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宣国公入宫的消息,走的很快。赵书廷出宫的时候,修王殿下府上的马车就停在宫门外。
这是一家亲,他哪里能管。
既然现在局势将定,他偏偏也不让这池静水就这样安稳下去。
赵书廷转头也直接就奔去了行查司,他想到了在那新酒楼里发觉的事,这也跟修王有莫大关联。这件事他还得感谢自家四弟弟,这是他发现的。
冷家仗着修王殿下给的荣宠,这样肆无忌惮,连军械都敢这样私卖,又敢私吞矿山,这便是死罪。
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他得加快手脚。
——
公主已经回了自己的殿内,她去传了信,将六皇子给叫回来,今日就早些结课吧。
宣国公既然已经入宫了,那皇后娘娘估计再过一会儿也会来叫着她过去的。
公主还把玩着手里的这把折扇,赵书廷今日跟她讲的这许多话,她都明白的。
她在殿内转着,心里有些不大安定。
只等着六皇子下了课就朝着含元殿奔了来,公主才心稍稍放到了别处去。
“先生还未说下课呢,阿姐就来寻我了,是有什么事吗?”
六皇子是一路跑来的,刚停下,还正小喘着气。沈月端了杯茶水来,六皇子接过了一口便喝了个干净。
“阿姐,是有什么急事吗?”六皇子见着公主阿姐的脸色,却是不大好看。
“阿姐,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宣国公进宫了,或许,母后不多时就会来叫我们过去了。”
公主收起了折扇,跟他道了这件事。
“宣国公?是?”六皇子不大明白的看了看左右的人,这是谁?
“宣国公是母后的父亲。”
“哦,原来是母后的爹爹。”
“是又要去参加晚宴了吗?”
“还不知,我只是想弄明白他为何突然进了宫?所以,现在,阿令跟着阿姐一起去母后的宫里看看吧。”
“看宣国公吗?”
“是。”
“我就是想知道他不会真的是为着皇兄选妃之事来的吧?这有些奇怪啊。”
“回公主,修王殿下已经到了皇后娘娘的宫里去了。”
沈月这才又来报,修王的手脚还要快些,他已经入了宫来。
“既然皇兄已经去了,那阿令陪着阿姐去就是了。”
“阿姐,需要换衣裳吗?”
六皇子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衣裳,只是常服,不是正装,怕会被说自己没有规矩。
“不用,也不是赴宴,就是去问安而已。”
“这么多年了,他估计也都不记得有你了。”
公主哪里还上心管着这些,小声念叨着,心思早就不在这儿了。
“走吧,别耽误了。”
“是。”
——
行查司。
赵书廷刚回来,立刻又叫吏苏去调取了关于修王一党所有人的卷宗,既然是跟冷家有关,他也不能太过于贸然。
修王妃,他是见过,但是不大熟。
倒是这田中令嘛,他还是打过一些照面的。
行查司内的司卷处,光是从赵书廷执掌行查司以来,这里完结的文书卷宗都翻了好一倍。
他们都在搜索着赵书廷刚交代想要的那几卷文书,但一时也还没个结果。
赵书廷本是想着自己进去找的,但光是在司卷处的门口站着,他的头也有些疼。
这些文书卷宗好似天生就有一种让人头疼的神力。
他扶着自己的头,还站着那儿看着他们正费力寻找。
“大人,据传回的消息,行查司驻司的人,还需要四日快马加鞭,才能从凉州赶回长京。”
吏苏刚报了上来,赵书廷点了点头,还没说什么。
“凉州生乱,大人,真的不担心吗?”
这毕竟不是件好事,祸及江山,要是陛下下令,他们行查司去处理也是可以的。
“担心什么?人家将这个局都做好了,我们去插一脚干什么?”
赵书廷手上还扣着什么东西,这行查司一向不是个简陋之处,每年户部和工部的人都会将钱给他们拨足了,他们也不敢随意怠慢,担心陛下会问责。
赵书廷又抬眼来往房梁上瞧了瞧,心里还在想啊。
“可是,既然如此,他们做了这个局,若是凉州在短时日内安定不了,那岂不是养虎为患?”
“凉州那地方,对于边关通过可是极为重要的,若是如此做局,将那里的人都换掉,从此以后便也都是他的属下了。”
“可是凉州之地,与长京所隔还有好几百里,还颇远的。这难道不算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吗?”
“还有召陵啊。”吏苏还提了一嘴,还有召陵那边的事呢。
赵书廷也还想着召陵的事,驻司传回的消息,说他们还只是暗自招兵买马,还没有在明面上动手。
还在等着时机。
“其实,这里面啊,逻辑不大通,漏洞太多,我倒是很好奇,他这般作为到底是想怎么做?”
赵书廷稍稍的压低了声量,这里虽然是他的地盘,但是,这里面,现在也不是很干净。
“他若是要起事,只需要收拢长京附近的人就是,这连凉州,召陵,都已经是在他的囊中了,我很好奇,他采取的招式,其实有些奇怪。”
赵书廷想的是很心累,又摇了摇头,转了眼来看着他们找寻着想要的文书卷宗。
“大人,要不您先回去,我替您盯着。”
赵书廷已经在这站了好一会儿了,怕他累着,吏苏又想哄着他回去歇息着。
“没事,这件事不能等,若是将这件事坐实了,那就是折断了他们好一个翅膀,让他再也飞不起来了。”
“这是犯了全族处决的罪过,我倒是要看看,皇家还会不会保住他们。”
“吏苏,现在去我之前提过的那个新开的酒楼以及附近都查查,看看他们今日是否还在?”
“若是在,请他们先喝喝茶,我随后就到。”
“是。”
吏苏前脚刚走,后脚,赵书廷想要的文书卷宗便送了过来。
“大人,这是四年前,冷家所涉一案,已经查到。”
“找了这么久,才这么点?”
赵书廷顿了顿,才又接了来,不是很满意。
“大人,还可去刑部或者大理寺,也可调出其他所涉卷宗。”
“哼,没点脑子,这两个地方可不是我们能做主的,要是手脚稍微异常,那就是刀上见血的事,说话可要再谨慎些。”
“是,大人恕罪。”
“之前行查司审问那两拨刺客的时候,那刑部的王大人可是盯得紧,还去找他干什么。”
“自投罗网吗?”
赵书廷轻笑了几声,拿了卷宗就出了司卷处,光是这里一个这样算是清闲点的地方,都不甚干净。
——
公主和六皇子正要赶去皇后那处,行至一处长廊,还正是瞧见了一群内侍和侍女们抬着世子殿下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才是刚上好了药,他也已经让宫内医官都看过了,只是稍稍的伤着了点筋骨,但也只能这般抬着行走。
这模样,又瞧着这方向,像是从皇后娘娘那儿刚出来的。
遇见了公主牵着六皇子的手迎面走来,世子也正是叫着他们停手,他要行礼。
“臣,参见公主和皇子殿下。”
这随便一动,就会扯到伤口,是生着疼。可是他还是使劲的跪了过来,正等着公主殿下的恩典,让他这已经重伤的人赶紧起来。
“世子?这,好些日子没有见了,怎么伤成这样了?世子,是犯了何事啊?”
公主撒开了六皇子的手,正冷眼瞧着面前跪着的人,赵书廷之前跟她解释了一番,不管是世子已经闹到了皇后还或是陛下面前,公主也都不会将这件事再牵扯到赵书廷或者是行查司的身上。
见着公主并没有叫他起身来,这气氛有些尴尬,六皇子与他也是第一次见面,他倒是喊的顺口。
六皇子瞧了瞧他又转眼来看了看他身边的阿姐,见着公主不是很高兴,又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公主的衣袖,示意还是要赶紧过去才是,别让母后等太久。
“阿姐?”
“沈月,将六皇子先带去母后宫里,我等会儿再过去。”
“是。”
公主已经发了话,她是还想跟世子说些什么,走的时候,沈月及时的遣散了身边所有的人。
但她也还是有些担心,多回望了几眼。
但既然是在宫里,他又受了伤,应该没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况且公主也不是一力柔弱的。
——
人走花散,这长廊上,一时间静得很。
“世子,是有些话要问本公主吗?”
公主是先问了话,掌握着主动权。他还跪着的,也不敢再抬头。
“回公主,臣,无话可说。”
“那这伤,是怎么来的?已经见过皇后了?”
“公主殿下,为何要这般关心臣之伤势?”
“难道也是在疑心什么吗?”
世子的手正撑在地上,他的伤还是新的,但是君主未给意,他只能跪着。
“世子,这话,是在怀疑你这伤不是偶然得来的?”
“本公主也听说了,世子和几位世家公子在酒楼玩乐喝酒,却不料被一伙小人贼子给打了。这是他们眼瞎没有认出来是世子殿下,随便想图个钱财,还是他们和殿下结怨已久,早就有所图谋?”
“世子,本公主有些好奇这里面的答案。”
公主已经稍稍的前倾了身,正对着他道。
公主一直盯着他,这份莫名的压制,他有些不敢喘气。
“是这样吗?本公主所说的,是否和世子心里所想的如一?”公主这气势,已经使得这样看似正常的谈话渐渐的转变为了压制。
世子沉默了良久,还没有答公主的话。公主仔细瞧着他这般神色,心里也是十分清楚的,可是这面子上还是得装下去。
公主又稍稍的往他身边再站前了一些,拍着他的肩膀,冷言又道,
“这宫里,抛开父皇和母后,郡主其实也是孤身一人,难捱的很。本公主和郡主也是姐妹,自然会好好待她的,世子,大可放心。”
公主舒展了些神色,做了几分轻松样来。
提到了郡主,这世子才又几分所动,已然不再是那般冰块脸。
“公主殿下聪慧机灵,臣心中所猜测缘由,正如殿下刚刚所说,毫无一点差错。”
“哈哈,我当然猜到了是这样,等着再有人来问世子之时,本公主也希望世子的嘴还是像现在这般。”若是错了一个字,那南和郡主往后也便有罪可受了。
甩了这最后一句给他,公主已经提步往前走了。
长廊上,还跪着世子,他握紧成拳的手,正泄着心里的几分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