“你还要不要走……”
苏京哂笑道:“你打算用蛮力叫我屈服吗?”
思年听完恨得牙痒痒,压低头愤怒地逼视着她,说:“好,那你告诉我,你预备搬去哪里?”
苏京讶异地回瞪他一眼,问:“你凭什么管我?”
思年则死咬住疑团不放:“是上次一起喝酒的人家里吗?”
苏京索性就顺着他说:“是啊,怎么了?”
“男的还是女的?”他问出了他的底线问题。
她却风轻云淡地回道:“男的。”
“你……”思年一口气梗在喉头。
“我什么我?”苏京直起头撞了他一下,“合同里好像也并没有说,我不能和异性友人来往吧?”
思年听完剑眉一沉,阴影笼罩着眼里的怒火。
“是没有说,”他不无懊恼地陈述了事实,“因为我以为你会自觉!”
苏京都被他给气笑了。她说:“大清都亡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在搞封建礼教那一套啊?男女之间就不能有纯洁的友谊了?”
“好,那请你解释一下,能一起喝酒喝到深夜,还能搬去一起住的异性,到底会是多纯洁的关系?”
“……”
苏京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倒不是因为觉得理亏,或是心虚,也不是因为对他无语或是词穷,而是她压根儿没有料到,对于这鸡毛蒜皮的问题,对于这一想就能拆穿的谎言,他竟会表现得深信不疑,并且如此生气。
她感到困惑了。
就在这时,住在她心里的那两个小人儿,又开始为了盛思年而争吵。
一个说,盛思年是对她认真了,就跟她对他的感觉一样,否则他不会一回港就来她家,更不会莫名其妙地吃醋。
另一个却说,他就是单纯的占有欲强,无论对人还是对物。既然他跟她签了合同,他就已把她当成了所有物。而他一回港就跑来这里,无非是想要睡个好觉。
被吵得头昏脑胀的苏京,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俩小人儿瞬间又躲了起来。
然后她望着他忧郁的眼眸,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认真地问道:“盛思年,你能不能告诉我,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思年拖着长长的沉默。
时间一久,竟像是忘了回答。
但他却无法骗过苏京。
此刻他口中虽然是静的,但眼中却翻动着不平的波澜。
苏京见他实在为难,便又主动给出了选项:“朋友,陌生人,合作伙伴,还是你花钱买来的道具……”
“都不是。”思年斩钉截铁地说道。
“哦?”
她感觉到他的力量在退缩。
为了躲开他偶尔的示弱,为了不再被他给蛊惑,苏京把脸撇向一边,然后穷追不舍般问道:“那你能告诉我正确答案吗?”
沉默良久,思年失落地摇了摇头,说:“对不起,不能。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苏京听完,只感觉胸口有一团大火,如子弹发射般冲向头顶,好似威力十足,但她却因为缺乏经验,而不知该如何用它伤人。
结果到头来,能够伤害的还是自己。
等她回过神来之后,她便伸出她发冷又发麻的双手,用尽全力去推他的胸口。
边推边带着哭腔说道:“既然如此,盛先生,就算你发发慈悲,请与我保持距离,你的目的是骗老夫人,是骗要挖你八卦的狗仔,而不是骗我,你把我骗进去,不仅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给你带来麻烦,你知道吗?”
听完她这番话,思年的心已拧紧在一起,并不比她轻松。
他只是无法用语言去表达。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苏京收回颤抖的双手,直直地放在身侧,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
她只是说:“那么,请你放开我。”
思年先是愣了一下。
等到终于泄气以后,他迅速退回一旁,右手像是借着惯性,一掌僵硬地打在墙上。
苏京则淡淡地坐了起来,伸脚踩上地毯,低头扯了扯弄皱的衣服,又捋了捋耳边睡乱的头发。
接着面无表情地说:“既然都已经说清楚了,我想后面的事也好办了。”
“怎么办,你说。”思年起身走到书桌前,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当你需要我出场的时候,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会演好我的角色,不会让你为难。”苏京把刚刚掉地的衣服,一件件捡了起来,然后边说话边熟练地叠好,“而在真实的生活里,我们就尽量别见面了。”
思年面朝窗外的阴天,凝视着那一层厚厚的乌云,他感觉他每眨一次眼睛,云就会向他逼近一步。
苏京接着说:“除此之外,盛先生,你也需得把建诊所的事情,尽早提上你的日程。”
思年笑道:“你还怕我跟你赖账吗?”
“那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苏京的声音充满了情绪,但是表情却十分冷淡漠然,“我只是觉得,作为和你演对手戏的演员,我有这个义务,提醒你下一段剧情的走向。”
思年转过身来问她:“你是要跟我公事公办吗?”
苏京抱起叠好的衣服,站起身来,一脸无辜地看着思年,说:“这话就怪了,盛先生,像我们这样被合同约束着的关系,如果不公事公办,还能怎么办呢?”
盛思年再也无话可说。
他只是看着她,不解地看着她,然后与她擦身而过,迈开榴莲,最终重重地摔门而去。
等他的脚步声消失以后,苏京一屁股坐在床头,只觉浑身瘫软无力。
手里刚刚叠好的衣服,也都和她的心情一样,被人敲碎以后,失落地散了一地。
第二天一早,苏京在厨房收到条信息,思年发来的,言简意赅,只有一句话,“去查银行卡。”
上班路上,她顺道找了个ATM机,插卡一查,又是和上次一样数目。
料到必是出诊的费用。
苏京心里一阵欣慰。
看来经过昨天的恶战,盛思年终于茅塞顿开了。
所以一摆正自己的位置,就又拿出有钱人只拿钱说话的劲儿来。
可苏京这次非但没反感,反倒觉得十分安慰。
对她来说,与其付出注定会被辜负的真心,不如彼此都保持好初心,自私自利,各有所图。
他好好做他目中无人的大少爷,她也继续秉持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付钱,她收钱,何乐而不为呢?
只见她伸手在屏幕上一点,转账业务就弹了出来。
在她输入密码的时候,她仿佛听见了哗啦啦一阵,钱币落进钱袋里的声音。
等到一切都办好后,她从机器里取出卡片,放进钱包有拉链那一层。
这张卡她会代为保存,保存得好好的,毕竟她从不会跟钱过不去。
等到这出戏演完之后,它就和那枚钻戒一样,完成了它的使命,从谁手里来的,就又回到谁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