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傍晚到大半夜，常异姝和张乐颜一直视频电话，各种吐槽岳星潜。从长相到人品，再到说过的话，办过的事儿，那架势，简直要挖人家祖坟似的。

    张乐颜起初有点儿烦，慢慢地，却有了兴致。常异姝真是很少这么吐槽一个男生呢。

    “我跟你说，你说这个人是不是个变态！”

    “没觉得啊，领导不都这样啊？”

    “哼，那也不能骂得那么难听啊！我除了是他的员工，还是个小姑娘啊！”

    “所以人家不是跟你道歉了嘛，认错人了。”

    “态度一点儿也不真诚！敷衍了事！”

    张乐颜乐了，笑着说道：“那怎么着？你还想让人家给你磕头赔罪啊？”

    “嘁，他想磕，我还想折寿呢。真是的！”

    “我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你疯了吧？”

    “是你疯了。今天白天拉着我吐槽也就算了，从你六点多下班到现在已经几点了大姐，我手机都能煎鸡蛋了！至于嘛？是不是爱之深责之切啊？”

    “张乐颜，你个恋爱脑！在你眼里，万物皆是一对儿是吧？但别带上我，就算天下的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看上他！”

    “哈哈哈，他看上你就行了。那个时候，你还有选择权吗？”

    “张乐颜！”

    常异姝正要和张乐颜大战三百回合，这时候，微信消息蓦地从手机刘海上弹下来，吓得她差点儿把手机给扔了——是岳星潜！

    岳星潜对今天发生的事儿详细地解释了一番，末了在下一行，看样子是很郑重地说了声抱歉。其实也不过就两行：“对不起，今天忙的很，真的认错人了。十分抱歉。”

    常异姝对着闺蜜口嗨了一晚上，脑神经有些过于兴奋，以至于手比脑快，啪啪啪地就回复了过去：“磕头陪罪！”

    打完字，她还特别骄傲地对张乐颜说道：“哼，知道我刚才干了一件儿什么事儿吗？”

    张乐颜早就习惯了常异姝的神经质，眼皮微耷，很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什么事儿啊？你让姓岳的给你磕头赔罪了？”

    常异姝鼻子一哼，更神气了：“不愧是我闺蜜！恭喜你猜对了。”

    张乐颜嘴一撇，对着视频屏幕里的常异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你就吹吧你就。”

    “你别不信，我截图给你看，”

    “好啊，你截图。”

    常异姝二话不说，拉下和岳星潜的聊天记录，就发现岳星潜早就回了一条：“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这句话就像紧箍咒一样，一圈儿又一圈儿地扎在头上，嗡地一声在爆开：天呐！她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她竟然让岳星潜给她磕头赔罪！这是什么自杀式发言？手忙脚乱地要点撤回，却发现早就过了撤回时间，被这么一刺激，脑子继续抽风，她忙退出聊天界面，把人给删除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感觉后背都湿透了。嗯，现在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吗？

    张乐颜一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乐了，“哎，你的图呢？嘴巴张这么大，被你给吃了？”

    常异姝惨笑：“要是能吃掉就好了。我刚才竟然真的给姓岳的发了一句‘磕头赔罪’······”

    “你能别废话了吗？赶紧把截图发过来，是真的，我叫你祖宗。”

    “发不过来了。”

    “为啥？”

    “因为我要去地下找你祖宗了，我要死了。”

    常异姝绝望地挂了视频电话，她呆呆地看着手机，自己现在收拾收拾去世，应该还来得及吧？

    这时候，微信上叮咚叮咚地响个不停，眼尾不经意间扫过，是岳星潜一条接一条的好友申请······

    一夜辗转反侧，临近天放亮才微微有了点儿睡意。刚要闭眼，闹钟就响了。常异姝艰难地在床上翻了个个儿，正准备伸手按掉闹钟。赵芳兰就砰砰砰地敲起了门：“死丫头，都几点了，还不起床？上班要晚了。”

    常异姝脑袋昏昏沉沉的，一听到“上班”二字又疼了起来：就昨晚干的那事儿，今天她还敢上班吗？长长叹了口气，挣扎着直立起上半身，两条腿却像沾在了床上一样，死活挪不动。

    掐着点到公司打完卡，周围已经没人了。今天没什么工作，常异姝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儿，愣是没说服自己按下上行的电梯。正发愣呢，感觉背后有人一拍，常异姝吓得一激灵，像触电似的哆嗦了几下，忙转过身，见韩莹雪正冲她笑呢。

    常异姝脸皱成了一团，继而又长长舒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韩莹雪抱着胳膊，哼了一声：“说明你心里有鬼。还不从实招来，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啊？”

    常异姝哀怨地看了韩莹雪一眼：“我能有什么事儿瞒着你啊，真是的。”

    韩莹雪冲常异姝挑了挑眉，笑得有些暧昧：“看你这样，又被岳总呲儿了吧？我本来还想给你支两招儿，既然你这么淡定，那算了。”说着，韩莹雪就要转身，常异姝忙拉住了她的手臂，“你还是姐妹儿吗？见死不救？”

    韩莹雪像抓住了什么似的，立刻转过身，双眼放光，紧盯着常异姝：“所以说你果然和岳星潜有一腿！”

    常异姝一听，头皮顿时发麻，立刻捂了韩莹雪的嘴，把她拖到了旁边的楼梯间里。

    对面的电梯门打开，高丽娜抱着一摞文件径直走出，正好看到拉拉扯扯的两人。她冷笑一声，转身就要走。然而迈出了几步后，她又慢慢退了回来，鬼使神差地轻轻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常异姝拉着韩莹雪走了三阶楼梯，在楼梯平台停下来。小心翼翼地上下左右看了看，这才开了口：“你们家老王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韩莹雪抱着胳膊，老神在在地冲常异姝挑了挑眉：“你说呢？”

    常异姝撇了下嘴：“你们家老王嘴真是够快的。”

    韩莹雪一听这话，忙冲常异姝摆了摆手：“哎，你少来。这事儿呢跟我们家老王可没关系。是你们家岳星潜大半夜了给我们家老王打电话，问问怎么给你赔礼道歉呢。”

    常异姝的脸立刻像着了似的红了起来：“你少，少胡说八道了。”

    韩莹雪一撸袖子，拿出手机就往常异姝脸上怼：“不见棺材不落泪。看，通话时间，我平时都有通话录音的习惯，要不要听？”

    常异姝捂着耳朵躲到了一边儿：“哎呀，真是不能活了。干嘛呀这是一个儿个儿的······”

    韩莹雪强忍住笑，抓着常异姝的肩膀道：“我说你是真傻还是装的？你这明明都要人生巅峰了好吗？还不能活？让我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怎么办呀？”

    “你打住哈，你是不是也要说岳星潜看上我了？我跟你说这事儿压根儿不可能！”

    “等会儿。‘也’？什么叫‘也’呀？还有谁也发现了？”

    常异姝靠在墙上，仰天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生无可恋地耷拉着脸，对韩莹雪说道：“我说你们能别以讹传讹吗？这都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事儿啊？”

    韩莹雪搂着常异姝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许仙睡蛇，宁采臣玩儿鬼，只要感情到位，被雷锋塔压着都能往天上飞。更何况这驴和马还能生骡子呢。”

    常异姝张着嘴，仰着头，双眼一度失去了焦距：“我就想问问，你们是怎么看出来岳星潜对我有意思的？”

    韩莹雪一听这话，忙拉过常异姝的胳膊，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你看哈。你，大美女；他，大帅哥。天造地设，郎才女貌。再者，两人一个单位，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最主要的是，人家大半夜的就因为白天说了你两句，憋着、纠结着想给你到歉呢。你说这正常吗？这不正常！岳星潜是什么人啊？平时他不骂人就是好事儿了，还上赶着哄人！要说他对你没意思，我当场死这儿。”

    常异姝微叹了口气，就把昨晚给岳星潜发消息那事儿说给韩莹雪听。韩莹雪一开始还满脸兴奋，后来迅速僵在当场：“那个啥，姝儿啊，我劝你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去世吧，免得受罪，人间真的已经容不下你了。”说完，韩莹雪就要溜，常异姝却一把拉住她，冷着脸无情地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他要对我没意思，你就当场死这儿吗？”

    韩莹雪异常淡定地捋了捋鬓边的碎发，笑得极其甜蜜：“姝儿啊，你先去，我等个一百年再去陪你哈。”

    “韩莹雪，你大爷的！”

    “喊什么，上班啦······”

    两个人呼啦啦从楼梯间跑出去，压根儿没注意到暗处被消防门挡住的一角儿。等楼道里彻底安静了后，高丽娜才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眼睛里深不见底，光影变换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最后，她轻哼了一声，极缓慢地说了一句：“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