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什城是南路最后一个重要的补给处,许多需要西行的商旅会提前来到库什,在这结伴,或找护卫,或交易马匹骆驼。还有一种,不愿再往东或者往西行的商队,在库什城就谈起了生意,交易完货物即可返程。
因此库什城除了最著名的汤泉、花楼外,茶肆、客栈也很兴旺。
比如此时外出的钟离沁,很快就找到一间挑着茶酒幌子的两层楼阁,挂着木制匾额,匾额十分简单,画着一匹骆驼,然后铁钩银画一个茶字。
钟离沁撩开门帘,欢快的胡乐倾泻而出,楼内宽阔,四围胡床坐满饮茶的客人,中间的厅堂中头戴小花帽的年轻乐者弹着热瓦普一边跳一边唱着歌,还有一名胡姬围着乐者翩翩起舞。
伴着歌声,茶肆中的热闹纷杂朝钟离沁扑面而来。欢腾的异域风情实在与山中的清净相异。
钟离沁取下头上的浅露,环顾四周。茶肆中乐声戛然而止,继而茶肆中诸人闲谈的嗡嗡声也停了下来。
进来的女子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朱,顾盼生辉。弹奏热普瓦的乐者乍然一见,竟忘了动作,茶肆中因此一静。幸好他很快清醒,又弹奏起来。
钟离沁找到一处空的胡床,观察一番,茶馆中多是头戴小帽的老者,多数和那鲁一样就有着卷翘的胡须,他们悠闲的听着乐曲喝着茶,时不时掰下一块儿馕放到嘴中。
钟离沁依样要了一份,侍者端过来茶壶茶杯,还有一盘金黄色的,巴掌大,两指厚中间有孔的馕,侍者说了句胡语,钟离沁听着好像是说这种馕叫“格吉德”。
茶汤色泽红润,清澈透亮,口感却说不上细腻,可能就是那鲁他们背过来的那种茶砖加上药材配成,钟离沁闻到茶香里还有药香。
库什的位置真算得天独厚了,城里人的生活也多了些安逸,少了些水深火热。钟离沁一路上遇到的小部落的牧民,比如齐齐格一家,挣扎着度过寒冬都难,无法这样在茶肆中消磨闲暇。
钟离沁不知道,此刻她想到的齐齐格一家,在她和蒙尘骁离开后,遇到了比寒冬更可怕的危机。
……
法师死后,齐答尔沉默寡言起来,家中反而是齐齐格做主。她找到其他被带走的孩子的牧民,把事实告诉他们,不出她所料,没有一个人想要和她一起去找孩子。
这是一群冷漠的人,那晚齐家发出的惨叫不信他们没有听见,可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困苦的生活造就了一群麻木的人。他们心里或许还会想,孩子被卖到库什,也许还能活的更好?
齐家母女在家里收拾行囊,齐答尔沉默的在毡包外贴白日捡来的马粪和骆驼粪。把马和骆驼的新鲜粪便,摔到毡包的外围,粘在毡包外,既可以保温,也让马粪更快的晒干,晒干以后就可以当燃料。
轻轻的噗嗤一声闷响,齐答尔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倒下了。毡包中闯入了两名蒙面的黑衣人,两人手上的刀尖还在淌血,架在齐齐格母女脖子上,“说,季源的灯在哪里?”
齐齐格母女吓的要尖叫,其中一个黑衣人竖起手指放到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母女二人的思绪被巨大的恐惧占领,都能听到自己隆隆的心跳。
那黑衣人不耐烦,刀尖又递近一些,齐齐格牙齿相碰:“不…不知道!”
“不知道,好!”蒙面人一刀砍向她母亲的脖颈,血液喷溅了齐齐格一脸。她觉得自己大喊了一声,实际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晕了过去。
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
“丁二前辈,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这么不经吓,怎么办?”
“啧,麻烦。这村里也没有其他人了,只能把她叫醒了。”黑衣人一个叫丁二,一个叫戊七。叫戊七的点点头,蹲到齐齐格面前,把她的左臂拉出来,对着小拇指一刀切下。
“啊!”惨号声响起,齐齐格生生疼醒了。
戊七笑了“果然有用。”
丁二也挑起嘴角,慢条斯理的问齐齐格:“小姑娘,别装了,我们来时都已经查清楚,你就是季源姘头,他的灯究竟在哪里?你不说就和她一样!”说完就用刀把她母亲的头颅扎起来,举到齐齐格的面前。
“我…我…我说,在床…床下…”
“带我们去找!”
戊七拉起齐齐格,推搡着她。齐齐格忍着巨疼,右手紧紧握住左手腕,减少血液流出。
带两人出了毡包,她看到了齐答尔躺在毡包外的尸体,也看到了邻居们倒在地上,反而慢慢冷静下来。
这两个人,杀光了部落所有人!一旦找到季源的灯,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她带着他们来到文士法师也就是季源的毡房。毡房中被翻的一团乱,显然两人已经来过。
齐齐格指指床,戊七过去一阵搜寻,什么也没有找到,被褥都已经扔到地上。
“你去!”丁二拿刀指着齐齐格,她慢慢走到床边,在床边一按,床板陷了下去。
床底下有一口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