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深夜,宫中一片寂静,只有寥寥数人提着灯负责巡察。

    风硝办好了今日要做的事情,正往函光殿的方向走去,却迎面撞见了何贵妃的贴身婢女花琼。

    何贵妃与自家主子不和许久,这是后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何贵妃曾经多次无端挑事,甚至闹到了圣上的跟前,最后场面都不是很好看。

    他不欲与花琼有过多接触,点头示意后想要快步离开,不料花琼却出声道:“风硝公公请留步。”

    他略带迟疑地回头,看见花琼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细长物件,在月光下闪着银辉,“风硝公公,你可识得这支珠钗?”

    风硝看清究竟是何物后,脊背便攀上了阵阵寒意。

    这珠钗他怎会不认得,它本有两对,是多年前他用自己的第一笔俸禄买的,送给自家的姊妹们,现下却在花琼手中见到。

    他战栗片刻,知道自己的亲人恐怕已经出事了,便冷静下来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只是想请您帮我们做些事情罢了,”花琼面色不变,“听闻萧妃娘娘有一纯白玉镯,她极为珍视。我们娘娘好奇许久,想见上一见,烦请公公拿来可好?若是不肯,下次您看见的,可就不是支珠钗而已了。”

    “……”风硝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何妃娘娘想要何时见到?”

    花琼还是笑:“这个呀,我们娘娘没有细说,但娘娘等得了,公公的亲人可等不了。”

    待花琼离开后,风硝才步履沉重地回到函光殿,脑海中那番威胁的话挥之不去,久久萦绕在耳畔边。

    “公公,您脸色怎么不太好,可是受了寒?”负责跑腿的小陆子见他心不在焉地走进来,发现了他面上的异常。

    风硝摇摇头,将满脸疑惑的小陆子打发走,回到自己的卧房内,躺在床榻上却毫无睡意,在天将亮时才将将阖眼,做了个短暂的梦。

    梦中,他站在一间简陋的村舍前,周围的木栏上爬满长青的地锦。这是他的家。

    他的一众兄弟姐妹们正在辛勤劳作着,而父母因年事已高,只得坐在一旁照看,可面上无一不洋溢着笑容。

    风硝见状喜上眉梢,快步上前推门而进,可眼前之景却与先前迥然不同:舍屋中的诸位亲人全然消失不见,唯有血流成河,一路蜿蜒来到他的脚边,化成利爪抓住了他的双腿,似要将他拖进无尽的血海。

    在被拖入血海之中后,风硝猛然惊醒,才发觉自己大汗淋漓,几乎整个床榻都被浸湿。

    他再也睡不着,便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其中端倪。

    何贵妃想要那玉镯,必定是又有了什么阴谋诡计……风硝猜测与最近愈演愈烈的夺储之事有关。

    自古以来,争夺储位的道路上都浸润着无数人的血泪,若是行事不慎,极有可能置萧楚兰、甚至于是萧家于危险处境。萧楚兰待自己极好,知道自己家中状况后,更是倾囊相助,风硝不愿做害她的事。

    一边是自己骨肉至亲的安危,另一边却是自己主子的未卜前途。他根本抉择不出来,因为哪一边都是万丈深渊。

    风硝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向萧楚兰禀明此事。

    天还未明,他便敲响了函光殿的寝宫大门,来到萧楚兰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奴才有事向您禀报。”

    萧楚兰见他脸色,便知有要事发生,立即遣散了周围侍从。

    风硝将花琼的话一字不漏地转告给了对方。本以为萧楚兰会因为此事生出不满,不料对方只是轻声叹息,将风硝从地上扶起。

    “你的亲人在他们手中,料定了我们会因此不敢轻举妄动,那我们更要反其道而行之。”萧楚兰将首饰盒拿出,打开取出了一个玉镯,递给了风硝。

    风硝不敢接,迟疑道:“娘娘,这……”

    “你放心,这并非我珍藏的那只,”萧楚兰解释道,“这是我入宫时带来的,你且先拿去给他们,之后我们再想办法应对。”

    她又踱步到案桌前,提起笔道:“我即刻写信给萧家,让他们派人去救你的亲人。”

    萧楚兰不喜自己母族,这点风硝是知道的。可如今为了他一介奴才,她却愿意主动和萧家联系,甚至请求对方派人解救自己的亲人……风硝想到自己,不禁泪眼婆娑,哽咽着说道:“娘娘大恩大德,奴才永生难忘!”

    两人商讨过后,派人将玉镯送到了何贵妃所在的金銮殿,可令人奇怪的是,连续数日这事都再无波澜。萧楚兰总觉山雨欲来风满楼,连带着几日来都食欲不振。

    至于那封寄给萧家的信,也没能得到回音。她现在是萧家最重要的棋子,若有事相求,对方必定会出手相助。现在久未有音讯,想来送信路上是发生了变故。

    难道何贵妃早便预料风硝会将此事告知于她?也料到她会写信给萧家求助,所以在半路上截胡?

    萧楚兰想到这里只觉荒谬。

    以她对何贵妃的了解,对方定然想不出如此缜密的计划。可若真如她所想那样,信被截胡,这里面就必然有何家的手笔了……何家究竟想要做什么?

    ……

    边境战况日渐好转,圣上今日心情颇佳,便去了后花园闲逛,正巧碰到同来此地的何贵妃。正值春日,百花齐放,两人便对花作起诗词来,时光在谈笑中飞逝,很快便临到傍晚。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宫的路上,看见一个婢女火急火燎地经过。许是脚步太急,还未向圣上和贵妃行礼,便先将自己绊倒在地。

    “大胆奴婢,冲撞了圣驾还不跪下!”花琼上前一步嗔怪道。

    婢女闻言,诚惶诚恐地跪地磕了好几个头,嘴中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奴婢罪该万死!圣上息怒,贵妃娘娘息怒……”

    圣上本就不是嗜血成性之人,又加上今日高兴,并未打算降罪于她,便说:“罢了,你退下吧。”

    那婢女颤颤巍巍起身,正要离开,有什么物件突然从她襟带掉出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众人听到后皆回头张望,便见一个玉镯掉落在地,色若霜华,极尽雅致,显然不是她这位小宫女能够拥有的。

    花琼眼疾手快,先对方一步将玉镯拾起,递交给了圣上查看。

    圣上端详片刻,沉声问道:“这玉镯是何人的?”

    婢女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辩解道:“这,这是奴婢在地上捡到的,并不知是何人的啊!”可这番说辞犹如白纸,并不能令人信服。

    “陛下,临近此处的便只有萧贵妃的函光殿,这贱婢定是从那里偷来的!”花琼掷地有声道,“去搜她的身,看看还私藏了些什么。”

    “这玉镯并非奴婢偷来的啊!”眼见要被搜身,她慌忙解释,“是萧贵妃娘娘赏赐于我的!”

    因为提到了萧楚兰,圣上的眉头一皱,神色变化莫测。

    “贵妃娘娘为何要平白无故地赏赐于你?莫非你是替她做了什么事?”花琼问。

    “奴婢只是个负责扫除宫殿的,从未替娘娘做过事啊……”婢女话音刚落,又惊呼一声,“不对!几日前娘娘曾吩咐奴婢出宫,前往揽月阁购买衣物,奴婢将衣裳带回来后,娘娘便将玉镯赏赐于我了。”

    揽月阁是京中最为繁华的商铺,拥有的奇珍异宝不胜其数,不仅受到京中富贵百姓的喜爱,也让身处后宫的诸多嫔妃着迷,遣人出宫购买揽月阁商品这样的事并不奇怪。

    可此事发生在萧贵妃身上,就有些发人深思了。萧家经商为生,但凡是这世上存在的东西,就都能在萧家经营的商行中找到,萧贵妃又何苦遣人出宫,前往揽月阁购买东西呢?

    圣上沉默良久,蓦然开口:“一派胡言!”

    周围人闻言,大大小小的跪了一地。

    那婢女的说辞前言不搭后语,圣上不愿在此听她多费口舌,便道:“将她押入天牢,严刑拷问。”

    婢女开始苦苦哀求,可还是被带了下去。随着哭喊与脚步声远去,周围又陷入一片死寂。

    “今日之事,不可向他人透露。若被朕发现有人管不住嘴,朕砍了他的脑袋!”圣上话音落下,愤然离去。

    圣上已经走出很远,跪了满地的太监婢女们却没有一个胆敢起身。最后还是何贵妃先站了起来,将周围人全数遣散,在无人在意的地方露出一个笑。

    回到宣政殿后,圣上本想看些奏本分散心神,可才读了不过数行,便被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总管太监闻声而入,却见圣上满目愁云,便心知肚明地跪下身来。

    “派人查查,这几日萧贵妃可否有往宫外传递什么东西,再去查查揽月阁,”圣上低声吩咐道,“一经发现,立即禀报给朕。”

    “是,”总管太监叩首后起身,又小心翼翼地禀报道,“陛下,边境在几日前截获了北垣密报一封,已经进行过破译,还请陛下亲自过目。”

    圣上示意对方呈上后,将其仔细看过后,面色凝重地说:“在京中竟还混有北垣细作?”

    总管太监对此事不敢多言,圣上便吩咐道:“先退下吧。”

    怪不得北垣敢三番五次南下侵扰,原来是有人在向他们透露大越内情……可细作就算是在京中,也不可能得到如此机密的消息,能做到这点的只有朝堂之上的人。

    朝廷当中,出现了内应。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