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自称円城寺阿兰的金色乐手和他的副手成宫纱由理来立海大找江原,说是要感谢她前些日子的帮助。原本在医院时幸村和他算是点头之交,这次干脆拉着他们聊起这位小提琴手。

    被打击到神志不清,在音乐会上濒临崩溃,顶撞老师,被送进医院,被取消合奏比赛上场资格,被取消青年乐团席位,那时的円城寺一度以为自己的音乐之路就此结束。

    可江原真理竟然冲在最前去为他们争取重回赛场的机会,因此被停学,甚至差点被取消参赛资格。

    当教导主任跳过社团指导老师找到原本弦乐四重奏的成员,皮笑肉不笑地他们让重返合奏比赛时,他们才知道,这背后似乎也有江原的努力。

    “呜哇。”切原将手撑在脑后,“那不就和自己背负罪孽拯救他人的主人公一样吗?太酷了吧!”

    成宫咬着嘴唇,厌恶着他说出的感想。她当然知道旁观者视角下整件事有多感动,可内心感受左右互搏。她从来搞不明白江原真理在想什么,练习中对他们无法掩饰的失望与不耐烦也好,在没被请求的情况下以身涉险也好,这位天才总是注视着前方未知的某处,对近在眼前的情绪视而不见,深爱每一位乐手的未来,不满每一位同伴的现状。

    你肯定可以做得更好。她的虚假微笑这样鼓励。

    你谁啊!关你什么事?她的真实内心如此咆哮。

    没错,江原真理是个目中无人的怪胎。

    “但你还是打算加入她在的乐团。”柳莲二一针见血地指出。

    “跟着她确实有好处,我又不是笨蛋。”成宫纱由理趾高气昂地自嘲。

    她讨厌她,她也明白自己需要她。

    “纱由理。”円城寺小声提醒她控制情绪却被打断。

    “阿兰,我感谢她的付出,仅此而已,你不能强迫我去喜欢她。”成宫纱由理厌恶着、恐惧着几乎要被她打动的自己。

    幸村的眉心略微舒展开。如此强烈的情感,不管归于喜恶的任何一方,都是江原真理影响力的证明。

    没头没尾的江原真理批判大会最终以円城寺努力圆场作结。

    ———————————————————————————————————————

    走进琴房,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钢琴凳上,手指随着音符流动在黑白之间。

    “哦,你来了啊,麻里!”在转身看到你之前,高大的指挥就利落地向你打招呼,尾音与琴声重叠。

    站起身的瞬间,他为平视转为俯视感到满意,笑容中的亲近捎带捉弄。

    怎么会是他?

    “土浦……さん?”你被现实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您……是来……?”总不会是来当钢伴的吧?

    为什么不是呢?“突发善心想来给后辈一些帮助,但别叫我钢伴,请叫我合作乐手。”他略微撇过头,谱架上赫然摆着西小协的乐谱,“时间不早,今天就快速过一遍,不停顿,不讨论,细节明天再说。好了,开始吧。”

    不愧是指挥“大师”土浦梁太郎,指挥别人简直信手拈来。不等你回答,他已经转回去面对键盘等待你就位。

    西贝柳斯小提琴协奏曲基础熟练度20 难度5

    【50+20-5+1d50=65+17=82】

    面对前辈给自己伴奏的压力,你不自觉地收起大胆的表达,选择用更稳妥的方式演绎乐句,瞻前顾后距畏首畏尾仅一步之遥。

    “麻里,你不能因为是我在伴奏就把曲子拉得像练习曲,我还没开始挑刺你就小心翼翼的。”土浦小声叹了口气,“不过听得出来你肯定努力练过,不然也没法好听得如此平庸。”

    你用力抿嘴,挤出个尴尬的笑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看出你的紧张,伸手轻轻拍打你的肩膀让你放松些。果不其然,你惊得后背一缩,耸起的肩膀几乎要和耳朵协力把他的手掌夹在中间。

    明天会很辛苦吧……离开琴房的你与土浦不约而同想到。

    ———————————————————————————————————————

    海风无声抚过幸村精市的衣角,随着浪花鼓动起伏。宁静星夜之下,他享受自我独白带来的集中与放松。

    他想起中午那场毫无悬念的决斗。江原真理明明拥有不容置疑的实力,却处处逃避不愿应战,仿佛对冲突过敏一般寻求和平共处。如果不是挑战者将攻击引到他们身上,她一定宁愿被认为是懦夫也不愿接下挑战。

    为什么?他知道为什么。因为这就像大象对上蚂蚁,若要保持友善,甚至,若要维持正常,必须处处小心,否则一不留神就会把对方彻底碾碎。

    呵,这令人怀念的怜悯。他想起了在被称为神之子之前的时光。只是在打着属于自己的网球,对手却一个一个倒下,甚至有人放弃网球,不愿再面对梦魇。

    所以为了还能在同龄组别中正常比赛,他不自觉收敛自己每一球上附着的个性,用更基础的打球方式,用最简单的方式结束比赛。渐渐地,他几乎要忘记如何忘我地沉浸于网球之中。而这种陌生被病魔延续,他的必须克制自己,用最小的气力达成最大的效果。

    在意识到痛苦之前,比赛就会结束,这是幸村精市对对手最后的怜悯。

    可是江原真理的收敛是全然不同的东西。

    她克制着自己的影响,在那个挑战者说自己输了就再也不碰小提琴时,她达到了抗拒的巅峰。如果他是对网球比赛的胜利抱有执念,那么她一定是对小提琴演奏的影响无法放手。他不能容忍属于自己的比赛失败,她不能容忍属于每一个人的音乐被破坏。

    她没有蠢到对自己的才能毫无意识,不如说,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异于常人,所以才藏起伤人自尊的部分,展露引人奋进的部分。

    迹部说得对,看看你,江原,你就是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这挑战者就是由于赛前的怯懦想找个发泄口,你居然自顾自帮他规划发展进步计划。只要那人有一点坚实的自信都无法容忍你对他居高临下的指手画脚,但你还是击溃了他。

    好吧,虽然他得承认这其中有自己的火上浇油,否则故事的结尾应当更趋近一团和气的无聊。

    哈哈哈哈,怪不得那位成宫说你目中无人呢,真理。只有强者才有余裕去关心弱者无聊的自尊。从头到尾,你都没有把这些乐手放在眼里,不认为他们会有比你更高的演奏水平,更正确的职业规划。

    你我都是紧握未来不放的偏执狂,对短视深恶痛绝,戴着望远镜行走在日常之中,即使不被追随者理解也要蹒跚前进。

    我才是你的同类,我们共享视野,即使思考回路不同最终也会汇聚于同一个终点。

    太好了,终于找到了你,终于验证了你。

    夜色朦胧,意想中的人竟然落于现实画布之上。沿着城市与海岸的交界望去,她的身影清晰可见,被海风微微扬起的发尾,鼓胀着,飘浮着,若有若无掠过侧脸,牵引着他的视线追随发丝缓缓打着圈。

    “真理。”他的呼唤轻柔而坚定。

    更换称呼这样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举动,执着于行动的意义的你,一定能明白吧。

    她听到了。坐在海滩上的她侧过上半身向他挥挥手作为回答。

    他忍不住悄悄呼出一口气,想再说些寒暄的废话向她靠近,未曾料想被一个比在嘴边的噤声手势慢下脚步。

    她向后仰去,用拇指比划着身侧暴露在视野中的部分。

    幸村精市上扬的嘴角与轻盈的心跳就此固定在前一秒。

    ———————————————————————————————————————

    切原赤也在下午结束社团活动后总觉得不过瘾。那个冰帝的部长跑过来踢馆居然没找他打,根本就是没把他这个网球新星放在眼里!

    但他那变强的速度确实有点东西,要不是比赛将近幸村部长不许他随意出手,他也想去别的学校踢馆啊。要不等赢了全国大赛就去每一个入围的学校做速通挑战?好像也很有意思。

    不过速通立海大……这事不是他刚进这学校就干过吗?看来那个叫迹部的家伙也不过如此嘛。

    除了三巨头。

    没错,除了三巨头。直到现在自己都没能将他们拉下神坛,依旧每天被幸村部长“提醒”,被真田副部长揍,被柳前辈教育。

    想要战胜他们,想要拿下全国大赛三连霸,想要成为最强。

    网球俱乐部的见学已经结束,可想到这里,他的双眼不自觉充血,动力奔涌驱使他那七拐八弯的直觉,一路领着他穿过整个市区跑到沙滩边。

    那是他的秘密训练基地。好吧,说是训练基地,其实只是数个绑着牵引绳堆叠起来的汽车轮胎罢了,而它们现在正被另一个人占领着。

    分别不过数个小时的小提琴手坐在轮胎塔的顶端,戴着耳机,双脚敲打节拍,时不时哼着旋律摇头晃脑。

    “江原!”切原一边打招呼一边用力向她挥手,“呃?没听到吗?江原!”

    女孩茫然地从音乐中抬头,好不容易在视野中捕捉到切原的存在,却因动作过大,一个不稳仰面摔进轮胎塔中,只剩四肢还勉强钩在外围努力支撑。

    “呜……”

    “哈哈哈哈哈江原!你怎么回事!”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乐子,切原迫不及待小跑上前,只为第一时间欣赏她的窘态,甚至还绕着轮胎塔全方位鉴赏一遍。

    她并不强健的四肢颤抖着,苦苦维持现状。等到切原赤也的脸出现在视线正上方,她羞得满脸通红却又忍不住想笑出声。

    其实也就一米多高,即使陷进去也不会伤到哪里,要不干脆彻底掉下去再爬出来?

    心里是这么想,她却还是小声求助:“帮我一把……切原君……”

    未曾料想卷发小恶魔竟摩挲着下巴开始谈起条件:“哼哼,当然可以,但是江原,代价是什么呢?”

    “不帮……就算了!”她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脱力,咬牙切齿地细声回答,“我将永不为奴。”

    “你很懂嘛!”碧眼恶魔乐得善心大发,二话不说用膝盖卡住被害人的双腿,用手紧扣小臂。在二人意识到过大的接触面积以及快速传染的滚烫体温之前,他略微使劲,帮她完成了这个难度过大的仰卧起坐。

    被救上来的女孩趔趄着,他一时竟忘了拉开距离,近距离品尝她的手足无措与羞恼。

    “哈哈,叫你一声你就吓成这样?”切原赤也语调上扬,心情绝佳。

    江原真理小声抗辩:“我只是没坐稳……算起来其实是切原君的错吧!”

    “哎呀,我又没拍照片,不会说出去的啦。哦?这么一说刚才该拍照的。”回应他的是一记堪堪达到按摩力道的重拳。

    一阵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后,他们就地坐下,与江原谈起自己曾经在这里的秘密特训。

    “说起来我之前就想问了。如果一直带着负重训练不解下来,甚至在比赛中途卸负重,手感不会差别很大吗?”并肩而坐,她不解地问道。

    恶魔得意地半眯着眼:“但速度力道各方面都会提升,而且能从心理上摧毁敌人。手感那种事,调整起来很快的啦。”

    说着他毫无顾忌地向后倒去,直接用双手枕着头躺在沙滩上。

    “这样啊……代价是短期的控制能力……只可惜小提琴的训练应该不能这样做……”她断断续续说着关于控制力道的感想。

    话题又不知不觉延伸到训练方向,他的必杀技,甚至那个他都没搞明白的无我境界。

    其实柳前辈叮嘱过,不要随便聊起这种话题。

    可江原是站在立海大这边的吧?她傍晚都敢为了他们和那个傲慢的冰帝部长吵架,肯定是自家人吧?

    实际上训练了一天,精神与身体都极度疲惫的切原赤也慢慢停止了运作,回答越来越慢,声音越来越小。

    ……

    温暖传来,他忍不住向热源靠近。

    “切原君……?”

    他记不清了。

    “居然在这种地方睡着……切原,醒一醒,这样睡下去会感冒的。”

    掉进轮胎山的家伙被我救起来的家伙别打扰我睡觉……

    嗯?……不对,这道声音是!

    “哇啊啊啊啊部长!”

    在幸村的轻声呼唤以及力道适中的拍打下,切原赤也猛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女孩沾上了沙砾的大腿,再向上,是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抱歉,真理,让你见到我们部员如此失礼的模样。”有礼的语句,冰冷的语调,他逃避现实般机械地转动视线后猛地闭上当鸵鸟。

    “赤也,别装睡。”完了,部长生气了。他战战兢兢从沙滩上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头顶着江原的大腿睡着了。他甚至能看到自己头发在肌肤上留下的浅红色杂乱印记。

    热度噌地爬到耳朵尖,他的嘴唇都止不住地抖。

    “抱歉!呃,对不起!万分抱歉!江原……我……”恶魔没了气势,连续几个大幅度鞠躬扇起温度略高的深夜海风。“啊啊……搞砸了……”他小声嘟囔。

    可女孩只是笑笑:“你该好好感谢我的,切原君。如果不是我看着,刚才可是有好几只海鸟都想对你的海带头下手呢。”

    “叫谁海带头!不对,真有海鸟吗?”

    “骗你干嘛。”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早点回去休息吧。真理,我送你回菩提寮。”

    来自部长的指令让他清醒过来,可血管几乎爆裂的热意还有那不断加速的心跳怎么也无法消退。他呆呆地望着刚才还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孩,想说的话仿佛卡了壳,张口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拜拜。”

    “明天见,赤也。”部长已经转过身。

    然后回头向他挥手的女孩就被幸村部长带着,离他越来越远。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