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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今日缠着皇后娘娘有好一会儿,宣国公和皇后也说了好一阵的话。
后来明帝又请了宣国公去,皇后娘娘嫌公主的话太密了,只说是为着修王殿下的生辰宴上京的,毕竟是亲戚,还是要来表表心意。
这个解释,公主听后当时便有些惊愕。她自己是绝对忘记了修王殿下的生辰的。
前三年,修王殿下的生辰都不是在长京过的,她是快忘了。
但是以前也没有来啊,今年就来了,怕不是因为储君即位的事吧。
公主虽是心里说着,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又听的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将选妃和生辰宴都一起办了。
算是喜上加喜。
真是好算盘,公主见着无事了,也只回了自己的殿去。
他上京来的原因倒是跟自己猜的差不多,公主也想到了,她相信,赵书廷也能再猜到的。
已经是夜深,公主一行人行色匆匆的走在长廊上,她已经吩咐了沈月,将这个消息,明日要传给赵书廷。
还有她想要做的另一件事,也是该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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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四更天,今夜的各类文书还很多,赵书廷本想着回家去等消息的,但是实在是走不开。
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休息,吏苏在旁坐在椅子上,一直不停的打着哈欠,那封信也已经递去了冷家。
田中令不大放心这长京城往西三百里之外暗自寻得的一处小矿脉,要冷家的人,今夜与之同去,再探探消息。
此时不是个能松懈的时刻,还是要万分小心为好。
田家那边,倒是还没有出点什么别的动静。
此事瞒不了太久,赵书廷也只有几分把握。之前已经给过田中令一个机会了,但是他不肯接啊。
行查司已经放出去了一队勘察的人,那处矿脉,赵书廷事先也未探查到。
这样来看,他是预谋已久了。
赵书廷也让他们放了消息出去,说是今夜大人已经回了相府,行查司暂且无事。
他还在行查司内,等着人来报信。他也已经告诉了易大人,稍稍放松些城防,见着有人要出城,也就当看不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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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这司内漏刻滴滴的声音,赵书廷一直坐在那儿似乎是在发神,文书也不看,茶也不喝。
直等到四更天了,报信的人才急急的回了行查司来回禀赵书廷,冷家的人已经出城去了,乔装打扮,没有走正城门。
他们果然还是上钩了,赵书廷也知道,他们是更担心眼前的这块肥肉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但赵书廷也还是不急,鹰爷的速度快多了,比人靠谱。
“大人,其实我们只要拿着这件事直接威胁他便可,这样绕着弯子,让他去,何必再多费一些心思。”
“你说是这一切都太顺利了,还是他太好被骗,就这么轻信了别人?”
赵书廷还未打算起身,要派出去的人已经慢慢的跟了上去,赵书廷之前明明说也要去的,但是吏苏看着赵书廷这不着急的样子,还以为是临时要改主意了。
听着他的话,吏苏其实也不大明白,但是这等大事,涉及要处决的事,就相当于是将刀抵在了人的脖颈间,怎么可能不会害怕。
更何况,还是假借的田大人的令,他们都是一伙的人,自然还有几分可信。
“大人,何时启程?”
“现在就去吧。不过我们也不走正城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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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长京越远,四更天的夜就越黑。
赵书廷和吏苏就二人,轻骑随行。
另外一队行查司的人,比他们走的要快一些,走的是与冷家的人一样的路,选的都是平日里最会探查缉拿的人,还算放心。
赵书廷和吏苏离他们还有几十里远,他是跟着鹰爷走的。
“大人,这次我们寻到了这里的矿脉,那事后怎么处理?”他还做请示,赵书廷也还在想。
他和吏苏刚跑了一阵,现在才稍稍歇了歇,他慢行了一步,想着到时候也不用太费功夫。
赵书廷左手上牵着马缰绳,右手还拿着一个饼子,慢悠悠的正赶着路。
吏苏跟在他的身边,正问着他一句。
之前赵书廷只要一出城,就还会有刺客来追杀,这次也同样,吏苏还是有些不放心。
但是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十里了,离长京越来越远,这会儿倒是还没有什么异动。
“自然是一个绝佳的把柄,此事一传到朝堂之上,那些想要扶持修王殿下登位的人,不也是得吃个瘪吗?”
“可是他们也可以完全将这件事推到冷家和田家的头上,修王殿下也可以完全撇清关系的。”
“冷家本就是仗着修王妃这个生前恩宠,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这会子又想到修王殿下即将即位储君,这心啊,就更无一点收敛了。”
“他们若只是为了图财,我也不想管。但是,修王殿下真的对此事毫不知情吗?那军械是哪里来的?”
“他哪里有多余的钱来供养这么多的军士?”
“无非就是靠着这个矿脉。这底下的人都收了好处,也不想跟长京这边多惹上什么关系,所以也都哑住了口。”
“一举两得的事,谁还会多说。”
“那这田家是早就投靠了修王一党,也甘心做党附?”吏苏打着马,也追着赵书廷的话问,现在深山树林里,此刻也只有他们二人,能说就说。
“怎么不愿意?他们现在只等着修王殿下即位,他们日后便是修王殿下最大的帮手,一跃成了权臣,这是多大的诱惑啊?怎么不会心动?”
“其实吏苏心里也很疑惑,明明修王殿下是皇后嫡出,是嫡长子,按着道理,陛下不是应该早就立他为储君了吗?若是早立,或许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了吧?”
说完涉及了储君王侯的事,吏苏赶紧低下了头,想着这也是逾矩僭越了。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收住了话。声一停,两人之间这树林里的山鸟啼叫声更是明显。
赵书廷回头瞧了他一眼,也笑了几声。他说的也没错,这不只是他一个人不明白。刚刚他所指的祸乱,那就是指元王殿下。
“陛下是个明理的人,这储君,是日后继承帝王之位的人。陛下不仅要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中朝百姓考虑。”
“为什么没有早立储君,是因为修王殿下幼时身体并不是很好,陛下之前也有好几个子女都夭折了,所以也是担心修王殿下身体不济,难担大任。”
“后来,则是因为元王殿下比起修王殿下来,是更为出色。他十几岁便在马上立下军功,所以那时朝中大臣也有不少支持元王殿下的。”
“选嫡长子还是选更为贤能的,陛下也很纠结。”
“朝中大臣分为两派,每天吵的陛下那是一个头疼,所以又推说,再看看他们二人的表现。”
“所以,等到现在,就又出了元王殿下的事。”
“当时,刘贵妃一族,也是实力很强的,所以才敢来争夺储君之位啊。”
赵书廷倒是没有不耐烦,还是跟他解释清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要说那时候,他们赵家的态度,明面上那就是个中立的,相公只跟陛下说,都支持陛下的圣断,赵家并没有表示要站队哪一方。
他们的忠心,只给陛下。
不过因为赵书廷时常与公主往来,所以也有人早就认为赵家已经是修王殿下的追随者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修王殿下还会借着元王殿下的旗子来行刺他。
一想到这儿,赵书廷吃完了饼,看着前面的天色,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是,前两次的刺客都是修王殿下派来的人,看来修王殿下已经将大人视作眼中钉了。”
“是啊,他是不想再看见我,所以我为什么还要支持他即位呢?”
赵书廷也是毫不避讳的将自己心里的盘算给表明了,但吏苏犯了糊涂,眼下明明也只有修王殿下能担这帝王之位了。
“所以大人,是不想让修王殿下即位储君吗?”
吏苏再大着胆子直白的问着赵书廷,近几个月来,他们做的一切,大多都是冲着修王殿下去的。
赵书廷的意思,那是太明显了。
“心里明白就好,先放在心里,听我的就是。”
“是。”
赵书廷不再说话,想来也是饱了,吏苏自己还吃着饼,也不再多言。
赵书廷也知道,他一定会跟修王殿下正面挑明的,那时候,他或许就会伤害到公主。
但是,若是他赵家也没了,赵书廷也不会甘愿屈居在他之下,借着驸马的名头,苟延残喘。
他所做的,先是私心为了赵家,后是为了中朝,最后是为了公主,再为了自己。
夜还深,看不见赵书廷有些发红的眼眶,他和公主的婚事一直被耽搁着,现在也是看不见一个希望。
山鸟都被这又一阵急促的奔马声给惊吓到了,赵书廷和吏苏又打着马急急的奔向了往西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