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

    夜深人静,化星将魂力收敛至透明,来到少年战王的寝殿,才露出凝实的魂体。

    寝殿内,亮着幽幽暗暗的烛火。

    少年战王在年仅十三岁时,就登基为秦王。如今,已称帝两年。

    化星刚一立在床边,床幔就被快速掀开,一双眼睛在烛火的映衬下晶亮:“神仙姐姐!真是你。”说完,他穿着雪白中衣,就下了床,立在化星身前,个子竟然已经高出化星些许。

    化星微微一笑应他。

    “奴在,”一位守夜的太监,听见声音,赶紧走了过来。

    少年战王还没等他近身,就命令:“不用过来,走远点,寡人这不需要人伺候。”

    “诺。”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的王者之气,还真是与生俱来的。

    “神仙姐姐为何这么久才来看我?我都在心里呼唤你好多年了。”

    “我是最近才听见你的呼唤。”

    “难道是因为我最近魂魄会发光,所以你才能听见我呼唤你?”

    “正是,魂魄发出的光,是魂魄的力量,有力量才能将你的呼唤传递给我。”

    “原来如此,我魂魄的光好白好白。我释放给你看……”话说到最后,他沉默了,因为神仙姐姐的眼睛蒙着发带,是看不见的。发带下是又细又直的鼻梁,如精雕玉琢的工艺品,鼻子下面,是一张圆润的唇,唇角微扬,充满诱惑……

    “你看够了吗?”

    少年战王咻地立直了身,他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微弯下了腰,还低头那般端详她,但是:“神仙姐姐,你,能看见?”

    “不能,我只是感应到你十分用力地专注在我脸上。”

    “我是在认真看着你,是因为我想看看你发带下的眼睛,可以吗?”

    “没什么好看的。让我仔细感受一下你的魂魄。”化星说完,食指触在他额间,一股极其冰凉的触感,让少年战王浑身异样到不能忽视。

    少年战王忍着源自外来体温的异样,静静凝视着近在眼皮下的人,美得遗世独立,气韵天成,浑身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幽香。

    突然,神仙姐姐一股又细又快的力量,猛然冲进他的额头,瞬间他的体内,像是被轻微的电流击打一样,击打过后,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一大截:“神仙姐姐,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我感觉一下子好舒服自在。”

    化星没有明说,毕竟曾经留在他体内的封印,是为了紧固他最初的魂魄,被自己强行凝成一股的保障。是帮他从痴傻拉回清明的过程,说出来,只会刺激人:“清楚杂质而已。你刚刚是想让我看你的魂力之光,是吗?”

    “是的,可是神仙姐姐你的眼睛……”

    “我不需要用眼睛看。我刚才感应过你的魂魄,很牢固了。但要记住,除非你的魂力之光能形成护盾,否则,不要轻易释放出来。因为魂魄释放出来,能被人轻易击损,受损的魂魄会让人变得痴傻。”

    “神仙姐姐你不会攻击我的,我也只想给神仙姐姐你看。”

    “不必了。”

    化星剩下的话还没开始说,就听见战王突然变低的声调:“神仙姐姐,你不喜欢我?”

    “怎么会?”

    “那神仙姐姐,你为什么非要听见我唤你,你才肯来,为什么不主动来找我,为什么不愿意看我的魂魄发光?”

    “你,”化星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和仙界战王的脾性,相差实在太远:“你既已称王称寡,就该把心思放在天下百姓身上。还有,不能再叫我神仙姐姐。”

    “你真的不喜欢我。”

    化星转身,准备离开:她也许不应该,过多的出现在战王面前,引起他所谓的喜欢和不喜欢。上一世的战王,为情,伤了那么多年。这一世,希望他能顺遂些。

    “别走。”他展开双臂,拦住化星:“我是哪里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副不想再理我的样子?”

    “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面前?”

    “因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止你一个,有好几个,其中还有一个和我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但一直叫我表哥的大姐姐。我问过她,她说,人有生死轮回,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些人,是我轮回前的朋友和亲人。我觉得你也是,所以,我不问。”

    化星没想到金黛雁,会这么直白的和战王说:“那有没有人跟你说,你上一世是怎么死的?”

    “没有。”

    “那如果我告诉你,你前世是死于我的剑下呢?你当如何对我?”

    少年战王愣住了。

    化星感受到他的惊疑、迷惑、果断选择离开。那种混乱的纠葛,还是不要再有了。

    然而,身形刚动,感应到从天而降一样东西,她飞身而起躲避,可这东西像是跟踪器一样,紧追紧赶地将她吸了进去。

    一进去,化星才惊觉,这气息,竟是神邸阴阳葫芦,战王轮回转世,竟也还在战王手中。

    任化星魂力再厉害,也不可能挣脱烈阳和柔阴曾居住过的神邸:“你想囚禁我?”

    战王将阴阳葫芦缩小到手中:“是神仙姐姐你问我,我会如何对你的。”

    他没有听到化星的回答,只能自己说:“其实,我并不在乎,上一世的自己是怎么死的。因为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我就是我。所以,我不管我们上一世,有什么仇怨,我只知道这一世,我喜欢神仙姐姐。”

    化星无法保持沉默了:“小小年纪,哪里知道何为喜欢,你只是见我对你和颜悦色罢了。”

    “不,”战王执着:“我就是知道。我感觉五岁之前,我什么记忆都没有。直到你出现在我床边,我突然清明起来,就深深地记住了你。从此以后,我就能记住人和事,你就是我记忆的开端。你于我,就是这样有特殊意义的存在。”

    化星扶额:造孽啊。

    “神仙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我说的是真的。”

    “闭嘴!”

    “我说的,的确是真心话,你为什么要凶我?”

    “以后不准这么叫我,不准说喜欢我,还有,我不是你姐姐。”

    少年战王很有些委屈:“你上一世杀了我,这一世我也不怪你,可你,不应该对我好一点,补偿一下我吗?”

    “你是死于我剑下,但不是我杀的你,也从来不是我欠你的,你若再不放我出来,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再理你半句。”化星想起过往,心情非常不好,也十分复杂难言。

    少年战王被她深寒的语气吓到:“你别生气。”说完就放化星出来了。

    外面天已经微亮,有脚步声传来。

    战王:“出去,寡人自己穿衣。”

    那还未进来的内侍,又缓缓退了出去。

    化星对着战王再次郑重地说:“你没有五岁的记忆,是因为你五岁前,是痴傻的。你看见我,突然清明起来,是因为我那时治好了你的痴傻,所以你清明后记得的第一人,才是我。”

    战王再次愣住。

    比起让他不受刺激,化星更不想被他的情爱缠住,早说早死心,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为何还不出来?不可如此荒废朝政。”有一人突然闪现在室内。这人本欲再说,结果一把拉住化星衣袖,速度之快,化星都来不及反应。

    此人震惊过后,是时隔六百多年的沧海桑田之感:“化星姑娘,是你吗?你的眼睛……”说完,他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将手收了回去。

    化星有些不确定,但似乎错不了:“赢封?”

    “是在下。”

    “真的是你,你怎会在这儿?棣伟呢?”

    赢封沉默了。

    化星着急追问:“你知道棣伟在哪儿吗?你怎么没有在他身边?”

    赢封犹豫之后,艰难开口:“我不知道东主在哪儿?东主疯魔了,神智不清。”

    “所以,你就离开了他?!”

    “化星姑娘误会了,东主只知道寻你,完全听不进去我说什么,我也无法帮他恢复神智。”

    化星冷然。

    赢封看着化星瞬间沉寂下去的脸,还起势就要离开,他赶紧说:“我之所以离开东主,是因为苍泽掌门收我为徒,掌门说我成神之日,便是东主神智恢复之时。”

    化星脚步猛然顿珠:“苍泽掌门?在哪儿?”

    金黛雁因为等不到赢封,也闪现到室内来找,结果看见了化星,也听见了化星那一问。她手中握着王后曾用的凤尾金剑,刺向化星:“凭你也配知道掌门师父在哪儿?”

    战王冲了过来,挡在化星身前。

    金黛雁的剑立马收住攻势:“表哥,你怎么还替她挡?”

    赢封也出面阻拦:“金师姐,你还是把剑收起来吧。”

    战王:“还?我以前,也这般帮神仙姐姐挡过?我以前和她是什么关系?”

    ……

    化星趁着他们三人相互牵扯之际,闪现离开。既然赢封和金黛雁都在这儿,那么苍泽掌门应该离这不远。没人告诉她,她就自己找,自己感应。

    在人间修炼,自然选后山比较好。

    所以化星首先来到了后山,她在这里没有感受到法力波动,倒是再次感应到那名气息比凡人还轻的男子。

    本是短命之人,时隔十年之久,这男子却还活着,必定有古怪,化星一掌不轻不重的魂力,击打在男子身上。

    男子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话语透着痛苦:“姑娘打我作甚?”

    化星愣住了,刚刚一掌,探测到对方虽然有些修为,但魂魄极其轻忽,若有似无:“对不住,认错人了。”

    男子并不打算责备,伸出手:“姑娘可否扶我一把?”

    化星蹲下身,将他扶起来。对方借她力站起来后,又不小心靠在了她身上:“对不住姑娘,可否送我回家,我家不远,就在那边。”

    化星一把推开他:“少装了!别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道你是谁!十年前,我就在战王寝殿感应到你了,你魂魄轻忽,正常人活不过三年,可你竟然活到了现在。你还出现在秦王的后山,这秦王后山岂是普通百姓能住进来的?!这世间,除了烈阳神尊,谁能连自己的魂魄都变换?”

    “这么确定我叫烈阳,看来你见过金韧了。”

    化星听见他极其平淡的语气,心里百转千回:“是呀,不然永远也不会知道,除了公子鸿是你的一缕意识外,连冰辞竟也只是你的假名字,烈阳才是你本尊!那么,请问烈阳神尊,沈仙儿在哪?”

    “她彻底消失了,世间再没有沈仙儿。”

    “我不信。”

    “我没有骗你,我拿沈仙儿布阵,划开天地结界,以她和你相互感应为纽带,将你召回来。”因为布阵撕开天地结界,引化星回来,烈阳再度耗损严重,现在仍处在极其虚弱的状态,根本不是他故意将魂魄变得轻忽。

    而化星对他的话完全不信:他曾那般护着沈仙儿,怎会拿沈仙儿做阵?她从此以后,都不愿意去听、去辨析他和沈仙儿的一切:“既然沈仙儿没了,那就请你,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烈阳见她如此淡漠:“星儿,我想和你敞开心扉,把一切说开。”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烈阳神尊,以后唤我全名,星儿这般亲昵的呼唤,我承受不起。”

    “你表现得这般巨人千里,是真的对我无所谓了吗?那你为什么蒙住眼睛?你不想看见的人,是谁?”

    “眼睛坏掉了而已,你别自作多情。”

    烈阳轻笑出声,这是承认她不想见的人就是自己,自然也就没有无所谓自己:“当初我将柔阴神丹给你时,你就能视物,为何,回来了,却要把我给你的神丹封印?星儿……”

    “别叫我星儿!!!那个唤我星儿的公子鸿,耍我耍得还不够狠吗?”

    整座山都回荡着化星的怒吼,尾音经久不散。

    烈阳就在这经久不散的尾音中,静静凝视蒙住眼睛的化星,待尾音彻底消散,空气静谧到只有两人的呼吸时,他缓缓朝化星靠近,近到连一步的距离也没有后,伸出手,抱住了她:“对不起。”

    然而,这句对不起,等来的是化星的一剑,她的神剑阴合扎进了烈阳的腹部,并还在一寸一寸的深入:“你的任何给予,我都不再需要,包括这句对不起。”

    烈阳松开环住她的双臂,低头看见血液正在顺着剑滴落。他抬起头,从她满身的杀气中,看见了她隐藏其中的戾气:原来,星儿在结魄城的六百多年里,她的心魔,竟还没有解开:“星儿……”

    化星的剑,毫不犹豫地再次深入,直到贯穿他的腹部。她冷笑,因为他抱着她的时候,她没有感受到他的面纱斗笠:“别叫得这么深情,我觉得很假!你不是常带着面纱斗笠,生怕被人看见你的样子吗?怎么,被我看见过你的脸,就是公子鸿后,索性就不瞒着了?可惜,我宁愿瞎,也懒得看了!”

    烈阳疼得踉跄不稳:“当初我并非故意要带着斗笠面纱……”

    化星一掌将他打飞在地,神剑被抽出,剑尖滴答着血液。

    烈阳半躺在地上,血液染湿了他所趟的地面:“你当真恨透了我?连一个彼此敞开心扉的机会,都不肯给?你还记得,你当初在赵府,也是这般不愿意听公子鸿解释聚魂石的事吗?可事后,说开了,你就自责了。现在,也是一样啊。”

    “别跟我提赵归鸿!”化星的剑再次强势地指着地上的烈阳:“我拒绝了赵归鸿三次,才敞开心扉接纳他。我是将我整颗心,都敞开着,毫不设防地,让他扎根在我心里。所以他在我眼前化作硝烟的时候,我的心才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疼,我也因他的死,而恨上了战王,又去了冥界寻他。可结果,他不过是你的一缕意识!!!一缕你原本用来净化沈仙儿的意识!!!”

    烈阳声音沙哑,似在极度隐忍痛苦:“如果爱上你的赵归鸿,不仅仅是我的一缕意识,而是整个我呢?你还恨吗?”

    “恨!!!”化星胸腔起伏:“整个你?那整个你,是谁?是那个百般护着沈仙儿,抢走我神身的冰辞掌门?还是那个不可能和柔阴在一起的烈阳神尊?!”

    烈阳沉默了,这就是当初自己明知道星儿入魔,是因为赵归鸿的离去,他却始终不敢承认自己,就是赵归鸿的原因。

    因为赵归鸿身为凡人可以爱化星,但冰辞身锁雪山,雪山下是封印的火山,雪与火,代表着阴阳,平衡着天地。

    所以,冰辞绝不能爱化星!

    因为天地有阴阳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五行八卦起,才能万物运行,生生不息。

    此乃天道!!!

    但烈阳……

    化星感受到烈阳的沉默和犹豫,冷笑:他明知道烈阳和柔阴两人的命格,注定不能在一起,却还要深情款款的来招惹自己:“把我的身体还给我,我再也不来找你麻烦。”

    此时天空飞来一把剑,带着化神后期的法力,划破长空,发出阵阵剑啸,剑气如虹地刺向化星:“拿命来!”

    化星抬起神剑,却并没有触碰到飞来的凤尾金剑。因为烈阳一掌神力,拍向带血的地面,地面的血,立马化作血雾散开成圆形屏障。

    金剑就被拦在了屏障外面,连带着金黛雁,也被拦在了外面:“师父,你让我杀了她!”

    化星再次将剑指向烈阳,并走近他:“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金黛雁赶紧回答:“你的身体,在凤脉山,有本事,你大可以去取!”

    化星的剑没有挪动半分,她问烈阳:“金黛雁说的,是真的?”

    烈阳缓缓起身,避而不答:“你恨我,那你觉得金韧所做所为,可恨吗?”

    “什么意思?”

    “若你觉得金韧不可恨,那你就更不应该恨我。”

    金黛雁看着化星的剑离师父那么近,师父又满身是血,都急疯了:“凤脉山底下,是红发魔设的阵法,你一探便知。”

    化星冷着心,启动公子炯卓给的符纸,立马闪现离开,去一探究竟。

    烈阳也终于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整座山响起金黛雁尖锐的声音:“师父!”

    《星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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