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听了阿真的话,王鸿信若有所思地看向王杨氏。

    他曾进过学堂,又在酒楼里做账房这么多年,并不是一个蠢的。以前没发现这一点,是因为不在意家里的这些琐碎小事。他对续娶的妻子印象极好,外边人人都夸她是个贤良的好后娘,所以他便放心把两个女儿的教养都交给她。

    如今再看,他这位继妻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不过那又怎样?就算他心里对王杨氏有气,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责骂她。

    于是,王鸿信收回视线,低头喝茶。

    王杨氏跟他成亲这么多年,对他十分了解,一看便知丈夫恼了自己,只是现在不便发火罢了。

    王杨氏顿时如坐针毡,强行替自己解释道:“阿真,你误解我了,你们都冤枉我了!”

    说着,她落下两滴眼泪,委屈道:“继母不好做。对着继女,那是轻不得,重不得,既不能打,又不能骂,我心里也苦啊!我嫁过来时,你才一点点大,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饿着你了吗?冻着你了吗?为了你,我真是操碎了心。当年我不叫你碰针线,是不想你受伤。你想想,万一你十个手指头都戳得血淋淋的,被旁人瞧见了,那我还不得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呀?”

    王美凤见不得自己的亲娘落泪,她也跟着难受起来,眼眶都红了:“娘。”

    王鸿信闻言,忽然又觉得妻子说得也有她的道理,心里的怨气顿时就散了。他抬起头,冲着妻子轻轻点了点头:“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下轮到卢氏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俩。不过想到对方是客人,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阿真突然开口道:“难为你了,口口声声说拿我当亲生女儿看待,为何我跟美凤的名声却不一样?”

    王杨氏得到了丈夫的谅解,立刻就挺起胸膛,正想再替自己开脱几句,阿真却懒得听她的狡辩,摆摆手打断她的开口,转而看向王鸿信:“爹,你今天过来是道歉的么?”

    孽女又在旧话重提!王鸿信刚刚消下去的火气又冒了出来,想到这是卢家,于是强行按捺住了,沉声道:“以前的事不必再提了。如今你也好好的,又有一门手艺,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我看到你这样,心里也很欣慰。将来去了九泉之下,我也算有脸去见你娘了。”

    王杨氏巴不得把话题岔开。她如今算是明白了,继女是个阴险的,明明会绣活儿,却一直假装自己什么都不会。

    她擦干眼泪,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地对阿真说:“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的绣技竟然这么好。你是个有本事的,只是我眼瞎。现在想想,前些年也是好笑,明明家里有一尊大佛却不懂得请教,我还教美凤做针线活儿呢,早知道就让她跟着你学了。好在如今也不晚,以后你多指点指点她,也不枉了你们姐妹一场的缘份。”

    王杨氏已经看出了阿真的价值,王美凤心里是不愿意的,大姐一直被她踩在脚底,让她跟着对方学,她心里觉得不服气,还很难受。

    不过她分得清好赖,知道王杨氏一心为了她打算,因此强撑着笑脸,对阿真说:“以后就要大姐多多教导了。我一定好好学,绝不叫你的心意白费了。”

    “不用了,我不教。”阿真干脆利落地拒绝,“我看你的面相,你是个有福的,将来必定会嫁进高门大户,像这种粗活哪用得着你亲自动手?还是别学了,学了也无用。”

    王杨氏脸色一阵扭曲。这番话明明是当初她糊弄阿真的,没想到现在被原样甩回来,糊了她一脸。

    王鸿信沉下脸。

    阿真明明知道美凤将来是要招婿的,还说什么嫁高门大户,推脱都不找个好点的借口,实在太过份了!

    “大姐。”王美凤咬了咬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只可惜她做出这副样子,心疼她的只有王鸿信夫妻俩。至于卢氏和卢运则像瞎了聋了,都忙着喝茶,连头也不抬。

    “咳!”王鸿信清了清嗓子,“阿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明知美凤将来是要招婿的,以后可别再乱说话了。要是传了出去,对美凤的名声不好。”

    旁人还以为她朝三暮四呢,一会儿想嫁人,一会儿又想招婿。

    “哎呀,我忘记了。”阿真脸上没什么诚意,戏笑道,“看美凤的面相,即便招婿,那也定能招个家财万贯的。将来奴仆成群,实在不必她亲自动手做针线活儿。所以,我是不会教的。为了她好,往后你们也不要再提这话了。”

    王家三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家财万贯的男子会愿意做上门女婿?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眼看阿真越说越不像话,王鸿信料定她心里还有气,只是叫自己开口道歉,那也是不可能的。罢了罢了,还是先回家去,等过些天阿真气消了再说。

    “亲家母,我们叨扰得也够久了,这便回去了。”王鸿信起身对卢氏说道。

    卢氏客气道:“用过饭再走。”

    “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事。”

    卢氏也只是客套一下,见他们执意要走,便没有多留。

    送走王家人,阿真便回了自己的屋子。不多时,卢运进来了。

    卢运以前没怎么跟岳母接触过,今日一见,这才发现她是一个两面三刀的人,又善于吹枕头风,轻易就把岳父给哄住了。

    阿真从小在她手里长大,想必吃了不少亏。

    想到这,卢运轻轻地抱住了阿真。

    阿真扭头,看到他脸上的心疼之色,顿时明白了,笑道:“放心吧,她哄不了我。”

    原主确实被继母给坑惨了,甚至连卢家都被坑死了。现在换了阿真过来,只要她不愿意,谁也别想坑到她!

    王杨氏对卢家的态度很奇怪,仿佛有深仇大恨似的。可是据阿真的了解,王杨氏跟卢氏之前并不认识。

    这里头应当有什么缘故,阿真决定打听一下。

    “你在想什么?”卢运见她一脸深思,便问道。

    “我在想,为什么王杨氏对你家有深深的敌意?虽然她从未明说过,但我能感受得到,她是见不得你们好的,最爱哄着我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卢运拧眉:“和你成亲以前,我压根不认识她。过两天,我找族里的老人问问。”

    卢运平时要去学堂,况且据阿真估计,就算王杨氏和卢家有纠葛至少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恐怕也不是那么好打听。

    想到这,阿真便叫来人伢子,挑了两个机灵勤快的小厮给卢运,又选了一个门房。

    上次家里买下人是卢运去办的,他节俭惯了的,压根不考虑到自己,只选了一个做饭的婆子,以及伺候母亲和妻子的两个小丫头。

    这次阿真做主,家里又添了几个。

    卢运不想要小厮,对阿真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做,不必再买下人。”

    多一个下人,家里就多一张吃饭的嘴,每月还要给他们发月钱。长久来说,这笔开支可不小。

    “有了小厮更方便,你有什么事就吩咐他们去做。放心吧,家里养得起。”

    阿真坚持留下了这两个小厮,卢运没办法,只好依她。

    接下来,阿真打算做一幅兰花的双面异色绣。她架好绣棚,分好丝线,一针一线地绣着。

    卢氏每天都要过来看,卢运从学堂回来也要瞧上一眼。母子俩眼睁睁看着这幅双面绣逐渐成型,一面的兰花洁白如云,另一面的兰花则是淡粉色,还带着细细的金边。

    卢氏惊叹不已,卢运也满眼赞赏。

    母子俩都很关心阿真,卢运最怕她一旦绣起来就不知道停歇,卢氏拍胸脯道:“放心,我在家里盯着呢。绣上大半个时辰,我就会叫她起来走走,歇一歇。银子是挣不完的,可千万别把身子搞坏了。”

    阿真自然也懂这个道理,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她从不在夜里点灯做活儿,光线一旦不好就休息,免得伤眼。

    这期间,王杨氏和王美凤也来过,阿真大大方方地给她们看自己正在做的这幅绣品。

    母女俩头一次直面地感受到阿真高超的绣技,王杨氏心里又悔又痛,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早点发现,她宁愿每天出几文钱,哄继女出去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偷摸着练成了一手好绣活。

    王美凤求了阿真好几次,让她教教自己,阿真都不肯。

    王美凤只好盯着她的动作,试图让自己看会。只可惜阿真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几乎快成了残影,她的眼睛根本看不过来。

    母女俩失望而归,回到家就撺掇王鸿信去跟阿真讲。

    王鸿信以为过去这么久,阿真心里的气也该消了。只要他再说上几句软话,她还敢不听他的?

    哪知阿真不肯给他面子,说不教就不教,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教。

    王鸿信气极,怒道:“娘家好了你才能好,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别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瞧不上娘家人了,不就是绣活吗?外面大把愿意给人做师父的绣娘!”

    阿真欣赏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笑道:“对呀,那你赶紧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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