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阿真花了好几个月时间,把那副双面异色绣给完工了。不出意料的,被一个富商用将近一千两的高价给买下。

    陈有财夫妻俩也不敢上门打秋风,生怕阿真会跟他们断绝关系,平时也不敢多去,隔上两三个月才去一次,就怕去的次数多了会惹阿真心烦。

    他们识趣,阿真为了那点面子情,也不会再把他们拒之门外。

    这期间,王家还发生了一件事。

    自从王吉昌死后,王太太整个人的心气都没了,她只觉得这辈子没了奔头,也不再管铺子里的生意,整天只是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连饭量都减了许多。

    王勇倒是恢复得很快,还没两月就从失子的悲伤中走了出来。

    先是在妻子的默许下,接手铺子的生意,接着就起了小心思。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无后吧?手里有了可支配的银子,这些年一直被压制的欲|望如同山洪般爆发出来。

    他在花楼里买了个清倌人,偷偷养在外边,指望她替自己生儿育女。

    王勇自从成亲后,除了妻子之外,再也没碰过别人。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也许是压抑得太厉害了,一朝放纵起来,便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

    他原本就没做过生意,以前王太太从不叫他插手。一个没经验的人,又被外面的女人给消耗了大量精力,在生意场上受骗上当也就不奇怪了。

    还没两个月,王太太的三间铺子就叫他赔了个精光。

    失去生计的伙计们把心一横,去到王家向王太太告状,把王勇在外头养女人的事也一并说了。

    冷汗直冒的王勇回了家,搜肠刮肚地想着要怎么把妻子糊弄过去,哪知王太太却像个无事人一般,不仅笑意吟吟,还安排了一桌酒菜。

    席间,王太太不停地劝酒,王勇不敢不喝,没多大会儿就醉得人事不知了。

    王太太看着醉得像死狗一样的男人,发出一阵阵冷笑,然后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桐油,满屋子倾洒,末了点燃火折子,在一阵颠狂的笑声中,把自己和这个早就让她失望透顶的丈夫一起埋葬在火海中。

    陈王氏得知这一噩耗,忙赶过去看,只见曾经富贵的人家如今已成了一片废墟。她的大哥和大嫂,被这场大火烧成了焦炭。

    “你说说,嫂子为什么这么想不开。”陈王氏又来阿真面前哭诉,“就算你舅舅败光了她的铺子,银子嘛,重新再赚就好了。再者说,你舅舅在外边找女人又怎么样,不管外头的女人生多少个,最后也得抱给你舅妈养,将来也是要给你舅妈养老送终的,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偏偏要拉着你舅舅一起走上绝路呢?”

    “除了舅舅和舅妈,还有别的人伤着了吗?周围邻居的房子怎么样了?”阿真忙问。

    她并不在意舅舅和舅妈的下场,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就是担心会祸及无辜者。

    “唉!”陈王氏叹气,“下人们一个也没伤着。火刚烧起来,他们就发现了,赶紧去救火。可屋里泼了那么油,哪里救得了。听说后来整条街的人都来帮忙了,就算这样,也只是让火势没有漫延到旁人家,只可惜你舅舅家,烧成了一片灰。”

    陈王氏越说越丧气。

    她在嫂子面前低声下气这么多年,一心想攀着她发点小财。谁承想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连大哥和大嫂也双双走了,她算是彻底失去了这门亲戚。

    大哥家烧得片瓦不剩,如今也就地皮值一点银子。可这里曾经烧死过两个人,不对,算上死去的吉昌和阿玉,等于一共死了四个人。谁还敢买?

    就算有人胆大不介意,可王家宗族那边还有人呢,分银子也轮不到她一个出嫁女。

    至此,陈王氏算是彻底心灰意冷,打消了趋炎附势的心。如果命里注定没有,怎么折腾都不会有的,说不定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到这,她看了一眼阿真。

    如今的阿真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偏偏是个心里很有主意的人。她和丈夫早就商量过了,与其像阿玉那般人财两空,还不如跟阿真好好相处着。不管怎么说,每年的粮食孝敬可是实打实的。

    难得陈家夫妻俩转变了心思,等陈王氏下次再来,就带上了一份她亲手做的小咸菜。

    看着还挺干净的,阿真给面子尝了一口,是原主记忆中的小时候的味道。

    陈王氏再也不敢提额外的要求,就怕惹恼了阿真。阿真见她上道,做人识趣多了,于是在她临走时,包了一盒点心叫她带上。

    接下来的这些年,阿真保持着每年出两副精品的速度,银子虽然赚了很多,但她的生活开支依然还是没怎么变,家里的下人甚至都没有多添一个。

    她觉得只要够用就好,不必讲究前呼后拥的排场。

    每当城里有了天灾,她总会捐银捐物,反正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如积德行善。

    也因此,她虽然一直没成亲,但名声却是极好的。

    陈家这些年因为每年有阿真的孝敬,生活压力小了许多,慢慢地也积攒下一些银子。等陈大志长到十六岁,该成亲了,陈王氏不再好高骛远,挑了一个老实勤快的姑娘,两家算是门当户对。

    陈大志成亲那日,阿真没有去,只是随了一份礼。这份礼并不贵重,算是很普通的规格。即便这样,陈家人也不敢埋怨,能送礼就说明她是把娘家放在眼里的,他们已经不敢再奢求更多了。

    又过了些年,陈有财夫妻俩慢慢老了,身子大不如前。等他们生了病,阿真出面请了大夫和买药,陈大志和他的妻子则出力,负责照顾伺候病人。

    这种安排,陈大志不敢有丝毫怨言,否则阿真不介意和他换换,换她来出力,陈大志出银子。

    看病所需的银子可不少,尤其是一些比较贵的药材,陈大志还要养活妻小,哪里出得起。

    阿真也早就清楚明白地告诉过他,自己的身后事早就安排好了,不需要别人操心。至于她手里的财产,会在临终前捐出去。

    陈大志虽然早就了这个心理准备,闻言还是忍不住失望与难过。可是他能怎么办呢?难道还能去咬她吗?他也只能含泪接受了。

    【完】

    阿真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饭桌前。

    桌上一共摆了六盘菜,有荤有素,正中间是油水十足的猪肘子,炖得油光发亮,旁边还有一道汤。细细一闻,汤里似乎还添加了补身的药材。

    “姑娘,快坐下吃吧。”一个穿绿衫的丫鬟模样的女子出声道,一边劝一边捂着嘴偷笑。

    阿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在凳子上坐下来。

    坐下的这一瞬间,她已经将原主的记忆和剧情全部接收了。

    原主也是一个苦命人,被亲姐姐和姐夫耍得团团转。

    在姐姐的花言巧语下,她以为只要自己替病重的姐姐生下一个孩子,将来等姐姐病逝,她就能嫁过来做继室。哪知人家要的只是孩子,并不包括她本人。

    “姑娘,快些吃呀,怎么不动筷?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么?猪肘子不是你最喜欢的吗?我特意叫厨房挑了最大的一只,就是怕你不够吃。”

    绿衫丫鬟名叫紫苏,见她坐着不动,便催促起来,语气里充满了取笑的味道,仿佛阿真是一顿能吃一头牛的母猪似的。

    “送完饭菜还不走,是想留下来伺候我用饭吗?”阿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饭桌,“那你赶紧布菜吧。”

    紫苏一愣。

    真姑娘胆小懦弱,甚至就连粗使婆子她也是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实在太小家子气了,不怪众人都瞧不起她。

    难得今天她身上倒有了些主子模样,只可惜,自己不是她的丫头。她就算想要逞威风,也不该发作到自己头上。

    “你慢慢吃吧,我还要去伺候少奶奶呢!”紫苏板着脸说完,转身就走。

    阿真也没拦她,低头认真吃饭。桌上都是些好菜,浪费可惜了。

    原主之前干瘦枯黄,就像发育不良的豆芽菜似的。也就是来了张家,她才知道世上原来有这么多好吃的。

    在张家吃的头一顿饭,她没忍住,连吃了三碗米饭,肉菜也吃了许多,几乎是一个人吃下了三个人的量,顿时就把张家人都震惊住了。没想到一下子大鱼大肉,身子受不了,当晚就跑了好几次茅厕。

    这事成了一桩笑话,下人们个个都在背地里笑话她,说她没见过世面,饭量比母猪还大。

    紫苏从客房出去,在走廊拐角处遇见了半夏。

    半夏好奇地问:“你怎么不在屋里伺候真姑娘用饭?”

    “她用得着我伺候?”紫苏撇撇嘴,朝天翻了个白眼。

    之前能一直守着真姑娘用完饭,那是为了看她的笑话。每当真姑娘用胆怯的目光看向她,再害羞地笑一笑,她都能得到无与伦比的满足感与优越感。

    今天没有笑话可看,真姑娘也不再胆怯害羞了,她凭什么还要乖乖地守在那里?

    半夏和她同住一个屋,平时都是伺候少奶奶的。最近真姑娘来了,少奶奶就把紫苏指派过去伺候。

    半夏对紫苏还算了解,知道她的性子,低声劝道:“她好歹也是少奶奶的亲妹妹,你多少要给她一些脸面,否则要是叫少奶奶知道了,又要挨一顿好骂。”

    紫苏闻言,从鼻子里嗤笑一声,不屑道:“她有那福气吗?我还记得她刚来时的那个样子,穿得像个乞丐似的。整个人唯唯诺诺,连家里的粗使下人都不如。”

    “越说越不像话了。”半夏轻轻拍了她一下,“你可住嘴吧,万一叫人听见了怎么办?”

    “听见了又怎么样?”紫苏下巴抬得高高的,“我就是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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