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雪霁天晴,巷穹层云散去,雾霭消退,举目望去,但见苍茫大地银装素裹,一片雪白,温暖的阳光倾洒而下,道路上积雪斑驳,雪地被日光映照得一片明亮,闪烁着刺目的光芒。灰暗的天空上,漂浮着团团铅灰色的云朵,参差低垂,显得厚重压抑,一股股寒流随之席卷而来,凌空酒下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交织成一片白色的帘幕,将天地晕染得一片洁白。

    然而在这苍茫一片中,一支整齐有序的队伍向东方行进着。步伐稳健如行云,英姿飒爽如飞鹰。

    繁贵富丽的马车踏雪而行。熏风将丝绸所织的精美帘子掀起,离得近了,浅浅飘出淡淡的芍药香。马车车表装饰着金制雕刻,华丽异常。车门前悬挂着两盏镂空竹雕,九灯笼,随着马车的行驶左右摇晃。拉车的马有两匹,形体俊美健壮,马蹄嘚嘚地敲击着地面,溅起阵阵雪泥。

    车帘被白净的芊芊素手掀起,暮雪鸢隔帘而望,被吹来的冬风冻了个哆嗦:“殿下,我们马上就要出西蜀了。”

    坐在马车里的,正是诗茯苓,因闲饰品繁重,便散下青丝,未着粉黛,垂暮不语。

    她的和亲对象是东离大皇子姬沐行,封号齐王,府中姬妾成群,行事狠厉,手段毒辣。诗茯苓是真的不愿嫁给他。她可不觉得和亲会阻止战争,人家要铁了心了想打你,她一个女子又怎么阻止;但她另一面又觉得诗知钺说的很对——国家有命,一召即出。

    胡思乱想着,一声有力的马嘶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紧接着马车剧烈的晃动着。诗茯苓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听到了楚言一声音:“有敌袭,别下来!”

    杜若俯身下了马车,暮雪鸢紧紧护着诗茯苓。

    原本安静如寂的场景瞬间充满了喊叫声,嘶鸣声,刀剑碰撞声,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剑风吹起帘布,诗茯苓刹那间捕捉到箭矢如雨点般袭来......

    楚言一猛的掀起帘子:“暮雪鸢,把那个红色外褂穿上,一会儿我带着你引开他们。”

    “哦哦哦,好的好的。”暮雪鸳慌乱之中无法思考,听话照做。

    诗茯苓听出了他的意思,忍不住问:“那我呢?”

    楚言一狞笑了一下:“诗茯苓,你不会真的觉得和亲能阻止战争吧,东离皇唯一的夙愿就是统一大陆,他对自己的儿女们都是这么教导的,尤其是姬沐行,他就是个畜生,你要嫁给他你就死了。”楚言一头也不回的抹了身后试图偷袭杀手的脖子,诗茯苓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憎恶,凶残,难过。她不理解为什么什么都不在意的楚言一,好像全世界都跟他无关的楚言一,会露出这么......这么让人心疼的眼神。

    “快走吧,战争要开始了。西蜀本来也跟你没多大关系。五公主欠下的责任,你柳哥儿全还上了,你不欠百姓的。”楚言一把抓住暮雪鸢,带她翻上马,随后跃身做到她身后:“柳哥儿,祝你名扬千古!”说罢一夹马腹,踏雪驰行。

    偷袭者们一见那人带着挟着一红衣女子向东奔去,不做多想,朝他们追去......

    杜若松了口气,等人走远了,搀着诗茯苓下马车。大地重归于静,诗茯苓这才发现,护送自己的队伍已经全部阵亡,尸横遍野,鲜血洒在雪地上,混着泥土,宛若盛开的山茶花,热烈而奔放,昭示着不久前发生的一场激战——宁死不降。

    “殿下,趁着这会儿,我们快走吧。”杜若解开缰绳,牵出另一匹马,让它自己跑远。

    ——

    寂寂无名夜,枝头倦鸟难眠。

    冬天的夜晚,寒风凛冽,天空中星星闪烁,让人感受到一种宁静和神秘的气氛。

    她们找了个山洞避寒,篝火照映楚诗茯苓苍白的脸庞,眼神无光且呆滞,一把一把往火堆中添柴。

    杜若从行李中拿出两个饼,递给诗茯苓。

    “我不饿,你吃吧。”诗茯苓摇摇头。

    杜若生性清冷梳理,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关心诗茯苓,她略显冷酷:“殿下若是不喜欢,属下可以出去猎些让殿下看的上的。”

    诗茯苓当然知道她说这话什么意思,忙接过她递来食物。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以这种方式离开我。总以为分别还离得很远,等到了真正离别时,却来不及说再见。”啃了两口饼,诗茯苓忍不住开口,声线颤抖,眼泪像是断了线似的划过脸颊,落向她的食物。杜若为她送上棉帕,递了壶热水,沉默以对。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诗茯苓喃喃自语。

    再看洞外又飘起了雪,冷风萧萧。

    冬日慵懒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影,映照着厚厚的冰雪,显得熠熠生辉,光影斑驳。一座村子静静的坐落在这片苍茫中,显得格外宁静与安详,仿佛沉睡其中。

    笃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杜若站在门后等候。摆出自认为温和的表情。木门从里向外打开一个门缝,露出小女孩略带忐忑的稚嫩脸庞,看面相不过七八岁。杜若嘴角勾了一下,要笑不笑的:“你好,家里有大人吗?”

    小女孩没说话,直勾勾的看着杜若,诗茯苓刚想说算了,换别家吧。门后又出现了一个老婆婆的身影,将门又打开了些,显出和蔼可亲的面容,反问:“你们是?”声音充满了深沉和厚重的质感,仿佛承载的生命经历的重量。

    “老人家,我们是从山上下来的,走了许久,风雪交加,然舍妹不幸得病,不得已才来叨扰您,希望可以借宿一晚。”杜若向老婆婆端端正正行礼。

    老婆婆看了一眼姿态兼备的杜若,又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诗茯苓,诗茯苓向她欠了欠身。老婆婆便把木门打开,示意她们进来。

    “谢谢。”

    木屋虽小五脏俱全,屋内温暖且安全。诗茯苓从昨天开始,神经一直紧绷着,连衣服都没换过,只披了一件大褂,更要命的是,还染了风寒,她现在只想把身上这湿冷的衣服换下来。

    “请问,可以借我一间小屋子吗?我想把这身衣服换一下。”在得到主人允许后,诗茯苓接过杜若递给她的衣服,转身进屋。

    老婆婆去案台烧火,打算为她们烧点热汤,杜若过去帮忙把柴火烧起来。老婆婆看着她,忍不住问,声音温和却又不是威严:“看你们的样子,不像是普通人家,怎么会来这里?”

    “我妹妹是位医师,我们来这里寻觅草药。”杜若镇定的回答,这是路上诗茯苓教给她的话术。

    “哦,不过,这里有些危险啊。实在不适合你们两个女孩子到处乱跑啊。”老婆婆若有所思,不知是信还是没信。

    “确实,不过这冰天雪地的,是我贪玩,才让大部队跟我们走散了,让您见笑了,实在不好意思。”诗茯苓换好衣服后,出现在两人身后,状似随意的接话。杜若闻言看了她一眼,只见诗茯苓一身白衣,墨发清清爽爽的束起来,在昏暗的木屋中也不失风采,凤眸微挑,泪痣在烛光的映射下,灼灼其华。“您不用担心,我们借宿一晚会立刻离开,不会伤害到您的。如果您依然觉得不方便,我们也可以这就离开。”

    “唉,没事没事,来者是客,都是缘分。我也是怕遇见坏人。”老婆婆把烧好的热汤盛出来,诗茯苓和杜若帮她端上桌,只听她接着道:“这里是西蜀,东离和北冥的交界处,没有肥沃的土地,健康的男丁,都不管我们的。来个长的不一样的,就想多嘴问两句,免得惹出什么祸端,姑娘别怪罪。”

    “不敢。”诗茯苓连忙表示,“您愿意收留我们,我们已经不胜感激,何来怪罪一说。不过,您刚才说没有肥沃的土地和健康的男丁是什么意思?”诗茯苓喝了一口热汤,有点好奇,她还从来没见过贫瘠的土地,果然阅历还是太少。

    “这做山的后头,有一个湖,我们管它叫吃人湖,因为人一旦掉进去,根本就捞不起来,村里的许多水源都被它污染了,村子里的人天天打捞着散发着腥气的水,得了病,不出几年,都卧床不起了。你说,村里人全靠种庄稼好拿出去卖钱养家糊口,出了那档子事,全毁了。”老婆婆显得非常沮丧,她是村里的村长,本不该同外人说这些,但听到诗茯苓是医师,还是会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她有办法可以救救村子里的村民。

    诗茯苓瞥了眼桌上的汤,有点发怵。

    “这汤里的水,是我从外面收集回来的雪,每到下雨或下雪的时候,我们都会拿盆子盛点,姑娘不用担心,这水是干净的,干净的。”老婆婆察觉到诗茯苓的异样,赶紧给她解释道。

    诗茯苓有些尴尬,她连忙扯开话题:“如果有人生病的话,我们肯定会帮忙救治的,您不用担心。”

    “姐,咱们晚些时候去看一下那个所谓的吃人湖吧。”真不怪她好奇,她娘亲就说过,要对世间任何事物充满好奇,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总能带给你不一样的体验。

    ——

    崖底。

    一只遒劲有力的手拨开树丛,露出主人的轮廓分明的脸——是楚言一。身后还有一个人,就是暮雪鸳。

    他们被一路追到悬崖边,弃马跳崖。其实悬崖很深,所以掉落的时间很长,楚言一利用那个红色外袍减缓了速度,在即将落地时,勾住崖底的石头,想带着暮雪鸳跳下去,可外袍根本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陪他们一起滚了下来。

    夜晚的降临总是会存在很多未知因素,楚言一带着不省人事的暮雪鸳找了个洞口避难。天亮之后,他们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刚走出没几步,身后出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哥哥,叫我好找啊。”

    楚言一猛的回头,看清那人。

    姬、亦、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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