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精市知道江原真理这一段时间会早早来到立海大练琴，早到只有她与真田弦一郎两个人。发小的心思昭然若揭，即使本人不是很想正面处理这种情感，他能感觉到，但却无法理解并承认。

    这就是他对此并不着急的原因，毕竟他知道链子究竟由哪一方牵着。

    只要江原真理不收紧手指，她和真田就不会有结果。

    按下门把手，转动，推开，倒计时声开始加速。

    “啊，早上好，江原，你怎么也在这里？”音节逐个向外跳出，荒诞推着幸村的嘴角逐渐上扬，将胸口的期待生生抽成空虚。

    他甚至都没有完全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直觉就将答案送至他眼前。

    可笑。

    江原真理，车上的每个人都在闭眼享受悬崖过弯的刺激，但你决定说管他的然后一脚油门到底，大家一起下地狱。

    你破坏了规则，江原，这原本是“我和你”之间不成文的规则。

    真田弦一郎皮肤泛红紧张如同惊弓之鸟，原本剑一般锐利的眼神此刻笔直又涣散，简直像是迷失了自我，见到他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却发现是荆棘。江原真理则以一种诡异的放松姿势坐在更衣室的长椅上，双腿伸直微微晃动着。她的眉头微微提起，小幅度地呼出一口气。

    她已经准备好面对他了。

    “早上好，幸村さん。”

    呵，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幸村，我……”真田站起身，局促，但挡在了她身前。

    幸村精市只是朝向真田所在的方向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又转向江原真理。

    “更衣室里感觉黏乎乎的，气味也和以往不一样呢，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笑意柔和，眼神却冰冷足以令此处的另外两位意识到他的洞察。

    “江原，我先扶你出去休息，幸村，具体发生的事……我会和你说清楚。”真田转身想去扶她起来，但在向她伸手的一瞬间就像是方才的体验回流复现，电流窜过，指尖颤抖，他的呼吸乱了。

    江原倒是不急，双手卡在大腿旁用力把自己从座位上推起来，晃晃悠悠。真田见状连忙伸手稳住她的肩膀，而她用眼神示意自己没事。

    她流过很多汗，膝盖和大腿使不上力。

    当真田伸手搂过她，他没有懵懂的迟疑，她没有细微的瑟缩。

    距离感，变了，在他幸村精市不知道的时候。

    原本真田那些青涩的反应，江原似是而非的调侃不再有趣，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碍眼。

    “我觉得她留下来听听也没什么不好。”幸村神色寡淡地注视罪魁祸首。

    女孩面向幸村，面带微笑：“如果您希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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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试着帮助真田さん舒缓紧张和压力。”她的说明坦荡直白。

    幸村手臂交叠，这使他披在肩膀上的外套向两侧微微鼓起，增加不必要的气势。

    “他不需要你这方面的帮助，你的所作所为影响了他的运动状态。”

    你真的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意图，让它看起来正义无比，不是吗，幸村精市。

    “我没有。”哎呀，可要小心，差点又被拖进你的节奏，“你们的比赛已经结束了，我可没有不识轻重到这个地步。”

    幸村走到真田的更衣柜前，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我不仅是作为立海大网球部的部长，也是作为真田弦一郎的友人，来质疑你的本意。想做这种事，到处都是更舒适的地方，但你刻意选在这里，江原真理，是因为你知道这里能造成多大的影响。”

    真田眼神复杂地从幸村缓缓移向江原。

    简直一模一样，幸村和江原在同一个地点说出了几乎相同的话语。

    极乐、窃喜、庆幸、迷茫、恶心、恐惧。江原真理的情绪搅动着反应着，变作两声令人视线模糊的干呕，她感到大脑一片清明，思维前所未有的清醒，可情绪却低至谷底。

    “在这里，你能最大程度地冲击他的感官，破坏他的日常。你只是想控制他。”他们的反应给了幸村信心，使他充盈着一种可悲的傲慢。

    她皱着眉，弯起嘴角，眼泪开始溢出，无可奈何似的缓缓摇着头。

    真田从未见过江原露出如此痛苦却兴奋的神情，这是只有幸村能做到的事，这是他无法做到的事。

    “即使如此，我也……”

    “我爱你，江原，你明明知道的。”幸村踩着同伴的表白一句话砸出大片寂静。

    哈。她不小心笑出声，眼中酝酿的泪意终于不受控制地化作液体滴落在地。

    她在一个呼吸的时间内整理好表情，红着眼面对幸村精市：“所以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害怕，你难道没有相同的感觉吗？那种太过相像到犯恶心的感觉。”

    她甚至没有用敬语。

    幸村当然明白这不是爱，只是混合着爱，顶着爱的名头的其他什么混合物。

    “为什么要在每一次我寻求认同的时候第一个回应我的目光，为什么要在我感觉自己是个怪胎的时候分享同样的视野？”情绪越是高涨，脑内越是清醒，她自发真心表演起来，“每一次和你说话，我都感觉像照镜子。每一次观点的重合带来的只有无法抗拒的恶心，但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害怕，害怕如果我再也不能对着镜子说话，和你说话……我该怎么办……”

    幸村有一瞬动容，因为这正是他此刻的所思所想，可他认得江原真理的投入，说出的话语必须存在意义达到效果。

    就像他打断真田的那句告白一样。

    我爱你，心情是真切的，至于目的……

    “不否认对真田的控制呢。”他不会上当。

    “您也没爱到那个程度。”她同样不会。

    “只要你说到此为止，我就不会更进一步，但是你能拒绝我吗，江原？”幸村向她靠近一步。

    “江原，不管你的本意是什么，我都会负起责任全部接受。”这一次，真田完整地表明，不受打断。

    捕捉到江原真理眼中的动容，原本自信的幸村精市开始动摇。

    “真田，这不是你赢了，而是她搞砸了。”是她擅自打破平衡，“真理……你可以不做选择的。”

    糖衣炮弹。

    如果做出选择，短期内会陷入痛苦，她会失去世再难寻的灵魂共鸣，还可能导致幸村和真田之间关系恶化。

    如果不做任何选择，这会让她在长期处于道德上的不利，但是他们可以一直维持诡异的平衡，不失去任何一方。

    魔鬼的尾巴在摇曳。

    沉默也是一种选择。

    幸村精市轻柔地用手掌边缘托起江原真理被泪水烧灼已经发烫的脸，拇指摩挲着抹去她的泪痕与理智。

    “抱歉，不该让你突然面对这种压力的。”他混入歉意的动听嗓音劝诱着，“你需要好好休息。”

    卸去压力的涣散令她背后一激灵直冲后脑。

    随后，掐住脖颈的手逐渐收紧，替她过滤出缺氧的朦胧与迷乱。她不自觉地抬手，扣上他的手腕，使不上力拒绝。

    “让我们帮助真理舒缓紧张和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