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苏京伸手晃了晃熟睡中的思年。
但他却完全没有反应。
再晃几下,也只是沉沉地翻了个身,背对苏京,呼吸丝毫没有打乱。
于是苏京跳到床上,跪在他身后,低头凑近他耳边喊道:“喂!盛思年!你该回家了!”
这时他终于“嗯”了一声。
“嗯什么嗯,该回家了!”她说着就在他背上一拍。
他疼得扭过头来。
一脸不情愿地睁开眼后,就看见苏京正不耐烦地,瞪大了眼睛逼视着他。
“干嘛?”他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
苏京指着手机屏上的时间,说:“现在已经十点过了,我要睡觉了。”
思年夹带着起床气问道:“那你打醒我干什么呢?”
“废话!你在这里我怎么睡啊?”
“不是还有一边吗?你那么瘦,又不是睡不下!”思年说着就揭开被子,连同枕头都推到她面前,“喏,被子给你,枕头也给你,我什么都不用。”
说完他又要面向墙壁,却被苏京给拽了回来。
“你忘了你刚刚怎么保证的?”苏京气喘吁吁地吼道。
“忘了。”思年一副听之任之的表情。
“你……”苏京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于是抓过手边的枕头,使足了力气,抡起来就往他背上砸去。
“我叫你忘……叫你不认账……叫你耍无赖……叫你……”
不等她继续变换骂词,他猛一转身,伸出两条长长的手臂,一把将她薅到怀里。
她越挣扎,他抱得越紧,像是某一种新式摔跤。
抗衡到最后,这两股分庭抗礼的力量,再各自逐渐衰弱的势头中,反而慢慢互为支撑。
他拿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她则缩在他臂弯下喘息。
“别折腾了,就这么睡吧。”他这下反倒还劝起她来,“反正今天又没喝酒,你怕什么?”
苏京听完曲起手肘,重重地顶了他胸口一下,反问:“谁说我怕了?”
“是吗?”思年闭着眼嘴角上扬。
然后趁她不注意,就将揽在她肩上的大手,顺着她纤细的肩胛骨,游刃有余地向下试探。
苏京瞬间绷直了背嚷道:“你要干嘛!”
“不是不怕吗?”
苏京立马反唇相讥:“这不是怕,这是正当防卫!”
思年把手退回原位,先松了松胳膊,接着又将她紧紧抱住。
“就这样睡吧,好吗?”他低头用气声对她说道。
“可是……”
“别可是了,让我好好睡一觉,求你……”
这一句柔声细语的示弱,像一阵裹挟着花香的清风,轻轻吹过苏京的耳畔,抚平了她心里所有皱褶。
既然如此,那就再妥协这一次吧。
虽然她也搞不清楚,这张床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比安眠药都管用,但见他睡得这般香甜,她也就姑且先不论了。
第二天一早,闹钟响了。
苏京在半梦半醒之间,习惯性伸手去抓手机。
就在她拿到手机的一刹那,她猛然反应过来,睡在她身旁的那个人呢?怎么又不见了?
她立马一打挺坐了起来,瞬间困意全无,脑海中全是昨晚入睡前的场景。
“这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一脸懵然地喃喃自语道。
当她把那道惺忪的视线,投向洒满晨光的书桌,便看见一只本应放在厨房的水杯。
水杯下好像还压着张纸条。
苏京起身走到书桌前。
端起水杯,里面是一大半杯冷水。苏京心想,应该是热水放凉的。
然后她拿起那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今天一早还要飞美国,所以先走了。你睡得太香,不忍叫醒你。去买早饭也来不及了,就给你做了点热水,不过等你醒来的时候,估计已经凉了。多喝水。”
落款:年。
苏京看完又看了一遍,确定没有漏读,于是心里又升起个问号。
明明纸张剩那么多空白,他为何不写他要去多久?
是因为他觉得她不会在意吗?
苏京闷闷地喝了一口水。
顺手把字条往专业书一压,就面无表情地洗漱去了。
但她却没有按时出门。
鉴于昨天的热搜风波,今天她学乖了,不再提早往医院钻了。
从现在开始,她决定要放弃食堂的早饭,和工作之前的那一段闲暇。
她要卡点走进诊室,表演出风风火火的气势,然后一坐下就开始叫号,不再给八卦任何缝隙。
果然,今早刚实施这个计划,耳边就的确是安静多了。
中午她依然不去食堂,而是在手机上叫了外卖——一份豆豉排骨盖浇饭。
拿到饭后,就自在地边划手机边吃。
油滋滋的排骨实在是香,但啃起来也实在是有些麻烦。
为了不浪费每一丝儿肉,她直接改用手拿。
正当她啃得忘我的时候,屏幕上有个熟悉的身影,突然跳出来,直挺挺闯入了她的余光。
定睛一看,确定没有看错,那人的确就是思年。
只见他头戴橙色工程帽,走在一群外国人中间,一脸骄傲又沉着地,望着前方的一片空地。
再看文字,才弄明白,那原来是盛氏在纽约的新项目——参与建一栋市中心豪华住宅。
原来他这次赶往美国,就是去跟进这个项目。
他可也真的是沉得住气啊!
明明有这么重要的出差,头一天居然还跑去她家,跟着她吃泡面,看韩剧,做一堆莫名其妙的琐事。
这个人怕不是有毛病吧?
苏京哭笑不得地想着。
抽出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
如果他是凌晨启程,那他现在应该快到了吧?
美国那边是几点呢?
苏京一晃神就发起呆来。
嘴角还挂着排骨的油渍,都忘了擦,却尽在担心他的事情。
她担心他昨晚有没有睡好,担心他倒时差更无法休息,担心他一扑到工程上后,就成了连轴转的陀螺……
她的心就像是一面大鼓,让思年抡着锤咚咚地敲打,都快被震晕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喊停。
而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又调转头担心起自己来。
几天之后,又到了去半山出诊的日子,苏京从前一晚就开始忐忑。
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家庭医生外加思年的女朋友,苏京就觉得颅内冒火,烧得她整个人毛焦火辣。
恨不能立马打电话辞职,从此再不进那扇大门。
但那也只能想想而已。
那天早上,依然是Mike开车来接,不知道他是不是看了新闻,知道了她现在新的身份,之前一路上都不说话的,但这次却一直意无意地,聊起有关于思年的事情。
例如在某个下雨的傍晚,他开车送思年回家,山路上听见几声猫叫,思年就赶紧叫他停车,自己一个人冒雨下去,找了好久,终于在护栏外面的泥坡上,找到了小家伙,当时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呢。
“那猫现在呢?”苏京有些期待地问道。
“现在一岁了,养在少爷的卧房里,少爷在家的时候,就是他自己一个人照顾,不在家才会交给阿慧。”
“是什么颜色的?”
“好像是橘色的吧。”
苏京听完向后一靠,闭起眼睛就开始联想,那个瘦瘦白白的盛思年,抱着胖胖的橘猫的样子。
一时之间,他这个矛盾集合体,竟突然被那副画面给瓦解,给冲散,然后矛盾一个接一个的,都变成可爱鲜明的反差萌。
想着想着,苏京的嘴角向上一扬,不禁绽放出甜美的笑容。
没过多久,就又来到深海湾二十八号。
和阿慧他们都已算熟识,所以再见面觉得很亲切。
就在她以为又要坐电梯上三楼时,阿慧却带她去到餐厅,餐厅就在一楼。
一走过去,就看见老夫人,一个人坐在长桌的端头,一边喝咖啡,一边静静地翻动书页。
阿慧轻轻上前说道:“老夫人,苏医生来了。”
老夫人立马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兴奋地望向苏京这边,高声招呼道:“来,苏医生,快过来坐!”
苏京便得体地走了过去。
阿慧拉开椅子,苏京便坐到老夫人身边,一坐下就说:“老夫人精神看上去真不错。”
“那当然啦!”老夫人伸手取下老花镜,然后紧紧地拉着苏京,“我是真的没想到啊,思年这小子居然开窍了,选到你这么好的女朋友,我能不开心吗?一开心精神就自然好啦!”
迎着老夫人热情地注视,苏京的心里其实很慌,很没有底,毕竟假的就是假的。
还好这时阿慧来布茶,才让她有了点喘气的空隙。
她问阿慧:“老夫人的血压和血糖,每天都有在按时记录吗?”
阿慧点头道:“每天都有按您说的做,一早一晚,餐前餐后,我都记录在笔记本上。”
苏京笑着说:“我看用不了多长时间,阿慧都能到圣约翰当护士了。”
阿慧开心地给苏京倒上茶。
这时老夫人突然说道:“苏医生待会儿就别走了,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思年大概中午就到家。”
她的心又被重锤一敲。
老夫人见她没有回答,于是又问:“苏医生中午有安排吗?”
苏京回过神来说道:“没有安排,老夫人,我中午可以陪您吃饭。”
老夫人听完放下心来,立马又绕到别的话题。她说:“苏医生,你不是答应过我,以后都不叫我老夫人了,要跟着思年叫阿嬷呀!”
苏京笑道:“那您不也还叫我苏医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