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零工能挣多少钱？跟着我，一晚给你两百。”

    尘土飞扬的苍蝇馆子，泛着油腻的不止墙壁，还有客人不怀好意的打量。

    苏如淮单手撑着桌沿，瞬息间从被黑水吞没的恍然中回过神来。

    幽幽的目光穿过客人干瘦的身板，落在老旧电视右下角的时间上——地球历2037年8月11日。

    距离由人类过度排放核污水而降临的核污时代还有八个月。

    右肩衣袖没有因为异兽的袭击而空荡荡。

    她……重生了。

    “欢迎大家来到今日的《午间播报》，我是你们的主持人杨志兰。距离岛国被国际海洋保护协会叫停向大洋倾排核污、核废水已经过去十四年，近日岛国西部大洋却频频出现鲸落现象……”

    客人以为苏如淮的沉默是默许，搭上苏如淮的手。

    正想一摸柔荑，苏如淮却抽开了手。

    客人勃然大怒，伸长了脖子：“哟！多金贵的手？还摸不得——啊！”

    酒瓶被猛然砸在桌子上，炸开的碎片划破客人的脖颈。

    苏如淮看看他的脑袋，甜美的笑容中颇有几分可惜，“不好意思呢，失手了。先生，我能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

    “是，是……请！”

    客人缩着脖子将自己最新款的阿果手机解锁，双手颤抖着奉上。

    苏如淮接过手机，《午间新闻》又开始播报：“近日有三个巨型台风即将逼近我国沿海地区，请广大市民提高警惕意识，尽量不要在台风天出门……”

    客人手机里的短视频软件——筷乐也在放着一段令人愤怒的视频。

    “家人们我虽然是营销号，但是我这次真的愤怒了！岛国首相秋田小次郎诅咒兔国人全都被台风弄死，不死也脱层皮，还说什么这是神明的惩罚！素质在哪里？脸在哪里？我们的核弹又在哪里？！”

    配图是秋天小次郎在国际社交软件飞特上发表的无耻言论。

    她扯下围裙，略过因她靠近而惊慌失措的老板娘，径直走进了后厨。

    倚靠在门框上刷了会视频底下人们的评论，苏如淮拨通了兔国二把手私人号码的视频通话。

    “嘿！什么是快乐星球……”

    嘈杂的铃声中，苏如淮的思绪飘回前世。

    当惊天的海啸吞没了这个星球上百分之七十的陆地后，她在黑水（漆黑的海水）中觉醒了金手指，获得了合成台。

    尽管那是个古怪的合成台，刷新时间不定，合成成果不定，却仍旧给了苏如淮在末世中存活的底气。

    食物、药物。

    刀枪不入的衣服、先进的武器……

    靠着那些东西，苏如淮在灾世苟了三年，直到自己的金手指暴露，被猖狂的境外组织盯上抓到黑水中逼供，她与那些人同归于尽。

    而得知自己其实是兔国二把手的外孙女这件事，是在灾世的第二年。

    路过的大兵发现她与机关大院某个早逝的长辈长得很像，一番调查下来才发现原来她是国家二把手大女儿遗落在外的血脉。

    那时的苏如淮不相信任何人，甚至觉得苏家是为了自己的金手指来的，拒绝回归苏家。

    外公苏老支持苏如淮的一切决定，并且在能力范围之内多次照拂苏如淮。

    “视频已接通——”

    熟悉的影像出现在电子屏幕上，苏如淮看着老人还乌黑的发红了眼。

    -

    领导人办公室。

    秘书长捧着文件汇报：“我方已经就秋田小次郎的尖锐发言与岛国进行交涉，秋田小次郎表示是被盗号，但基于本次事件的国际影响，他承诺会在明天的媒体上公开对我国进行道歉。”

    随着秘书长的操作，显示屏上出现交涉时期与秋田小次郎的对话。

    苏老看着影像中嬉皮笑脸的秋田小次郎，又看看手中的台风报道，心中觉得有古怪。

    军区负责人和外交部大臣吵得不可开交。

    “依老子看，对待这种忘恩负义的畜生、卑鄙小人，就该往死里打！”

    “你搁谁面前老子呢？”外交部大臣推了推金丝眼镜，“这儿是办公楼，不是马戏团。现在的国际形势，怎么能打？”

    军区负责人憋红了脸：“那你说怎么办？”

    苏老揉了揉眉心，正欲发言，私人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并非所有陌生号码来电苏老都会接，但他这个人历事多年，对人对事总有一种锐利的直觉。

    苏老思索片刻，接通了视频。

    苏如淮尚显稚嫩，却美丽动人的面容浮现在屏幕上。

    苏老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您好，秋田小次郎有问题，目前逼近我们国家的三个巨型台风也有问题，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并且我愿意承担法律责任。”

    “台风今晚会以常速两倍的速度持续逼近我国沿海，这背后是秋田小次郎在捣鬼。”

    “我可以帮助国家解决这次的麻烦，如果您需要我，就请来见见我。”

    苏如淮一口气说了好几句话，苏老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声调急促，嗓音颤抖：“孩子，你，是谁？！”

    对面切断了视频通话。

    苏老猛然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扶着外交大臣的手站住：“南笙，你看到了没有？”

    外交大臣凝重地颔首：“是，这个孩子和那个人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去查，我要她全部的资料。”

    苏老稳了稳心神，恢复了往日里的稳重，但他点烟时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内心并不平静。

    苏如淮这一生很平淡很简单，调查出来的资料很快被呈送到苏老的桌面上。

    这位饱经风霜、陪伴兔国走过无数艰难险阻的老人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怀抱着沉重而又隐秘期待的心情打开文件袋。

    十八年前的沿海小渔村出现一个嚎哭的女婴，没人知道她的来历，这个女婴被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妻收养，取名苏如淮。

    五年后夫妻的儿子出世，苏如淮被送到福利院。

    今年七月初那对夫妻将苏如淮接回家，并不是良心发现，而是自己儿子智商有缺陷，要苏如淮留下来做他家媳妇，养一家老小。

    七月底苏如淮带着最高学府的录取通知书逃离小渔村来到首都，在三个地方打零工。

    -

    同心虚的老板娘结算完工钱以后，苏如淮扭头去了隔壁湘菜馆子。

    点了好几个肉菜，优雅又不失急切地一扫而光后，才在服务员惊掉的下巴与前老板娘控诉的目光中离去。

    一样是苍蝇馆子，为什么去别人家不去她家？

    当然是因为难吃了。

    苏如淮回到地下出租屋洗好澡睡了一觉，醒来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玩了一会手机，短视频里都在讨论昨天夜里台风诡异的行进速度。

    老破手机死机的时候，有人来敲门。

    苏老将秘书长委派来请苏如淮，还配了个浓眉大眼、不苟言笑的兵哥哥。

    “苏小姐，烦请你与我们走一趟吧。”

    此时，距离秋田小次郎的公开道歉会还有两个小时。

    苏如淮坐上车，很配合的让兵哥哥将自己的眼睛蒙上，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再摘下眼罩时，她位于像是酒店房间的饭桌旁。

    饭桌美食佳肴备齐。

    苏老微笑着凝视苏如淮。

    苏如淮弯眉笑得很甜：“外公，终于又再见到您了。”

    苏如淮的情报无懈可击，但有时候无懈可击本身就是一种疑点。

    苏老看着那张与大女儿如出一辙的俏脸，按下心中的激动，质疑声与点烟的动作并齐：“孩子，你怎么确定我就是你的外公？”

    话落，烟却叫苏如淮按住了。

    兵哥哥也在同时捏住了苏如淮的手腕。

    苏如淮水灵的眸子里不见惊惧，却满是认真：“外婆交代我，再不能让您抽烟。”

    由于兔国在标志着灾世降临的海啸中损失惨重，未能在核污时代掌握先机，灾世后面对鹰国的压迫，兔国举步维艰。

    苏老工作的时间越来越长，烟越抽越多，最终感染了肺炎与核辐射病。

    苏如淮被法外狂徒抓住的时候，苏老也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这一次，那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这一次，她的国，她的家，都要好好的。

    “您能让其他人退下吗？我有话想和您说。”

    苏老向大兵与秘书长使了个眼色，兵哥哥齐殊松开苏如淮，又将她双手用镣铐扣住。

    苏如淮失笑。

    也是，说话用嘴又不用手。

    此时，距离秋田小次郎的公开道歉会还有一个小时。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您可能很难相信，但却是我真实经历……”她将自己重生的经历，还有那神奇的合成台一一道来，最终苏如淮说到这次的台风，“兔国每年都会遭遇大大小小十几个台风，但这次的台风不同。”

    苏如淮一字一顿：“秋田小次郎联合巫祭，操控了台风的轨迹，增强了台风风级，目的在于破坏我国东部沿海城镇。”

    十几年前岛国被喝止核污水的排放，但那只是假象，人家不过从明面上操作变成了暗地里执行。

    岛国，是核污时代到来的罪魁祸首。

    无论苏如淮的言语如何荒谬、天马行空，当苏如淮让合成台显示在苏老面前。

    并且当着他的面用碎纸合成了一颗圆形、鲜红的果子时，这位领导人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时，距离秋田小次郎的公开道歉会还有五分钟。

    苏如淮咬破了指尖，在果子上写下‘秋田小次郎’这几个字，她道：“这样东西名叫‘因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写上那人的名字，就可以推进因果循环报应的进程。”

    合成台的合成具有一次性。

    即，不管什么东西都只能合成一次。

    但上辈子摸索出来的配方，这辈子还能再用一次。

    此时，秋田小次郎坐在了麦克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