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题

    电影散场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天空阴沉沉的,是深深的青灰色,雨下得很大。

    透过车窗往外看去,道路两旁的楼房里缓缓散出昏黄色的灯光,被雨水浸润,染上了一层朦胧,有些许梦幻的味道。

    原本素面朝天的小县城,此时也有了一座雨中都市的忧郁与浪漫。

    常异姝心头有些微暧昧淌过,就像挠痒痒似的,微微引起注意,却又不那么让人在意。

    她小心翼翼地瞄着男人刚毅俊朗的侧脸,莫名希望他开口说几句话,要不,回家短短的路程似乎转眼就过了。

    岳星潜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头微微动了动,常异姝就像蜗牛缩壳儿一样迅速转过了脸,带动起一缕细长的碎发……

    好想替她撩上去。

    偏偏这个时候,微信突兀地响了起来,还是一条接着一条,响了十几下。常异姝有些疑惑地拿过手机,打眼一瞧,转脸问岳星潜:“你干嘛?”

    岳星潜脸上全是漫不经心,声音慵懒至极,尾音却像小勾子,勾地她耳朵直发痒:“你看看呗。”

    常异姝紧紧抿了抿唇,直觉告诉她,这男人肯定没好事儿,结果一打开微信,映入眼帘的就是岳星潜穿着正装,长身玉立的照片,常异姝轻皱了下眉头,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瞥了岳星潜一眼,但男人面带微笑,一脸如常,倒显得她好不自然。

    狗男人!常异姝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看,她有什么不敢看的。一张张往下翻,都是岳星潜的照片:或站或坐,西装、休闲、运动,这个男人本身就好看,在滤镜的加持下,更是有了一种深邃的魅力。

    常异姝划屏幕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她翻到了最后一张,愣住了:岳星潜站在阳光灿烂的篮球场上,微长的发被汗水打湿,修长有力的胳膊揽着篮球,仰头灌着一瓶矿泉水,喝得太粗犷,水顺着下颌流下,滑过突立的喉结,流过青筋隐现的脖颈,打湿了胸前白色的球服。白色的球衣一片斑驳,紧紧贴着胸腹上,蛮野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蠢蠢欲动······

    常异姝猛地吸了口气,就把手机紧扣在了胸前。缓了好一会儿,她红着脸,有点儿咬牙切齿地嘟囔道:“真是,油死了。”

    岳星潜手指轻敲着方向盘,自然是听到了,轻笑了一声:“有人就喜欢浓油赤酱。”说完,他单手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继而凑近了她,声音低沉地要坠落到她怀里,“要不你刚才脸红什么?”

    常异姝顿时羞得挑眉瞪眼,有些恼了。

    “你没事儿发我这些照片干嘛!”

    岳星潜也转过脸,说话一本正经:“这不相亲嘛,发照片不是正常流程?你一会儿也得发我几张,我也好给家里人看看。”

    常异姝深吸一口气,抓着手机,微瞪着岳星潜:“你觉得你发给我的,我能给我家里看?”

    岳星潜嘴唇微翘,有些不以为然道:“那我再发些给你呗。”

    “谢谢您,我还想吃晚饭。”

    岳星潜挑眉看她,“你胆儿肥了?”这可是他在出差间隙,牺牲休息时间,紧赶慢赶拍出来的,还不领情。

    常异姝立刻正襟危坐,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岳星潜微扯了扯领带,“那你发些你的给我。”

    “我没有。”

    岳星潜眼睛耷拉了下,“你这可就不讲理了吧?”

    常异姝气的转过身,随手把手机扔在了车门的置物槽里,紧紧闭上了眼,眼不见心不烦,不再搭理他。

    岳星潜差点儿忍不住笑,他换了一首欢快的歌,没忍住,跟着轻轻哼了两句。这时候,常异姝猛地起身把音乐关了。

    “吵。”

    岳星潜看着她,笑得更灿烂了。

    进了忘平村,拐进了东西主路,常异姝微微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她真是怕了岳星潜,刚到胡同口,就急忙松开安全带,想快速逃下车。

    胡同不长不短,有七八户人家,常异姝家在中间。雨下得不小。岳星潜瞥了常异姝一眼,不紧不慢道:“等着,我掉个头,从你们胡同北头走,正好也把你送到家门口,不用淋雨。”

    现在家里人应该都下班了,送到家门口儿?这不是上赶着把自己推火坑?一想到赵芳兰那张恨铁不成钢的脸,她头轰地一下,就跟套了紧箍咒似的,一圈儿一圈儿的疼。

    “谢谢岳总,胡同里难走,你从这直走多方便。我就先下去了。”

    说着,常异姝猛推车门,然而纹丝未动。她皱着眉瞪了岳星潜一眼,男人只当没看见:“客气什么呀?”

    说着,他长臂一展,在方向盘上漂亮地打了几圈儿,油门轻点,一头扎到了常异姝家门前。常异姝胸口起伏着,狠狠吸了下腮,正要发火儿,岳星潜却朝他扬了扬下巴。常异姝皱着眉,有些疑惑地转过脸,登时愣住了。

    大门的廊檐下,常永固和赵芳兰推着电动车,一脸疑惑地看着停在自己门口的车。这个时候,从胡同北头儿开进来一辆深灰色的SUV,也来到了家门口,看被堵住了,摁起了喇叭。见岳星潜的车纹丝不动,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小伙子,正是常异姝的亲弟弟——常玉泉。

    岳星潜假模假式儿地叹了口气,拖着有些无奈的腔调:“这下怎么办?”

    常异姝下颚绷紧,气的嘴唇拱成了包,“你成心的吧?”

    岳星潜轻笑了一声,没再搭理常异姝,拔了安全带,推开车门,迎上了有些薄怒的常玉泉。常异姝看着岳星潜很热情地和常玉泉握了手,起步走到廊檐下,自然地给他和常永固散了烟,赵芳兰更是又惊又喜地打量着他,好像挖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常异姝气得胸口疼,这个狗男人,真的是……

    干销售的,吃的就是交际饭。初次见面,岳星潜淡定自若,常永固和赵芳兰这第一次接待闺女相亲对象的,倒有些局促。老两口热情里带着些虚,忙把人请进了屋。

    村里人家,没那么讲究,再加上每天忙来忙去,屋里难免有些杂乱。常异姝和常玉泉却难免有些尴尬,忙一人一头儿把沙发上的衣服收走。

    然而一看茶几上东倒西歪,还剩着茶水的茶具,赵芳兰的脾气就收不住了,眼下不能骂女儿,就一把揪住儿子的耳朵,恨恨地骂道:“你这小子真是懒到家了,还不赶快去洗洗!”

    常玉泉被骂,常异姝直觉更丢人,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肚子里,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趁着常玉泉收拾桌子的空当,常永固翻箱倒柜,拿出了压箱底的好茶,一边说着一边泡:“小伙子,你尝尝这茶。闺女她二伯给的,她大伯是市里的局······”

    常玉泉一听老父亲这话,忙截了话头儿:“我来吧,爸。”说着接过热水壶咕嘟咕嘟地倒了起来。

    村里人泡茶也没那么多讲究,往往是热水一烫,见见凉就喝了。只是常玉泉是个好交际的,对茶略有研究,买了套像模像样的茶具,冲泡起来也多了几道程序。岳星潜笑眼看着,也不见外,端起一杯泡好的就见了底,还煞有介事地咂摸了下嘴,笑吟吟道:“正好渴了,这茶喝着挺香。”

    常玉泉仔细打量了岳星潜一眼,长相穿着,不像是普通人家。刚才那茶招待村里人,的确算是上好的,只不过对岳星潜来说嘛,肯定就差点儿。不过人家喝下去后,一没嫌弃,二没一个劲儿地说好。只说渴了,喝着好,让人听了很熨帖,很会来事儿。

    只不过,他家老父亲嘛,就显得有些怯场。

    不过,常玉泉早已经习以为常,心里也没在意。只是常异姝一听常父就尴尬地头皮发麻,岳星潜第一次来家里,还啥事儿都不定呢,怎么就一个劲儿地露家底儿,动不动说起她在市里当局长的二伯。

    赵芳兰素来知道自家老伴儿,忙接了话头儿,问起了别的。村里老人对儿女的对象,也无外乎那些问题,多大了,家是哪儿的,干什么的。岳星潜态度亲和,老老实实地说着,谈起家里时,说是简单做生意的。

    赵芳兰问完,心里更没底了。她是村里普通的村妇,但这两年,眼看着好多后生买了车,买了房,结了婚,和村里同辈的人们聊起来,还是有些眼界。这男人30了,是女儿的上司,家里还是做生意的,再看看他开的那辆车,绝对有些身家。自家女儿和这样的人,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她咂摸了下,看着自家男人和岳星潜慢慢从县里的经济情况谈到就业情况再到国家大事,莫名觉得有些头疼。今天是女儿带对象来,这个老糊涂的不好好旁敲侧击,探探人家小伙子的虚实,净顾着撑面子和人家聊些虚头巴脑儿的。人家家里是什么光景,还不比你懂?可常永固这时候不管,话匣子已经打开了,正唾沫星子四溅,说得起劲儿呢。

    赵芳兰摇了摇头,自家老头子是个什么德性,她再清楚不过,是个指望不上的。再看看低眉顺眼,恨不得把自己塞地缝里的闺女,得,也是个狗肉碟子上不了桌。眼角又一瞥,就只看见岳星潜温和有礼,态度谦恭,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啊。

    赵芳兰一阵肉疼,这个不省心的闺女,平时不找对象也就罢了,一找就找这样一个,让人看着眼馋,可是不敢下嘴啊。

    常父挑起的话题越来越让人尴尬,常异姝实在忍不下去了,直接给岳星潜打了个电话,岳星潜掏出手机,低头浅笑,向常父和常玉泉道了声抱歉,竟然像模像样地接了起来。

    常异姝见状,简直要吐血。她假装回自己屋里,一关上门就很不客气,“岳星潜,你有完没完?你看看几点了?我们家要吃晚饭了,你赶快走!”

    岳星潜笑得十分欠揍:“来者是客,你爸妈多喜欢我啊,应该要做菜招待我了吧?”

    “你想得美,现在立刻马上走!否则……”

    男人的声音漫不经心,听着挑衅味儿十足:“怎样?”

    “绝交!”

    岳星潜嗤笑一声,挂了电话。他看着手机屏幕,浅笑着摇了摇头,得,今天的收获不小,误打误撞在她父母面前挂上了号,就不愁她再和前几天一样,随意把自己踢出局。

    见好就收,女人生气可不好哄。

    岳星潜接完电话回来,很恭敬地对常永固和赵芳兰说了声抱歉:“叔叔阿姨,今天真是打扰了,我公司里来了活儿,要赶去处理。谢谢二老的招待,我先走了。”

    常永固一听,自然是要挽留:“这天也不早了,吃了再走吧。”

    岳星潜客气地推拒了,只是常永固这个人素来看重礼仪,就一个劲儿地劝。还是赵芳兰连掐带拽,咳嗽了好几声,总算把岳星潜送出了门。

    常异姝当然没送他,正躲在屋里生闷气呢。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她无力地躺在床上,后背出了一阵虚汗,痒的厉害,心里更是难受。这个男人真的是!

    常永固送走了岳星潜,转身脸就黑了,因为常异姝没出来送人,失礼至极。他气呼呼地回到屋里,猛推了常异姝的门,没推动,再狠狠地推了几下,还是没推动,但心里的气儿已经憋不住了,对着门,扯着嗓子就喊起来:“你这么大人了,能不能懂点儿事?人家要走,你不送送吗?我从小到大怎么教你的,就你这样儿,谁家能看得上?我跟你说,你······”

    常异姝一听常永固又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心里更烦。她忙捂住耳朵,在床上连打了好几个滚儿。悔死了,今天干嘛不直接干脆利落把他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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