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心人

    钟离沁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听到了蒙尘部的秘密,雪落城?那是何处?

    想起上次问阿弈他们从哪里来,还被蒙尘骁打断了,他明显不想她知道他们来自哪里。

    原来蒙尘骁一直都防备着自己……钟离沁心里觉出点儿苦涩来,他早就有了“筝儿”,才会时时与自己保持距离?

    修士有灵气护体,比普通人更耐寒暑,但是此刻钟离沁只觉寒风浸骨难以忍受,她从屋脊翻身而下,回到房中。

    出去时没有关窗,屋内和雪洞一样,与外面没有什么分别。钟离沁将自己埋进被窝中,裹紧自己,此刻她不想运转灵气驱寒,只想静静的躺着。

    不多久,响起敲门声。

    “云梨,云梨?你在吗?”是殷茹。

    “阿姐,你进来吧,门开着。”钟离沁不想出被窝,被窝中好不容易捂出一丝热气。

    殷茹带着宝儿进来,见钟离沁躺在被窝中,吓了一跳,她抬手摸摸钟离沁的额头,冰凉一片。

    “云梨,你怎么了?为何会这么凉?告诉阿姐。”她语气焦急,透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钟离沁心下微暖,不知如何解释,只好说:“阿姐,我饿了……”

    殷茹松一口气,让宝儿在房中陪伴钟离沁,她去厨下要一碗面。

    舟车劳顿的行商们最喜重口,一碗黄澄澄宽宽的面条,配上红色茱萸和胡椒,吃完微微冒汗,钟离沁也彻底暖和了过来。

    宝儿睁着大眼睛,见钟离沁吃的香忍不住流口水,钟离沁分他一些,小家伙被辣的吐舌头。

    看他可爱的模样,钟离沁笑了。

    等钟离沁吃完面,殷茹从包袱中拿出一套青色衣裙递给钟离沁,只见那衣裙针脚细密,裙角绣着一丛兰花,十分素雅。

    “云梨,姐姐蒙你照顾这么久,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时间又仓促,只亲手做了这一身衣服,是我的一点心意。”

    钟离沁见那衣料是上好的细棉,在关外,棉布与丝绸无异,都很珍贵。她心中疑惑,阿姐哪来的布料呢?

    殷茹没让她疑惑很久,“我找到我夫君了。”

    语气中无欣喜,尽是平淡。

    “阿姐,是怎么回事?”

    殷茹轻轻一笑,与钟离沁道明经过。

    昨日,殷茹带着宝儿出门想找些手工活做。原在老家时,她的针线就挺不错,也能卖几个钱补贴家用。如今住在这客栈里,虽然衣食住宿有钟离沁帮衬,她心下还是十分不自在,云梨已经帮她们太多,她白吃白喝的过意不去,倘若她能找到些事做,也能尽自己一分力。

    谁成想,走到街头一个卖布的小摊位处,竟碰到了同乡陈二牛!能在千里之外见到老乡,殷素十分惊喜。何况二牛是受夫君陈俊生雇佣一起出关做生意的,二牛在此,那夫君呢?

    起初老实的二牛支支吾吾不肯说。在殷茹再三逼问下,他告诉殷茹,陈俊生带来的丝绸布匹在库什卖了个好价,获利甚巨。可他也被城中的灯红酒绿迷了眼,在倚翠楼找了一个相好,如今人就住在倚翠楼中,反将摊位交给二牛照看。

    殷茹听闻此事,好如晴天霹雳,浑浑噩噩回到客栈。待平静下来,又回到摊位处,让二牛给陈俊生送信,就说他儿子来了,让陈俊生两日后来客栈接。

    殷茹轻轻一笑:“昨天,他果然来了,见了宝儿,就说会改,还要带着我和宝儿回家去。呵呵……这男人用我的嫁妆办货,赚了钱扔到花楼里,如今只怕不剩几两银了……今日他去与他那相好的告别了,明日一早会来接我们母子。妹子,我们要就此分别了……”

    “姐姐身无长物,这衣料是我找他要的,你别嫌弃,来,试试合身不?”

    钟离沁只觉气冲脑门,如果那陈俊生在这里,她也许会一箭射死他!

    “阿姐,那你有何打算?”

    殷茹摇摇头,看了一眼懵懂的宝儿,拉过钟离沁的手,“妹妹,你不用替我担心。同他回去以后,我会与他和离,拼死也会把宝儿要到身边的。相信我,我们会过得很好。”殷素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坚定。

    钟离沁略放下心来,她还记得在沙漠绿洲处殷茹说的话。如果夫君死了,她会另嫁。

    她拿起殷茹为她做的衣裙换上,果然十分合身。

    她虽然帮了阿姐母子,但对于她来说,不过顺手而为,不费什么力,却换来殷茹的倾心相待,钟离沁心下感动。更恼恨殷茹那个夫君,这么好的阿姐,竟不好好珍惜。

    ……

    第二日,陈俊生果然来到客栈,只是身后还跟着另一个身段妖娆的女人。

    钟离沁正陪着殷茹母子,在客栈中庭话别,见一名年轻俊朗的男子和带着面纱满头小辫的女子出现后,殷茹握着她的手微微颤抖。

    “茹娘,筝儿她……她离不开我,想和我一起回关内。”

    陈俊生与那妖娆女子深情对望的模样,让钟离沁看的火起,殷茹面上倒是没什么反应,如果不是手在颤抖的话。

    “好,我同意,不过陈俊生你应当明白,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要纳妾,须得我同意,由我给你张罗。”

    “茹娘,这么说你是同意了?”陈俊生高兴的问。

    “我同意,不过你让她先去城门口茶楼等着,我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陈俊生给那女子使个眼色,那女子扭捏两下,跺跺脚倒是出去了。

    殷茹转向钟离沁,捏捏她的手。她要走了,她和宝儿九死一生出关来找的丈夫,问她能否同意带回另一个女人?她在目睹到二人相携进入客栈的刹那,心就彻底死了。

    她可以同意陈俊生带回那女人,但是要将身上所有的钱财交给她保管,那些年用她的嫁妆赚回的银两,她会牢牢抓在手中。这是她想和陈俊生谈的条件。

    只是这些腌杂事儿没必要污了云梨的耳朵。

    这个面冷心热的小女娘,是她与宝儿生命里的救赎,她看着钟离沁的双眼,“妹子,我家在陇中郡西关镇,假如你有一天路过的话,一定要来找姐姐!”

    钟离沁答应,摸摸宝儿的小脸,郑重点头。

    “我与夫君还有些事情想说,云梨,我们这就离开了,再会…姐姐真心期盼还能再见到你!”殷茹重重握一下钟离沁的手,眼泪没忍住,还是掉了下来。

    她转身拭下眼角,抱上宝儿,示意陈俊生跟着自己出门。

    那男子忙不迭的跟着出去了,妻子口中的妹子,美则美矣,只是眼神太冷,让他一个大男人也受不住,只想早点儿逃离这里。

    殷茹出了客栈的门,钟离沁拉着之前商队给殷茹母子骑的骆驼送出客栈给她,殷茹推辞不要,陈俊生眼睛却亮了,一匹骆驼可是价值不菲啊!

    “阿姐,这是我送给你和宝儿的,其余任何人如果抢走,就要问问我这把弓!我以后一定会去看你,如果你过的不好……我一定要欺负你的人付出代价!”钟离沁举起弓,盯着陈俊生一字一句的道。

    吓的那男人连连后退,一溜烟往巷子中跑去,“茹娘,我也去茶楼等…等你。”

    “嗖”钟离沁站在客栈门口,张弓搭箭,等那男子快到巷子口时,她松开手,一箭射出。

    跑着的男子只觉头皮一凉,他本是个商人,却好书生打扮,惯常将头发用玉冠束于头顶。他抬手一摸,发出一声惨叫,头发自玉冠处齐根断裂,那羽箭钉入他前面墙面,仅露的羽尾还在颤动。

    他惊恐至极,也不敢回头,披头散发连滚带爬的出了巷子。

    殷茹见丈夫狼狈的样子反而笑了,谢过钟离沁,抱着宝儿也走了。

    ……

    钟离沁站在客栈门口,目送殷茹母子离去,心里十分失落难受。

    筝儿筝儿……蒙尘骁有个筝儿,茹姐的丈夫也有个筝儿,怎么这么多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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