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这一个月来，前期看着还情意绵绵的丞相陈安，忽然每日下朝后，陪家中的老夫人，还有大房二房一起用过餐后，就踏进自己的书房。到了安寝的时间，也不见他踏进哪一位夫人的房间。

    李商仪和陈瑶，都觉得事有蹊跷，可是谁也不敢开口邀请丞相到自己这里安寝。毕竟丞相席间说过，这些时日朝廷公务繁忙，他接下来会很忙，请两位夫人自便。

    话已至此，两位夫人只能等待。

    深宅大院里的女人，不像现代的女子要出门上班，一忙碌啥愁事都容易忘，而是每天拥有大把的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打发？平常人家的恩爱夫妻，还能一起出门劳作一起归家，九市官街新筑成，清裙贩妇步盈盈。  或者家里忙家务等着丈夫傍晚归家，一起晚餐一起休息，日子有盼头生活才可爱。而丞相府的两位夫人，平常不用做家务，丞相老公也用不着她们等，自然就觉得日子过得慢。

    日子过得慢倒没啥，因为锦衣玉食的日子啥也不缺，要啥有啥，缺的就是丞相老公的爱了。

    爱这种东西，古往今来都一样，缺的人就是缺，不缺的人就是不缺。

    这一个月，李商仪倒是给自己寻了个乐子，就是去市面上寻可以插花的各类花器。什么梅瓶、玉壶春瓶，胆瓶，折肩瓶，折沿长颈瓶，鹅颈瓶，贯耳瓶，弦纹长颈瓶，琮式瓶，尊式瓶，花口瓶，瓜棱瓶、筒式瓶，方口壶等等，都搜集回来了。堆在房间里，场面有点壮观。什么花该使用什么花器，这段时间李商仪恶补功课，也就不那么无聊了。

    插花在李商仪这里，演变为司空见惯的“四般闲事”之一。所谓“四般闲事”，就是烧香点茶，挂画插花。

    为了多学点插花本领，李商仪还请来了专门出入官府的闲人，教自己插花技艺。这其中一位闲人范顺儿，长得眉清目秀的男子，插花技艺甚是了得。

    这一天，范顺儿在堂内左右各列三层，雕花彩槛，护以彩色牡丹画衣，间列碾玉、水晶、金壶以及大食玻璃、官窑等瓶，各簪奇品，如姚、魏、御衣黄、照殿红之类几千朵，别以银箔间贴大斛，分种数千百窠，分列四面。至于梁栋窗户间，亦以湘筒贮花，鳞次簇插，何翅万朵。

    这一场面，老夫人看到了，也是赞赏不已，在此等美景间流连忘返。晚饭之后，待陈安下朝归家时，老夫人又谈起府中今日这一盛景，吩咐陈安晚饭后去瞧一瞧。既然老母亲吩咐了，陈安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瞧着各式怡人的鲜花，在朝堂上忙碌半天的陈安，确实是得到了片刻放松。陪在身边的李商仪，挨个给陈安介绍什么花器配什么鲜花，这对陈安来说倒也新鲜。

    不知不觉天黑了，李商仪顺水推舟，让陈安今夜就在安居歇息。陈安也没推脱，就随了她的意。

    在房事上主动过一次的李商仪，自然不会放过今晚难得的机会。陈安既然放松了，那就彻底放松吧。反正只要不爱，换什么女人都一样。女人主动就当隔层纱，要拒绝确实也难。陈安不是什么圣人，运动一回就当提高自己的睡眠质量。

    眼见着几个晚上，陈安都在安居快活。静居的陈瑶，心里烦躁不安，不知该如何让陈安，早日到自己这一边歇夜。

    别看陈瑶平时安安静静的，好像跟谁都合得来，其实她心思缜密得很，而且喜怒哀乐从不轻易表露出来。这一点，平时大大咧咧的李商仪，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因为范顺儿上次布置的花艺美景，让陈安连着几日都乐意在她房里，李商仪就对范顺儿多了几分信任。这一日，李商仪又唤来了范顺儿，讨教花卉的栽培技术。范顺儿从李商仪这里拿到的赏金。比一般的官府人家要拿得多，自然也乐意说上一二。范顺儿告诉李商仪，要改变花卉的生长周期和色彩，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像“密室沸汤”之法，可以催花早开放。而“洞岩凉风”之法，可以让花卉延迟开放。黄白二菊互接，可以使菊花花朵半黄半白。而苦楝树接梅花，则开出来的花朵，就似墨梅一般。木樨接石榴开花，则必定很红很红。

    得益于范顺儿倾囊相授，李商仪最近受益良多。在范顺儿面前，李商仪一直称他为先生。

    “范先生，我就喜欢拿古铜器来插花。”

    “大夫人，这个什么花用什么花器，纯属个人爱好，无定式。坊间也有民众喜爱用瓷器的，因为瓷器价格相对低廉，所以瓷器使用更加广泛，造型也是多样化。”

    “大夫人，这位是……”

    两人正交流着，没想到伴随着一阵笑声，陈瑶进来了。

    陈瑶今天是特意来结识范顺儿的。既然丞相爱花，那她务必是不甘人后的。只有知晓丞相爱什么然后投其所好，她才能抓住丞相的心不是吗？

    范顺儿抬眼一瞧，眼前的女子身穿鹅黄银纹暗绣玉兰花的衣裳，头上插着一支翡翠簪子，面目清丽。范顺儿心中悸动，连忙行礼。

    “陈瑶，这是范先生。我府里的鲜花布置，范先生费了不少心思。” 李商仪见范顺儿行礼，不好再沉默下去，只好连忙做起了介绍。

    “早就听闻范先生的大名了。范先生，我是丞相府的二夫人。我也极爱鲜花，今后少不了向范先生请教。范先生放心，姐姐给你多少银两，我也一并给多少，绝不会亏待了先生。烦请先生一会姐姐这里忙完后，到我的静居来一趟，我也有不少花事，要向范先生您请教。”

    “请教二字不敢当。一会我忙完，就到二夫人府上拜会。”

    二夫人既然提出要求，自己又有大把银两可赚，范顺儿没理由推辞。

    李商仪纵然不愿也没办法，因为范顺儿没有签卖身契给她，她断然不能阻断他发财的道路。挡人财路无异杀人父母，这个道理，李商仪还是懂的。

    当范顺儿踏进二夫人府内时，就见一只唐代的龙泉窑青瓷花觚，搁置在小方桌上。

    “二夫人，今日是准备用这只花觚插花么？” 范顺儿不免好奇。

    “是啊，我很喜欢这种造型。但是之前同样的一只，冬天用来插花的时候，青瓷花觚突然就裂了，不知什么原因？” 陈瑶今日想讨教一二。

    “这个花器啊，是仿自商周青铜觚。这种大口径插花，常见的是几种或者几枝花材捆绑后，再插花入瓶。今日我告知你一秘方，不妨试试。你冬天插花的时候，在瓷花瓶中加金属胆固定花材，这样的话可以有效防止瓷花瓶冻裂。”

    “难怪我的方式方法不对。冬天气温低，瓷花瓶确实会冻裂。今日范先生教我之法，到了冬天我一定试试。” 范先生这个人，看上去斯文有礼，陈瑶对他印象不错。

    范顺儿对陈瑶的印象呢，也是一见倾心。只不过，他不好表露出来罢了。

    这个二夫人看上去，有一种淡淡的哀伤。也许她在丞相府的日子，并不像表面上那样风光。

    范顺儿，不禁对陈瑶有了怜悯之心。跟陈瑶说话，也就越发温文有礼了。

    “二夫人，我平时见一些大户人家的夫人，选择花器，无外乎铜瓶和瓷瓶，这固然有追古、玩古的趣味，但未免无趣。我倒觉得，花器的选择可以不拘一格。像玻璃器皿、竹木、水晶等等，都是可以选择的。甚至山野之中，那种中间被蛀空的树桩拿来插花，也是别有一番趣味。下回，我给二夫人带一些过来。前段时日我去山中寻了一些树桩，用来种植多肉，最好不过。”

    “那太好啦。陈瑶在此先谢过先生。” 看得出来，这位范先生，是尽力在帮她。估计府中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

    再次进府时，范顺儿带了一些树桩，先给大夫人挑了一些，然后剩下的，就捎给了二夫人。先大后小，谁也不得罪，这个道理，范顺儿还是懂的。在大户人家进进出出的，范顺儿多少懂一些大户人家的规矩。

    不过范顺儿还是存了私心的，像多肉的叶片，他捎带了一些不同品种多肉的叶片，递给二夫人。大夫人那里，他说都没说起。

    “ 二夫人，这些已经有根须的多肉叶片，你直接扦插到这些树桩里，不用多浇水，等叶片有点皱纹了再浇水也不迟。多肉很好养，不干不浇，浇则浇透，这样才能保证最底部的根系，也能吸收到水分。多肉要多晒太阳，它们发发很快的，我可以帮你打造一个多肉王国。大夫人那里，你就说这些多肉品种，是你自己寻来的，不要说是我带给你的。”

    范先生如此细心，陈瑶自然欢喜。

    “范先生放心，我不会出卖你。” 陈瑶忙不迭地向范顺儿讨教种植多肉的其它方法。

    范顺儿，其实心里已经想好了。大夫人那里，着力打造鲜花王国。而二夫人这里呢，就着力打造多肉王国。两个夫人府第的风景不一样，就不存在竞争关系了。自然，也不会为难到他。

    虽说多肉比其它植物好养，而且发发也挺快，但是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是养不出好看的多肉的。

    在打造多肉王国的这段时日，陈瑶想尽办法增长自己的厨艺，想把陈安的胃口拿捏住。无奈陈安兴奋的时候不多，她呈上点心对胃口的时候最多称赞她几句，也不吩咐她经常给他做点好吃的。总之，陈安对陈瑶总是淡淡的。反观他对李商仪，有时候在她面前表现出亲热，好像是刻意要让她嫉妒似的，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实陈安也不知道，对待府中两个女人的时候，为什么自己的情绪会反复无常？有时候他一个人待在书房，一空闲下来就思念秦寒烟。自从知道他和秦寒烟再无可能，陈安觉得自己的情绪，没有之前那么稳定。府中的两个女人，他知道他是看轻她们的，某些时候她们只是他发泄的工具而已。陈安觉得自己，堕落了。

    他以为得不到秦寒烟，他会守身如玉，其实，他做不到。在其他女人的诱惑面前，他的身体有反应。

    某一天夜晚，他思念秦寒烟非常非常难受，就喝了一点酒，然后趁着酒意来到了静居，叫着“烟儿，烟儿，烟儿”，眼神也迷蒙。听到叫唤，陈瑶赶紧出来迎接。看陈安醉眼朦胧，知道冷落她一个多月的陈安，这时候并不清醒，欣喜之下赶紧扶着陈安来到了床榻。

    “我是你的烟儿呀，丞相，这些日子，妾思念丞相，天天盼着丞相过来。” 陈瑶借机倚靠着陈安，就像一条章鱼一样死死地缠住他。

    “是吗，烟儿，你不嫌弃我离不了婚？烟儿，我好想你……” 陈安嘟囔着。

    虽听得不仔细，但是陈瑶这一回终于明白，他口中的“烟儿”绝不是她，她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替身又如何？只要丞相肯来，肯撒点雨露给她，她就满足了。她陈瑶，并不急于一时。

    “丞相，我不嫌弃你，你离不了婚，我也是你的人。我是你的烟儿，你要了我吧，今夜，我全身心都是你的。” 陈瑶说话越来越轻微，说着说着就脱陈安的衣裳。等陈安衣裳尽褪，陈瑶整个人贴了上去。

    在陈瑶的语言安抚下，陈安把她当成他爱的秦寒烟，云雨了一番。

    半夜里陈安醒来，看到躺在身边的陈瑶，就明白自己又一次忍不住，把陈瑶当成秦寒烟来抚慰自己了。

    清醒了的陈安，每一次都很唾弃自己。他知道，虽然他不爱陈瑶，也不爱李商仪，但是如果不和她们行云雨之事，陈安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度过接下来的无数个漫漫长夜？

    就这样吧，得过且过。陈安下床，再也不想陪伴在陈瑶身边。

    清醒的时候，他谁也不想碰，就想离府里的两个女人远远的。

    这一次的发泄过后，应该能消停一阵子。

    陈安终于明白，自己不是一个情圣，做不到对自己所爱的女人忠诚，对自己得不到的女人守身如玉。

    也许别的男子，也跟他一样吧。

    这个世界上有情圣吗？陈安知道反正不是他。

    府里的两个女人，就这样进入了等候丞相的一次又一次循环。陈安想起她们的时候，她们随身伺候着。陈安晾着她们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也见不着一次面。

    两个女人终究明白，她们在府里就是个工具人。

    陈瑶不是没争取过宠爱。有一次为了减少陈安在李商仪房里逗留的时间，她突然装病，要死要活的，说自己肚子疼得快要死了，让丫鬟去唤陈安，说要见最后一面。正在安居房里准备就寝的陈安和李商仪，被这么一打搅，当即没了兴致。

    “二房也真是的，丞相每次到我这里，她总要折腾一点事情出来。丞相，你也不管管？” 李商仪扯着陈安的衣襟，撅起了嘴巴。

    “你是大房，是我明媒正娶的，你跟她计较什么？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陈安不以为然。

    陈安说她是明媒正娶的，一听这话，李商仪高兴了。拥有正式的婚礼，这一点陈瑶就不及她。而且陈瑶进府是二婚，不像她和陈安是头婚。她冰清玉洁的身子，只给过陈安一个人。

    陈安真的高看李商仪一眼吗？倒也未必。反正和不爱的女人相处，陈安没什么好顾忌的。高兴的时候哄她们一下，不高兴的时候懒得理睬她们。反正，他只要随着自己的心意就好了。不像以前跟秦寒烟在一起的时候，他多半考虑的是秦寒烟的情绪，而不是他自己。那时，秦寒烟高兴他就高兴，秦寒烟不高兴他当然也不开心。他的丝丝缕缕情绪，多半被秦寒烟所牵制着。

    而如今，其他女人根本牵制不到他。虽说跟不爱的女人在一起，房事也不缺，但是极致的快乐，应该是没有的。最多是动物本能的那种发泄，仅此而已。

    陈安没奈何来到静居的时候，李商仪不放心陈安，也跟着来了。看到陈瑶矫揉造作，李商仪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二夫人，为什么每次丞相来我房里，你事情就那么多？以后该看病就看病，没病就一边待着去，别来烦我们。再说了，丞相也没有厚此薄彼，丞相来你房里的次数也不少的。每次丞相来你房里的时候，我烦过你没？你做人不要这么不识相。”

    李商仪这次是真被气着了。

    陈安还是第一次看李商仪发火，觉得两个女人吃起醋来，也是有点意思。就让她们斗吧，也省得每次都来烦他。这一次，他决定站在李商仪一边，给小妾一点教训，

    “陈瑶，我去哪房是我的自由，你做妾的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动不动就和大夫人置气。如果你下次再这样不明事理，小心我休了你。”

    陈安脸上的表情，不好看。

    看到陈安真生气了，陈瑶又一次装起了可怜。

    “丞相，我这次是真的肚子疼，我真是怕死了。你来了，我就好多了，我也不是有意为难姐姐。下次，我不再烦扰你们，保证！”

    陈瑶懂得及时示弱，这是她的立身之本。

    教训完陈瑶，陈安和李商仪双双离开。夜深了，安居内你侬我侬的声音，不时传入陈瑶的耳朵。躺在床上的陈瑶抓紧了衣角，眼里是愤恨的表情。

    安居内的陈安，这一次和李商仪搞出了很大的动静。潜意识里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让两个女的明白，他才是她们的主宰。

    除了秦寒烟，谁也主宰不了他。

    府里的两个女人于他，连秦寒烟的一双玉足都不如。

    陈安最讨厌女人要挟他，不论采取什么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