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灯光昏暗，平时也经常会有编导组和工作人员坐在台下观摩，人来人往的并不引人注意。
所以施漫珂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司綦和韩静来了集训中心，更不知道他们来了多久。
台下坐着的编导组成员早已经认出司綦，这会儿正站在他和韩静身边有说有笑的，态度很是殷勤，等到施漫珂过来，又当着面夸了她几句才借故告辞。
司綦脸上挂着浅浅笑意看着她，语气悠悠：“施老师辛苦了。”
她看了他一眼，转向一旁的韩静，淡淡开口：“妈。”
韩静点了点头，细细端详了她一会儿，“气色看起来比前个月好一些。”
母女俩上次见面，还是司綦跟施漫珂闹别扭那段时间，她那时情绪或多或少受到影响，低沉状态难免会在神色变幻间显露端倪。
如今再见，韩静意外发现施漫珂不仅气色比上次好了很多，由内而外带给人的感觉似乎也不太一样了。
就像……多了一些鲜活生气，不再像从前那样见谁都是一派漠不关心的冷清。
她刚这么想着，就听司綦笑道：“有妈这句话我就安心了，说明这段时间我还不算委屈了漫漫。”
司綦一边说一边揽住施漫珂的肩，淡笑看着母女俩：“漫漫要不要先回休息室换身衣服？我和妈妈在外面等着你？”
施漫珂转头看了看他，才对韩静说道：“你们等我一会儿，我换好衣服就出来。”
她现在身上穿着贴身舞服，练了一天也出了一层汗，眼下还有他们在等着，只能回去再洗澡了。
韩静面色平淡地点点头：“去吧。”
话音刚落，突然又补充道：“让司綦陪你一起去收拾吧，我在外面等着你们。”
原本司綦确实想和施漫珂一起去，但也不好留丈母娘在外面，听了这话正中下怀，便没推脱。
司綦陪施漫珂回休息室，顺手从小苗手里将她的水杯手机等接过来，拎包小弟的角色进入得很快，动作也很熟稔，不像第一次做。
走出一段距离后，就见他伸手帮施漫珂理了下散在耳边的发丝，一边说着什么话，侧脸清晰可见温和柔软的笑意。
理过头发，他的手顺势便搭在那把瘦削的肩上轻轻握住，微微低头在身边人耳边说了句什么，原本性情冷清、荣辱不惊的女人竟然侧目瞪了他一眼，伸手抵住他半边脸颊将他的脑袋推回去。
俨然是一对再寻常不过的恩爱夫妻。
韩静看到这一幕，不禁怔愣许久，直到女儿女婿的身影进了电梯再也看不见时，才渐渐回过神来。
施漫珂的助理小苗替韩静端来一杯水，“韩董，您先喝点儿水。”
“好，谢谢。”韩静接过水杯放在座椅扶手的杯托上，抬头看了眼小苗，尽力将自己的神情态度放温和。
“小苗你也坐……我记得你跟在漫珂身边有好几年了吧？”
小苗乖乖坐下，端出近似于小学生的乖巧坐姿，连喘气都不自觉小心了起来，毕竟在韩静这样雷厉风行的女强人面前，普通人的气势很容易就矮一大截。
“对的韩董，我从芷珂成立之初就跟着施老师了。”
韩静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那应该有四五年了。”
“对的。”
见她拘谨小心的模样，韩静笑了笑：“别紧张，我就是想问你一点关于漫珂的问题，你要是想说就说，不说也没关系。”
但凡换个墙头草狗腿子，当着韩静的面多半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小苗显然不是那种人，对于她的话也只是傻呵呵地笑了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韩静并不在意她的态度，想了想便直接问道：“你这些年跟在漫珂身边的时间比我长，很多事比我清楚，我是想了解了解，依你看，她结婚后这段日子，是不是比之前变化了许多？”
小苗懵了一下，本来已经准备好应对各种刁钻问题，没想到是这样不痛不痒的，属实有些意外。
她愣神的时候，韩静也没有催促，端起水杯慢慢抿了两口，并不将眼神落到小姑娘身上给她施加太大压力。
小苗回过神来，思索着措辞回答：“……施老师结婚之后好像确实变了一些。”
“哦？”韩静眼神微闪，“具体有哪些变化呢？”
“嗯……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就觉得……好像比起以前来多了些人情味？”小苗挠着脑袋绞尽脑汁酝酿词汇。
“怎么说呢……以前的施老师看起来像天上的仙女，好像只需要喝露水就可以了，身在人间却不染凡尘，可望而不可即。现在的施老师嘛，似乎更像一个活在凡尘里的人，是鲜活的、可以触碰到的。
“或许是和司先生有关吧。司先生千里迢迢出国看她比赛、给她送礼物她会开心，虽然开心得不那么明显；偶尔和司先生闹别扭还会直接把脾气显露在脸上，听我们无意间提到还要被她勒令闭嘴……”
“她和司先生说话还比跟我们说得要多些，也只有和司先生在一起的时候，她的情绪才会有比较明显的起伏，她的眼里才真正装了东西。”
越回想越惊讶，小苗不禁羡慕感叹：“可能这就是爱情吧！施老师和司先生感情可真好！”
韩静听后，沉默许久，“司綦对漫珂很不错吗？”
“当然啦！”小苗肯定地点头。
其实这些事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毕竟眼前这位是施漫珂的亲妈，了解女儿女婿的感情状况很正常。
况且以司綦近段日子以来的作为，可见他本人不仅不想低调，甚至还巴不得昭告得人尽皆知。
在韩静不动声色地追问下，小苗又细数了最近几个月司綦为施漫珂做过的种种事情，大到插手舞剧投资为她铺路，小到一次不落每天送一束鲜花。
无论在谁看来，司綦对待施漫珂的心意都是无可置疑的。
韩静又想起了刚才亲眼目睹的画面——她的女儿在新婚丈夫面前轻易流露出来的喜怒哀乐，是她过去十几年不曾见过的。
＊
回休息室的途中，施漫珂问司綦：“你们怎么会来？”
他单独来倒是正常，其实她想问的是韩静怎么也来了。
“妈想看看你工作的样子，我就顺便带她来了，”司綦坦然自若回道，“我总不能违抗岳母的命令吧。”
施漫珂瞪他一眼：“少跟我贫。”
他轻轻挑眉，目光微闪凑到她耳边：“其实是我想漫漫了，忍不住想早点来接你。”
施漫珂愣了一下，脸色肉眼可见地不自在起来，当即毫不留情地伸手推开他的脸，低声道：“你别说话了。”
司綦立马闭口不言，只是嘴边还留着浅浅的笑意。
……
回静水公馆的路上，韩静关心了一些施漫珂工作上的事，寥寥几语话题便终止。
太久不亲近，母女之间很难再找到共同话题。
好在有司綦，他在社交场合中虽然也算不上能言善道的类型，向来都是别人讨好他，不需要他费力找话题，但在施漫珂母女面前，却又从善如流地充当着调和剂的角色。
他提及家里长辈吃了韩静之前让施漫珂送去的补品，很是得宜，韩静便又顺势问起司老爷子的近况，比两人初见面的寒暄话更深入真诚一些。
聊到司家，韩静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顺口问了句司綦：“我记得有个女明星，叫苏宁熙来着，她家里和司家是多年的世交？”
听到苏宁熙，施漫珂目光一凝，下意识开始关注起两人的对话内容来。
殊不知此刻的司綦却是心头一紧，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上次那则莫须有的谣言，他这位丈母娘叱咤商场多年，头脑精明，可不是几句不轻不重的说辞就能应付过去的。
那次事件虽然闹得不大，到底挂在了社交媒体热门新闻上，事后何徽宜还打电话来训了他一顿，责怪他侦察能力太差，从家门口出去都能被人偷拍。最后还不忘自我检讨一番，早知道不叫苏宁熙去她那儿了，平白惹人议论。
要不是司綦开口拦着，何徽宜说不准就要亲自给施漫珂致电解释了，生怕影响到他们夫妻关系。
“是，”司綦点点头，余光注意着一旁施漫珂的表情，“长辈之间常走动，她有个哥哥和我关系也不错。您怎么突然问起她？”
“没什么，静可要定下新的代言人，挑了几个人选正在做调研，那位苏小姐也在其中，我想起来就随口问问。”
都是商场中见惯算计争斗的人物了，司綦可没把韩静的“随口问问”当成真。
他满脸不以为意道：“您不用看司家的面子，代言人毕竟是品牌的脸面，之前静可已经遭遇过一次公关危机，往后更要小心谨慎，择优而取就好。”
韩静闻言，不免多看了司綦两眼，双方的言外之意似乎在彼此眼神交汇中达成共识，她面无异样地点点头，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施漫珂却似乎听明白了。
静可作为国产日化用品的领军品牌，国民度一向很高，代言人的资源对于娱乐圈来说是一块香饽饽，虽然苏宁熙身在候选之列，但她的竞争者也不乏综合实力强悍的当红女星，她并不是最优选。
然而苏宁熙家里却和司家有关系，韩静难免要考虑到这一层，这是在向司綦要一个态度。
司綦那句“择优而取”，意思也很明确了。
下车后，施漫珂跟在韩静身后，正要跨上台阶，余光瞥见司綦走到车后座取出两束鲜花，一束红玫瑰，一束百合康乃馨。
花束并没有大得太夸张，他一手一束，先将康乃馨递给一脸意外的韩静：“妈生日快乐。”
才将那束玫瑰放到施漫珂怀里，笑看着她：“这是漫漫的。”
施漫珂低头看着抱了满怀的鲜花，脸上是习以为常的坦然，也有并未褪色的浅淡欣喜。
韩静在一旁看着，忽然间想起小苗说过，司綦每天都会给施漫珂送一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