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林氏药堂的岑掌柜在宽厚的掌中拨弄方驹递给他的那把金银花,这把金银花色泽不太好看,但香味湿度都尚可,要是放在平时,他决计只会出八文钱,但今时不同往日,这霁山着了,金银花自然也没着落,偏偏这个时候热症的人也多,这花是决计不能少的一味药。

    又看了眼面前的小人面如菜色,头发枯黄,瘦黑弱小不说,连身着补丁叠着补丁衣服,脚下还是穿着草鞋,这一家子是非常穷苦的人家,这家子的人,想尽办法赚钱。

    顿时,他中生出三分怜惜。

    “这药儿倒是可以卖钱,如果再早上一个月摘的话,没有□□的比开了苞的花值钱呢,要不这样十个铜板一斤,晒干的二十五个铜板一斤,没开花的金银花,新鲜的二十个铜板一斤,晒干的四十五个铜板一斤,现在正值炎热酷暑,倒是许多药方中用得到金银花这味药材的,你们有多少我都收下,但机会只有一次。”岑掌柜悠悠说道。

    方驹不疾不徐极为周正地向岑掌柜行了一礼,去找剩下的各家掌柜让他们再次出价,然后抬脚快步去找叶清如。

    “乡妮,我总觉得你跟以前大不一样了。”李婆婆抱着一只腿,坐在台阶下瞧着她。

    当然不一样了,芯子换了呗。

    叶清如淡然笑着:“自然,长大了就该懂事些。”

    李婆婆感慨:“时间太快了,不知不觉你长大长开长得好看了,而且脑子比以前也要好上不少,真是女大十八变。”

    叶清如眉眼已经长开,眼似柳叶一般细长上翘,嘴巴也小小的上翘,一副很喜人的可爱模样。

    “你说他们会不会窜通起来,把价说的越来越低吗?”李婆婆又回归话题。

    叶清如垂眸,想了一下说道:“并不会,山烧了,我们手头上有最后一批货。物以稀为贵,为了得到这批花,他们恐怕会窝里斗,知道了互相的价格,反而会偷偷自己加价,这下子价格只会上不会下。”

    “听我的准没错。”

    这时候走来一名男子,身穿蓝袍,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小娘子如何称呼?”

    “叶清如。”叶清如想着反正他们都直接称呼自己乡妮,不如直接把本名报上去,“公子这是?”

    “荷丰堂掌柜宋鹤,我看你这金银花品相不错,卖吗?”

    叶清如摇了下头说道:“不着急。”

    没一会儿,方驹满头大汗跑了过来。

    叶清如递给他一碗井水,让他喝了再说话。

    “乡妮。”方驹喝完水,迫不及待地跟她们分享,“林氏药堂全收,价格丰厚。”

    叶清如思熟虑后,看向宋鹤:“你出价多高少?”

    “五个铜板一斤,晒干的十个铜板一斤,没开花的金银花,新鲜的十五个铜板一斤,晒干的二十五个铜板一斤。”宋鹤看了眼地上的金银花。

    “方驹,林氏出多少?”叶清如继续问。

    “十个铜板一斤,晒干的二十五个铜板一斤,没开花的金银花,新鲜的二十个铜板一斤,晒干的四十五个铜板一斤。”

    “其他的呢?”

    方驹把纸给她。

    叶清如将纸条排开在自己腿上,让方驹指出哪张是哪家的。

    “荷丰堂的大掌柜不在。”方驹默默加一句。

    沉吟思忖片刻,叶清如说:“荷丰堂不用跑了,他们是外地连开的大药店,不光收本地的花,货源铺得广,没有缺药材的顾虑。”

    那就林氏愿意花大价钱将这些金银花收下,权衡一下肯定是选给的多。

    “抱歉,你说你是荷丰堂的,你给的价不够,要加吗?”

    宋鹤自然是摇摇头,他怎么可能将花大价钱收这些:“不必了,小娘子有缘再见。”

    到最后,最后一批金银花都买给了林氏。

    开了苞的金银花有五斤,卖了六十个铜板,没有□□的金银花有三斤重左右,卖了六十个铜板,一共卖了一百二十个铜板。

    也算是大赚了。

    回家的时候,叶清如兑现诺言,买了好几个肉包,回去的路上,硬是比来时的路上,要快了近两盏茶的时间。

    “找知道能卖这么多钱,就应该多摘些,可惜山着了,唉。”李婆婆又高兴又难过。

    不过确实可惜,但她以后没有打算做药材的生意,而且这次卖花也是一锤子买卖,没有以后,不然她可能会为了这个不错不再看其他家,就卖给他家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能结交一二。

    “乡妮。”方驹拉了拉叶清如的衣角,“如果有人出跟高的价我们算不算亏。”

    叶清如淡定的咬着新鲜大肉包,慢条斯理开口:“想要价格透明不是一个药店就能做主的,不管是药店还是医堂总归是商人,商人狡诈,互相倾轧,谁都存有私心,就凭他们自己,永远不会统一出来一个价格。”

    “如果这次林氏是出价最高的,当然你也说了他只给一次机会,如果错过了,到手的肥鸭就飞走了。”

    方驹一个小朋友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他听不懂,继续吃着热腾腾的包子。李婆婆能明白一些,就是有点可惜,她可惜昨日的金银花卖得太便宜了。

    早知道带着乡妮一起。

    叶清如将李婆婆的神情看在眼里,她宽慰道:“谁也没料到霁山今日会烧起来,这也是时运,下次不会再有了。”

    李婆婆心神定了定,只是淡淡说道:“无妨,今日赚的也够办我的身后事了。”

    叶清如眸色深沉,心中有一瞬的酸楚。

    这位婆婆从出生到老死没有享受过一日清闲,以牛马的样子活了一辈子,年轻时丈夫为减免赋税,去参加军,死在战场上,后来儿子也去,也死在战场上。

    为什么老天会如此不公,苦命的人一辈子苦,没尝过甜,富的人一辈子贪图享乐,游戏人间,不知道什么是苦。

    叶清如赶紧打住自己无止境的悲天悯人,她身为现代人的毛病,将自己先进的开放平等思想强加在封建社会强权之下的古代佃农身上,他们是历史车轮下碾压而过的灰尘,有什么力量去改变历史的轨迹呢?

    她不该想太多。

    路过田地时,叶清如瞧见不少山村民一家子提着水桶,在村里的大河里头不断的挑着水,灌溉家里头的水田和旱田。

    “今天夏天都还未下雨,现在的水田都旱不成样,再这样下去,怕今年又得难捱了,这粮食收不上来,又要交田税,这可咋整呢?这又是兵荒马乱又是天灾的,这老天爷让不让人活了?”说道这儿有人老泪纵横的道。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

    “明日开始,咱们一起去寻吃,能够吃的都往家里头带,顺带从明日开始,开始捡柴火,留作冬天用”。

    “乡妮,这是咋了。”李婆婆有些不解的问道。

    “如今天气炎热,天公不作美,已经几个多月没有下雨了,山沟村里头的庄稼都旱死了不少,再这样下去,怕是山沟村里头的庄稼颗粒无收的,我捉摸着,今年粮食怕是要涨价,甚至怕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地步了。”

    “若是这个半个月内在再不下雨的话,咱就先用摘金银花赚来的钱买上粮食存上。”一般大旱之后,都会大寒,叶清如有些担忧的道。

    “乡妮说的有理的,怕是今年的收成,会比往年要少上四五成的模样,今年有些人家又要难捱下去呢。”李婆婆心有戚戚的道。

    “阿门,希望老天开眼,早点下雨呢。”李婆婆双手合拢,口中求着上帝保佑道。

    天公不作美,没有下雨,温度一路持高,炎热的不成样了,山沟村水田里头的庄稼,差不多都旱死了。

    虽然每天都有人提着水桶和扁担去担水,但是耐不住温度一路持高,浇水的速度自然比不上蒸发的快,倒是旱田里头种的玉米和番薯都是耐旱的农作物,每日浇点水,倒是能够养活。

    渔利村的村民今年种水田的都较多,旱死了了水田,弄的山沟村的村民有些人心惶惶,一个个的怨声载道,今年咋挨过去。

    如今都六七月了,野菜生长季节都过了,还能有什么。

    如今渔利村今年有了天灾,粮食收不上来,许多人家现在一天只吃一顿,山沟村壮年男子去镇上做活,希望多赚些银钱,多买些粮食,渡过今年的天灾,至于农家妇人则是在家绣花,赚些小钱,一些半大的孩子只能呆在家里干活,毕竟山烧了,山上一些泛青、又酸又涩野苹果、野梨子都捡不到。

    晚上,叶清如照常翘着二郎腿,今天嘴里倒是叼了个狗尾巴草。

    “这老天再不下雨,这粮食收不上来的话,今年又有好多人家怕是难捱的下去呢。”叶清如悲天怜悯的道。

    柳义雨瞧着老天爷还不下雨,地里头水田庄稼都旱死了大半,照着这么模样下去,怕是今年粮食收成少了,粮食少不得要涨价。

    啧啧啧,还活不活了。

    最终叶清如决定,趁着灾情还没用扩大,消息还没传的太远,粮食没涨价,把家里头卖金银花的银子拿出了大半,用来买粮食用的。

    *

    风吹过,叶清如将口中的狗尾巴草吐掉,林氏医馆和白氏药堂的老板是连襟。

    只要一个知道了另一个的价格,表面上和气表示大家一样,私下里只要有一个有了较劲的心思,便会把价格升上来,最终他们为了面子也要把我们手上的金银花吃下。

    当然,白氏今日不知道林氏的出价,她也没亲自出马个家,他们也不知道她手上到底有多少,去一次后就走人了。

    如今的局面,天气热,热症的人多,因为山烧的原因,各家都没有大量的金银花,得到最后一批,自然也能大赚一把。

    “岑老五!”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跟着这声喊一道,从抄手游廊赶将过来,他面红耳赤,想要骂他,想到三天前被他请去吃了一顿花酒,又把骂人的话都吞了回去,好似一对亲兄弟,宽言好语道,“听说你今日买了不少金银花啊。”

    “嗯,是有这么一回事。”岑掌柜悠闲的抿了一口茶。

    “卖点给我。”他的语气凶狠的要不想是在进行交易。

    “不卖。”

    白葵辙咬牙切齿:“你说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卖了好些给宋鹤。”

    岑掌柜不紧不慢地说:“那你出个价我考虑考虑,当然要比宋鹤多,毕竟你也知道他家大业大。”

    “你……好样的,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姐吗?”

    他和宋鹤不对头谁不知道,当然岑掌柜的媳妇是她姐。

    他不是不知道岑巩仪的秘密,可这家伙是个记吃不记打,油盐不进的混账王八羔子。他有大志向,从成亲开始就存着私房钱,想赎个淸倌儿做外室,聊以慰藉他多年没有被滋润过的心。

    这个秘密一直是他白葵拿捏岑巩仪的软肋。

    岑巩仪还是有的怕老婆的,毕竟他媳妇开始这条街最会骂人的,也是都是管家极严的,他顿时蔫儿巴了。

    “哟,这不是葵哥吗!”宋鹤背着手从门口进来,“声音这么大,也不怕人围观。”

    果然门口确实有不少人经过探脑袋的。

    白葵恶狠狠地看了他们两样,大摇大摆地走了。

    叶清如看着天上少有的星星,计划着后面怎么赚钱。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